回家的路上，西安開著艾瑪的車——

艾瑪開車太恐怖了，他實在是不敢坐了。

可是車里有了一種尷尬的氣氛。

誰也不愿意多說什么。

艾瑪也為難了。

……

當然西安他更加為難。

文森特對待他，就如同對待自己的親生的兒子。從此他找到了自己的意義——橄欖球。文森特一點點地教會他橄欖球的技巧。

文森特對他的期待，其實包含著作為父親對兒子一般的期待。文森特期待著有一天他能站在更大的舞臺上，成為一個橄欖球明星。

他相信他一定做得到。

這期待，是一種傳承。

這期待，更包含著一種夢想。

當年文森特他自己的夢想。

……

西安心想，要放棄橄欖球而追求籃球，這哪怕是說出口，都是那么那么地難。

這簡直就是要毀滅文森特的夢想。

即使是說出口都那么難那么難。

怎么辦。

他一路上在心里打著算盤。想法一條又一條……

“要是說出來，他趕我出門怎么辦……”

“應該不會，那不說了，就當沒這事，那也不行啊，那邊口吃教練菲利普不同意我加入球隊……”

“那說吧，換個說法，就說自己是籃球隊試試，橄欖球賽季已經快結束了，籃球賽季也即將開始了，自己就是興趣轉移一下，去玩兩天，橄欖球也繼續打……”

“還TM愛情轉移呢，興趣轉移？虧你想的出來……”

“那不說了，我的籃特生涯也要結束了，而且文森特早晚都會知道的，那時候反而更加不好……”

說什么也要硬著頭皮去說了。

他想，決定自己的籃特生涯的時刻到了。

雖萬人阻擋，我偏向此行！

籃球我必須玩！籃特我必須當。

…………

他先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說服了自己。他打算回去之后就立馬找文森特教練。

到家了。

文森特在等著他。

文森特知道了？他心里嘀咕。

“李，你過來。”文森特語重心長的樣子，搞的他心里撲通撲通的。

“我想問問你，你確定去哪所學校了嗎？”

“去哪所學校？”他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橄欖球名校的邀請函。一些名校已經派人過來探查，他們都非?？隙愕奶熨x能力，希望你加入他們的球隊?！?

他低著頭不說話，西安心里想說我想打籃球。

“你知道我是畢業于愛荷華大學，當然我不是想讓你選擇這個大學，我們都尊重你的意見?！?

“尊重我的意見……”西安復述了一遍。

“沒錯，我們需要確保你是做出了你認為最正確的選擇?！蔽纳亟叹毨^續說。

“我認為的最正確的選擇……”西安又復述了一遍。

“對的，你應該好好認真的想一想，你是不是真正熱愛橄欖球？哪個隊是你真正心儀的球隊。”文森特教練繼續說。

“我是不是真正熱愛橄欖球……”西安接著復述了一遍。

“所以，我聽倆雙胞胎說你喜歡威斯康辛大學是嗎，因為那里是你的故鄉——雖然我們全家都是愛荷華大學的粉絲……”文森特一邊說，一邊聲音越來越小。

“所以你的選擇……我們不會左右，也不會阻攔你去選擇你去你喜歡的大學……哪怕你……選了威斯康辛大學……”聲音越來越小。

“我……”西安他終于發聲了。

文森特豎起耳朵。

“我想去打籃球！教練！”他終于說出口了。

什么！

文森特一度認為自己聽錯了？！

打籃球？！

文森特有些不敢相信，迷惑的眼神看著西安。

“是的，我想去打籃球，加入圣瑪麗高中籃球隊。我真正喜歡的是籃球！”

