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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隋唐時期營州歷史與文化研究綜述

一 大凌河流域隋唐營州的地理空間與歷史背景

在遼寧省西部,燕山北麓與大興安嶺山地南麓交界處的群山環抱中的大凌河谷,有一座古老而悠久的城市——朝陽。古老的朝陽,曾有“柳城”“龍城”“營州”等不同的歷史稱謂。自三燕、北魏以來朝陽一直是東西方文化、貿易往來的重要都市,同時也是貫通長城南北、連接幽燕文明與東北文明樞紐和交通要道。今天的朝陽市,依然是東北西南部連接京、津、唐地區,以及河北、內蒙古和朝鮮半島的重要城市。

早在先秦時期,商周及其燕國就是通過陸路上的遼西古道,由朝陽經義縣、北鎮而入遼東,繼而打通了進入朝鮮半島的通衢。在中國歷史上,由中原通往東北和漠北草原的平崗、無終、盧龍、黃龍、營州等古道,都是以古朝陽為中心進行著物資和文化的交流與傳遞。穿越于崇山峻嶺之間的大凌河谷與青龍河谷,實際上就成了由華北通往東北地區天然通道上的咽喉之地。無論是“山戎越燕而伐齊”,還是曹操“道出盧龍、東指柳城而北伐烏桓”,皆經此地而躍進千里之外。歷史上生活在黑龍江下游的勿吉人,還專門開辟了從黑龍江下游,經松花江、嫩江、洮兒河,沿著大興安嶺與松嫩平原接合部的丘陵地帶南下,并直達古代龍城——營州、朝陽的路線。

朝陽周邊的地理環境極其復雜,地處內蒙古高原向環渤海地區及松遼大平原的過渡地帶。其地形大勢由西北向東南傾斜,猶如一個向東開口的“簸箕形”狀。地域內山巒起伏、河道縱橫。其中努魯兒虎山脈呈東北—西南走向;斜臥于建平縣東部及凌源縣的西北部。大青山脈亦為東北—西南走向,經北票市西北,穿過喀左縣和凌源縣的中部,在凌源境內與努魯兒虎山脈合攏;黑山山脈自建昌縣黑山一帶,由東北—西南走向延伸到建昌縣南部;松嶺山脈亦以東北—西南方向,經過朝陽縣中部、喀左縣南部后,入建昌縣境與黑山山脈相接。群山萬壑連綿不斷呈環抱之勢,并形成了以喀左縣、朝陽縣為主體的山間盆地。

朝陽東部的低山丘陵區,由于河流的沖積作用形成幾個小型沖積平原。這些小型平原和山間盆地地勢較為平坦,是該地主要的農業耕作區。在各山脈之間有五條河流貫穿其中,即大凌河、小凌河、六股河、青龍河、老哈河。這些河流除老哈河的流向向北外,其余四條河流的流向均為由西向東折而東南或徑直向南。值得注意的是,大凌河是朝陽市最大的一條河流,它有北、西、南三個源頭。西、北兩個源頭于辛杖子匯流,并在山嘴鄉匯入南源。三源匯流后呈西南—東北流向,經朝陽市城區于金溝車站附近東流進入北票市境。大凌河流入北票市境后繼續流向東北,在九官臺門地方進入錦州市義縣境內,再經錦縣流入渤海。[1]

以大凌河谷為中心的附近山地,一直都是古老的華夏族群與東夷族群、東胡族群接觸、碰撞、交融的核心地域。距今6000年前后的紅山文化、小河沿文化,以及夏家店下層、上層文化等諸多充滿活力的族群文化幾乎都在這里駐足、生根、繁衍而生生不息。近幾年來,大凌河上游地區東杖子大型戰國時期的貴族墓群的發現,又為揭示大凌河流域的古國文明提供了具有說服力的直接證據。實際上,以大凌河谷朝陽為中心包括內蒙古東部的赤峰地區,是中華文明早期國家禮制起源的發祥地之一。無論是商周、先秦、兩漢、魏晉南北朝、隋唐,還是遼、金、元、明、清,古老的朝陽歷史文明的腳步從來就沒有間斷過。