文森特沉默了。整個身體都在抖動。

“教練……我……”他語塞了。

“我沒想到你這么不成熟，還這么幼稚。”文森特教練雙手捂著自己的臉，看上去非常痛苦。

他雖然早有預料，可是看到后仍然很心痛。

“教練，我沒有發瘋，我也許在您看來是不成熟，可是我知道我必須這么做。”他還是說了出來。

“我從一開始就喜歡籃球，可是您一直教導我打橄欖球，您對我有恩，可是我希望您能明白，我更鐘愛籃球。”他繼續說著。

“可是你會打籃球嗎？這么多年的橄欖球的訓練，你的天賦我都看在眼里，你會成為愛荷華大學的明日之星，你會成為我們的驕傲，你會成為職業的橄欖球員，甚至會成為傳奇球員的?。　蔽纳亟叹氾@得很激動。

“是，這些我都明白，但是我也會成為一個好的籃球特長生的，我會有傳奇的籃球生涯?！?

“你憑什么這么說?！?

“我不想成為誰的驕傲，我想成為自己的驕傲。我為自己而活。我必須打籃球！”他非常激動地說。

文森特教練沉默了，呆呆地望著西安的表情，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從文森特臉上顯露了出來。然后文森特教練大笑了起來。

“我看你是瘋了！瘋了！我絕對不允許你糟蹋自己的天賦，去打TM的什么籃球！你應該是繼承我的夢想，去打橄欖球的……”

文森特說完以后覺得自己失態了。

西安聽到這話心里生出一團怒火。他咬著牙不爆發出來。

一陣沉默……

這個場面的尷尬，似乎只有一方的離開才能收場。

西安直接站了起來，奪門而出。

……

夜很深了，西安一個人在路上走，他的腦海里有了許多小時候的記憶。

無數個有些寒冷的夜晚，他一個人在空曠的球館里，揀一些觀眾們剩下的爆米花，可樂，零食，再去找一個荒無人煙的公園，找一個躺椅，湊活著吃一頓，睡一覺。

他想，今夜恐怕就要過這樣一個夜晚了。

可是，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呢？

難道不是文森特使他遠離了那樣的生活嗎？又有什么資格毀了文森特的期望呢？

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呢？

……

西安在外面游蕩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好幼稚，這么大的人了，還要玩離家出走的游戲。

萬一文森特他們全家出來找自己怎么辦。

他找了一個電話亭，撥通了艾瑪的手機號碼。

“喂，艾瑪，我是李……西安。”他說道。

“李，你去哪里了，剛才文森特和瑪麗都出去找你了，他讓我在家里等你。我們都很擔心你?！卑數穆曇舳伎炜蘖恕?

“我沒事，我剛才和文森特大吵了一架。我很后悔。我今天沒臉見他了。”他很后悔。

“我知道，文森特跟你一樣的后悔。他剛才一直在說，不該那么說你。”艾瑪說。

西安今天不想回去了，回去也覺得尷尬。

“艾瑪，今天我不想回去，你能幫我找個地方休息嗎？”

“不想回來了嗎？”

“嗯，你跟文森特和瑪麗打個電話吧，就說我很安全。我今天不想見他們?！彼蚕胱约红o一靜。

“好吧，你可以去湯姆家。我給湯姆打個電話，你在哪里，讓他去接你?！卑斦f道。

好吧，去湯姆家吧。

今天對西安他來說，是很難過的一天。

對文森特更加是。

…………

深夜。

得到了艾瑪的電話，文森特和瑪麗終于也放下了心，回到家。

他們夫妻倆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

“親愛的，你說我是不是錯了？”文森特問夫人瑪麗。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西安的確是發瘋了。”瑪麗說道。

文森特一臉詫異地看著瑪麗?！澳愕囊馑际恰?

“李讓我想起一個人……”

文森特問號臉看著瑪麗。

“曾經有一個人愿意放棄了經濟學的專業，放棄了銀行高管的職位，選擇當橄欖球教練，為了自己的夢想，不惜到高中當教練，還曾一度拖家帶口住在學校的男生宿舍里，還收養了一個又胖又壯的華裔男孩子，跟自己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同吃同住……那人簡直就是個瘋子！”

文森特眼眶濕了。

瑪麗說的是曾經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