從先秦時期的遼西郡到柳城、營州和龍城,朝陽都是中國東北地區最早設置郡縣的地區。近年來,在朝陽市區內考古發現的波斯人形象的陶塑,以及東羅馬的古幣、西亞與中亞地區的粟特人物造像等,都越來越證明朝陽不僅是古代溝通中國南北地區交流的中心,同時也是聯結和溝通歐亞大陸東西方文化交流的核心地域。

如果從地域文化的特征角度觀察,這里既是草原文明、農業文明,也是森林狩獵、海洋文明、漁撈文明的交會點。應該說,以大凌河谷為中心的文化與文明,是中國東北地區最悠久的古代文明的典型區域。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對朝陽地區的歷史與文化的認識尚停留在較為浮淺的基礎上。目前學術界通常把朝陽的歷史與文化歸結為西遼河流域的文化,其實從嚴格的流域文化的角度上觀察,朝陽的古代文化并不屬于遼河文化,而是屬于大凌河流域的文化。著名的查海文化,以及紅山文化的中心地牛河梁遺址、東山嘴遺址都屬于大凌河流域。如果從流域概念上看,大凌河流域與西遼河流域屬于兩個完全不同的流域范圍。然而,古代文化的分布往往打破了單純的現代地理的流域概念的限制,其文化的分布則是以相鄰的地域或地區向周圍擴散。當然,地域文化的流向則是以沿著河流的流動方向為發展路線。河流的上游、中游、下游分別與高山、森林、峽谷、川地、丘陵、平原、近海之地相伴。因此,西遼河流域文化與大凌河流域的文化,實際上應屬于遼西地區的文化。遼西的地域概念作為上述兩大流域文化的綜合解釋,是比較接近歷史的真實面貌的。當然,大凌河流域的朝陽市是遼西地區的文化中心和典型的東北地域都市文明的代表。這個文化中心經歷了數千年的多種文化的交融和多民族文化的碰撞,才最終形成了以三燕文化為中心的城市文明。從地域上看,其西接蒙古高原,東濱遼海大地,北鎮白山黑水,南連幽燕河山,具有文化和民族聚合的地理特征。[2]誠如蘇秉琦先生指出的那樣,這一地區具有同一時代不同文化群體在這里交錯的文化特征。[3]

代人、漢人、契丹、鮮卑、高句麗、靺鞨、粟特、波斯、斯基泰等不同的民族與種族,都曾經在這里聚合、相處、貿易、交換與交流。北齊末年,代人高保(寶)寧為營州刺史,頗受周邊少數民族的尊重。時年正遇北周大舉攻伐北齊,高氏便聯合營州周邊契丹、靺鞨等民族來抵抗北周的入侵。《北齊書》卷四一《高保寧傳》載“周帝遣使招慰,(高保寧)不受敕書……還據黃龍,竟不臣周”。而《隋書》卷三九《陰壽傳》載“及齊滅,周武帝拜(高保寧)為營州刺史,甚得華夷之心”。可知,高保寧在周齊戰爭之際以營州為依托來抵抗北周,而北齊滅亡后在大勢所趨之下,歸降北周,并繼續任營州刺史一職。所謂其“甚得華夷之心”說明高保寧的漢化程度和深得漢人的信任。北周大象二年(580),北周靜帝鮮卑人宇文闡繼位,外戚楊堅以大丞相身份輔政,營州刺史高保寧又連接契丹、靺鞨舉兵反北周。公元581年,北周靜帝禪位于楊堅,改國號為隋。時年高保寧引突厥圍攻北平,隋文帝楊堅遣大將陰壽率兵萬騎平息叛亂。高保寧棄城而逃,營州被隋朝收復,在此基礎上建立營州總管府,治所為龍城縣[開皇十八年(598)易名為柳城縣],即今朝陽市。隋煬帝大業三年(607)改州為郡,廢除營州總管府,取秦漢“遼西郡”名之。大業八年(612)又廢除遼西郡之名,改名為柳城郡。隋朝末年,幽州總管羅藝割據柳城郡自立,柳城郡復為營州。

公元618年,唐朝建立,武德元年(618)設置營州總管府領遼、燕二州,領柳城一縣。武德七年(624),改為營州都督府,管營、遼二州。武周時期,由于營州都督趙文翙的“驕沓”作風,對契丹等民族“數侵侮其下”并且面對契丹饑荒也“不加賑給”“視(契丹)酋長如奴仆”,使民族矛盾激化,并招致松漠都督府都督李盡忠的不滿。于是在萬歲通天元年(696)五月,李盡忠與孫萬榮共同起兵反唐,誅殺趙文翙,占據營州。李盡忠自封“無上可汗”,任用孫萬榮為將,并縱兵四略,進攻唐河北道。這時,武則天派遣左鷹揚衛將軍曹仁師、右金吾衛大將軍張玄遇、左威衛大將軍李多祚、司農少卿麻仁節等二十八將討滅叛亂。李盡忠等聞大軍將至,釋放俘虜,并言:“吾輩家屬,饑寒不能自存,唯俟官軍至即降耳”,武周諸軍聽聞便“爭欲先入”,在黃麞谷李盡忠又讓老弱迎降,種種表現目的只在于讓武周軍放松警惕。于是曹仁師三軍放棄步卒,率騎兵先行,在硤石谷遭遇契丹兵的伏擊,主帥被擒。《資治通鑒》卷二○五《唐紀二一》“則天后萬歲通天元年八月丁酉條”記載了唐軍戰敗時的慘狀“將卒死者填山谷,鮮有脫者”,可謂全軍覆沒。此后,契丹再次設伏兵擊敗前來的燕匪石部。同年,契丹又擊敗龍山軍討擊副使許欽寂,并圍攻安東城。十月,李盡忠卒,孫萬榮代替其位統轄諸部。此時,突厥默啜可汗率兵襲擊,并掠走李盡忠、孫萬榮的妻兒。孫萬榮再次收合余眾,并遣兵攻陷冀州,屠吏民數千人,震動河北。第二年,孫萬榮率部破唐軍,并于柳城西北400里處依險筑新城,以安置老弱婦孺與所獲器仗資財。正當孫萬榮率精兵攻打幽州之際,孫萬榮部的后方卻遭到了突厥人的襲擊。突厥默啜可汗聽聞契丹大勢將去,遂發兵圍攻新城,持續三日將其攻克。一時之間,眾心離散,依附于契丹的奚人倒戈,武周神兵道總管楊玄基擊其前,奚族兵眾擊其后,契丹大軍潰敗,孫萬榮被手下殺死。歷時一年多的“李盡忠、孫萬榮叛亂”終于平定。值得注意的是,在契丹叛亂之際,營州靺鞨人大祚榮與其父乞乞仲象趁機逃往“故國”東牟山,脫離唐王朝的控制,建立“靺鞨國”,即后來唐朝冊封的渤海國。

唐朝雖然剿滅營州叛亂,但是對于東北地區的控制卻一度失去有效管轄。唐中宗即位后,將營州都督府內遷幽州之東的漁陽城。開元二年(714),薛訥奏請“擊契丹,復置營州”,由于軍事失利,直到開元五年(717)才還治柳城。《舊唐書》卷一○八五(下)《宋慶禮傳》載:“開元五年,奚、契丹各款塞歸附,玄宗欲復營州于舊城,侍中宋璟固爭以為不可,獨慶禮甚陳其利。乃詔慶禮及太子詹事姜師度、左驍衛將軍邵宏等充使,更于柳城筑營州城,興役三旬而畢。俄拜慶禮御史中丞,兼檢校營州都督。開屯田八十余所,追拔幽州及漁陽、淄青等戶,并招輯商胡,為立店肆,數年間,營州倉廩頗實,居人漸殷。”又《全唐文》卷二七收錄唐玄宗在此時期頒布的《柳城復置營州詔》,詔書曰:“朕聞舞干戚者,所以懷荒遠;固城池者,所以款戎夷。國家往有營州,茲為虜障,此北狄不敢窺覘東藩,由其輯睦者久矣。自趙文翙失于鎮靜,部落因此攜離,頗見負涂之睽,旋聞改邑之嘆。高墉填塹,故里為墟,言念于此,每思開復。奚饒樂郡王李大酺,賜婚來朝,已納呼韓之拜。契丹松漠郡王李失活,遣子入侍,彌嘉秺侯之節。咸申懇請,朕所難違,宜恢遠圖,用光舊業,其營州都督府,宜依舊于柳州置。管內州縣鎮戍等,并準舊額。太子詹事姜師度、貝州刺史宋慶禮、左驍衛大將軍兼營田都督邵宏、鄭州刺史劉嘉言、屯田員外郎游子騫等,并貞以干事,恪勤在公,爰精眾官之遇,任以一方之役。師度可充營田支度及修筑使,游子騫為副。宏可兼充燕郡經略鎮副使,仍兼知修筑使事。應須人夫糧等,一物已上,依別敕處分,有司仍速支配。師度等并馳驛發遣。”由此觀之,營州對于整個唐朝東北邊疆的安定具有非常重要的戰略意義。

為了更加有力地控制營州地區,唐開元五年(717),于營州設置平盧軍使,開元七年(719)升平盧軍使為平盧軍節度使,經略河北兼領安東都護及營、遼、燕三州,并兼押兩蕃、渤海、黑水經略處置使。由此可見,唐平盧軍節度使成為管轄東北最高的軍政長官,節度使由唐營州都督所兼任。

天寶十四年(755),安祿山、史思明在河北范陽起兵反唐,這一持續八年的叛亂史稱“安史之亂”。安祿山為“營州柳城雜胡”,長期擔任營州都督、平盧節度使等職務,因此在營州地域頗有影響力。《舊唐書》卷一○四五《劉全諒傳》稱:“天寶末,安祿山反,詔……以平盧軍節度副使呂知誨為平盧軍節度使……祿山既僭位于東都,遺心腹韓朝陽等招誘知誨,知誨遂受逆命,誘殺安東副都護、保定軍使馬靈詧,祿山遂署知誨為平盧節度使。”此時,營州地域已陷入安史叛軍之手,由此可以看出安祿山在營州的影響力之大。另一方面亦不能忽略唐廷多年經略營州的作用。“(劉)客奴與平盧諸將同議,取知誨殺之;仍遣與安東將王玄志遙相應援,馳以奏聞”,唐朝中央馬上授劉克奴為柳城太守。同時,安祿山又派遣徐歸道奪回營州,任平盧軍節度使。此時,平盧軍裨將侯希逸又與安東都護王志玄襲殺劉歸道,重新奪回營州最高權力。

由以上諸多事件可以看出,當時安祿山與唐中央政府在營州的勢力呈犬牙交錯狀態,雙方竭盡全力想把營州掌控在手。此后王志玄病故,侯希逸任平盧軍節度使。此時,奚族勢力崛起,在內憂外患之下,侯希逸率軍兩萬人南下到青州一帶駐防,從此平盧軍再沒有能力北返營州。平定安史之亂后,唐政府取消了營州都督府的建置,遣盧龍節度使統轄營州,這也標志著唐朝在內憂外患之下對東北的無力經營,同時也為10世紀契丹的崛起提供了契機。總之,隋唐之際朝陽作為最重要的節制東北及北方古代民族的重鎮,其歷史與文化的背景具有多重因素。

二 大凌河流域隋唐營州歷史與文化研究綜述

公元581年,北周重臣楊堅取代宇文氏的北周,建立隋王朝,在平定高保寧營州叛亂之后,在北齊營州基礎上置營州總管府。隋煬帝大業三年(607)廢營州總管府,置遼西郡。隋大業八年(612),遼西郡改名為柳城郡。公元618年唐王朝建立,營州地區逐步成為中原王朝統治東北地區的軍事重鎮。唐王朝在此相繼設置營州總管府、營州都督府、平盧節度使等,它們作為營州地區的最高軍政管理機構以管轄控制東北邊疆。隋唐時期營州的地域文化得到空前的發展,一方面,由于“三燕”與北朝時期在此留下的民族遷徙和經營的積淀,經過了隋唐統一后的整合;另一方面,隨著隋唐時期絲綢之路的繁盛,以及營州優越的地理位置,朝陽成為來自中亞的粟特商人的聚居地。因此隋唐時期的營州不僅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同時也具有鮮明的民族融合的多元文化特征。目前,學術界對隋唐營州的研究取得豐富的成果。綜合梳理朝陽地區的歷史與文化的研究成果,對于隋唐時期營州對東北和東北亞歷史與文化的影響具有非常重要的學術價值。筆者主要從營州的歷史地理、地域的行政建置與職能、民族融合、風俗宗教文化、墓葬形制及墓志、國外研究狀況等六個方面加以敘述。

1.關于隋唐營州歷史地理研究

金毓黻在《東北通史》(五十年代出版社1943年)一書,考訂了隋唐營州(柳城)的地理位置,糾正了學術界原來認定“柳城”為河北昌黎的錯誤。遼代的營州,雖襲故名,實為新置,與北魏至隋唐時期的營州并非一地。遼代的興中府才是隋唐時期的營州,即今天的朝陽。金毓黻先生的這一考證,奠定了確認隋唐營州的學術基礎。嚴耕望在《唐代交通圖考》第五卷《河東河北地區》(“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86年)中認為,隋唐時期的營州通往東北藩國的道路共有三條:其一,東北至契丹牙帳通往東北諸國道;其二,西北越西陘至奚王牙帳通往北蕃道;其三,東至遼東通往東方諸國道。而隋唐的營州則是這三大通道的起點。王綿厚在《隋唐遼寧建置地理述考》(《東北地方史研究》1986 年第 1期)主要考證隋唐在營州設置的羈縻州縣的地理位置。史念海在《唐代河北道北部農牧地區的分布》(《唐史論叢》第三輯,陜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認為唐代河北道的北部,燕山以南是農耕地區。燕山以北的桑干河中游和玄水、白狼河流域,就是當時的媯州和營州,屬于半農半牧地區,再北就是游牧地區。孫進己、馮永謙主編的《東北歷史地理》第二卷《魏晉——隋唐民族與建置的分布》(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主要梳理了隋唐在營州的建置,以及所轄的民族分布。王綿厚、李健才的《東北古代交通》(沈陽出版社1990年版)主要考訂了隋唐時期營州通往安東都護府的三條重要道路,即南道,由營州東南陸行,經大凌河下游的“燕郡”(今義縣附近)、“汝羅城”(大凌河西岸老君堡)去往“安東都護府”(遼陽);中道,從營州出發經“懷遠鎮”(北鎮一帶),向東至“安東都護府”;北道,從營州出發至通定(今新民縣高臺山),過遼河至(玄菟)新城(今撫順北高爾山山城),東南沿渾河到“安東都護府”。邵京彩的《三燕至隋唐時期朝陽城市地理初探》(碩士學位論文,東北師范大學,2010年)對三燕至隋唐時期朝陽的地理環境、城市形態進行了論述。

2.關于隋唐營州地區的建置與職能研究

隋唐時期在營州地區相繼設立過營州總管府、營州都督府以及平盧節度使等機構,作為該地區的最高軍政管理機構以管轄控制東北邊疆。這些機構對于隋唐的東北部邊疆的穩定和有效管轄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孫慧慶在《唐代治理東北邊疆的重要機構平盧節度使》(《北方文物》1991年第4期)中;主要以“安史之亂”為背景,論述了營州平盧節度使在東北邊疆所起到的作用。王俊在《唐平盧節度使始置年代辨證》(《六安師專學報》1999年第1期)中認為,唐開元七年(719)始置平盧節度使,并非如《資治通鑒》《新唐書·逆臣傳》中所言,始置于天寶元年(742)。他認為《唐會要》《新唐書·方鎮表》中的說法比較可信。郭繼武在《唐代前期營州都督府治所的變遷——兼論唐朝與奚契丹的關系》(碩士學位論文,中央民族大學,2007年)中認為:營州作為唐代前期東北地區的政治軍事重鎮,負有統制東北諸蕃的戰略重任。營州都督府位置的變動、權力機構的變更,尤其是其兩次僑治以及向節度使體制的轉變,都受到奚、契丹叛服的深刻影響。許輝在《隋朝幽州軍事防御的演變》(《青島大學師范學院學報》2009年第3期)一文,認為隋朝營州的主要職責是鎮撫東北諸族及防范遼東,并相應地擔負了幽州東北的防御任務。由此,導致幽州的防御目標和防御地位發生了轉變。幽州主要將目標集中于突厥,積極配合北邊的軍事行動,同時為營州的防御提供支持。岳東在《南下平盧的馬匹》(《洛陽師范學院學報》2010年第6期)中認為,平盧軍駐扎在營州時利用與畜牧地帶相接的條件,獲取了北方優良馬種、鞏固了平盧諸藩鎮的軍事地位。王義康在《唐代經營東北與突厥》(《陜西師范大學學報》2011年第6期)中認為,后突厥的復興是促使平盧節度使建立乃至軍力加強的直接或間接因素。雖然唐以優勢兵力遏止了突厥對東北諸族的進攻,鞏固了在東北的統治地位,但軍事上也出現了尾大不掉的局面。岳聰的《略論唐代營州都督府》(《棗莊學院學報》2011年第3期)一文,主要探討“營州之亂”后,唐朝對營州都督府的重建,并以宋慶禮為個案進行研究。他認為:在宋慶禮經營之后,營州都督府逐漸變為唐政府的重要軍事基地。值得注意的是,吉林大學的宋卿博士在這一領域發表過數篇論文,并頗有建樹,其《唐代營州研究》(博士論文,吉林大學,2008年)主要從地方建置、民族與人口、官署機構與職官、職能實施等多角度入手,探討營州在唐王朝東北區域統治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唐代東北羈縻府州職官考》(《北方文物》2009年第1期),對唐代東北地區設置的各種形式的羈縻府州,既有設置正州即營州內的羈縻州,亦有設少數民族原居地的羈縻府州,諸羈縻府州的職官與正州職官有所不同;《唐代營州政府經濟職能初探》(《社會科學輯刊》2009年第3期),對唐代營州政府的經濟職能,包括征收賦稅與土貢、經營屯田、管理互市等方面進行了探討;《唐代營州政府行政職能略論》(《東北史地》2009年第5期)分析了唐代營州府行政職能,主要是選拔考課官吏、管理朝貢活動、少數民族諸羈縻府州等問題;《唐代平盧節度使略論》(《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10年第2期),認為平盧節度使的任命渠道主要有三種:朝廷任命、安祿山任命、先由將士推立后,再由朝廷任命。平盧節度使以漢人為主,并有一定數量的邊疆民族將領。其任前多為武將,亦有文官,還有宗室親王遙領。平盧節度使多在營州地方官或軍府官員中提拔任命;《試述唐前期平盧節度使的職官兼任》(《西南大學學報》2011年第1期)中認為:唐代平盧節度使始置于開元七年(719),與營州都督共同負責營州軍政事務。在官職任職中,平盧節度使多兼任其他官職,相繼以營州都督、柳城郡太守、營州刺史充任。并且兼充支度使、營田使、轉運使等職,或攝御史中丞(大夫),亦兼押蕃使以負責監督、掌管邊疆少數民族事務;《試論營州在唐代東北邊疆的地位與作用》(《東北師范大學學報》2011年第2期)認為營州是唐王朝在東北邊疆的軍政重鎮,在維護唐王朝與東北邊疆諸少數部族之間的君臣關系,實現唐王朝在東北邊疆地區的行政管理,防范、平定東北邊疆叛亂,發展東北邊疆經濟諸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此外,佟冬主編的《中國東北史》(吉林文史出版社2006年版)、李治亭的《東北通史》(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程妮娜的《東北史》(吉林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古代中國東北民族地區建置史》(中華書局出版社2011年版)分別從通史的角度對隋唐時期營州的地方建置進行了論述。

3.隋唐時期營州地區的民族分布研究

營州是隋唐兩朝東北邊疆重鎮,也是少數民族雜居之地。關于營州地域內的靺鞨人、高句麗人以及契丹人的流動、叛亂以及王朝在處理民族問題方面所作出的反應與措施,也是這一領域學者研究的興趣所在。杜日新在《隋代“營州靺鞨”瑣議》(《社會科學戰線》1994年第3期)中指出,隋朝末年靺鞨人開始移民到營州,在其演化過程中,有兩個主要去向:進關,成為中原朝廷州郡屬下的臣民,后來成為漢族的一部分;返回靺鞨故地,成為中央唐王朝在東北渤海國的王室和編戶。張春海在《試論唐代營州的高句麗武人集團》(《江蘇社會科學》2007年第2期)中指出,唐代營州地區的高句麗人,由于原有的組織形式已經遭到破壞,再經過近300年的動亂、變遷,組織力更加微弱。因此,平盧軍中的高句麗武人被排斥于高級將領隊伍之外,對以安祿山為首的胡人軍事集團產生較為強烈的抵觸情緒,趁安祿山從平盧軍抽調大批精兵猛將發動叛亂、對軍內未做周密人事安排之際,高句麗武人集團趁勢崛起。范恩實在《論隋唐營州的靺鞨人》(《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11年第1期)中指出,隋唐時期先后有數批靺鞨人流入營州地區,包括隋初內遷的突地稽部粟末靺鞨人、唐初入附的粟末靺鞨烏素固部落,以及唐伐高句麗過程中內附的粟末、白山等部靺鞨人。萬歲通天年間營州靺鞨人東走建立渤海國之前,營州地區當有10萬以上的靺鞨人。此外,隋唐時期營州的“高保寧之亂”與李盡忠主導的“營州之亂”,也備受學界關注。王小甫在《隋初與高句麗及東北諸族關系試探——以高寶(保)寧據營州為中心》(載王小甫主編《盛唐時代與東北亞政局》,上海辭書出版社2003年版)中認為,隋初平定營州高保寧的叛亂,在一定程度上遏止了突厥與高句麗對遼西地區的染指,安定了北部邊疆。許輝在《隋初幽州防御形勢試探》(《晉陽學刊》2005年第3期),隋初平定營州高保寧之亂后,在一定程度上遏止了突厥的進攻。韓昇在《東亞世界形成史論》(復旦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一書中認為,營州高保寧之亂主要依托高句麗的支持,背后牽涉到隋朝與高句麗之間對遼西地區的爭奪,前者希望占據該地進而斷突厥右臂;后者則希望利用此地來屏藩本國。李文才在《論“營州事變”的成因及其影響》(《河北學刊》2002年第4期)中認為,武則天時期在民族政策方面的失誤,以及武周統治集團內部的武李之爭,是造成“營州事變”發生的深層原因,并對東北各民族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李松濤在《論契丹李盡忠、孫萬榮之亂》(載王小甫主編《盛唐時代與東北亞政局》,上海辭書出版社2003年版)中論述道:唐在“營州之亂”后,為確保東北地區安定,調整了防御體系,形成營州、幽州掎角之勢,同時也為安祿山的反叛提供了客觀條件。肖愛民、孟慶鑫在《略論契丹“營州之亂”對武周立嗣的影響》(《赤峰學院學報》2005年第4期)中認為,契丹“營州之亂”,不僅讓武周政權在軍事上付出了慘重代價,而且還引發了一系列邊境問題。更為重要的是迫使武則天在立嗣問題上,態度發生了轉變,由支持武氏轉為支持李氏。都興智在《略論契丹李盡忠之亂》(《東北史地》2008年第2期)中,對李盡忠發動的營州之亂,使唐王朝在很長時間內失去了對遼西地區的實際控制權進行了論述。蔣戎在《靺鞨參與營州事變的原因及其東奔》(《社會科學戰線》2010年第10期)中認為,營州靺鞨參與營州事變的原因,不是反唐而是反對武周政權,其東奔的最初目的也不是為了建立自己的獨立政權,而是為了與武周對抗。

4.隋唐時期營州社會文化的研究

孫慧慶在《唐代平盧節度使南遷之后瑣議》(《北方文物》1992年第4期)中認為,駐扎在營州地區的平盧節度使南遷后,使東北地區的漢族人口大量減少,漢族所從事的農業、手工業生產等也隨之收縮,并引起邊疆某些民族駐地變化的連鎖反應。榮新江在《北朝隋唐粟特人之遷徙及其聚落》(收入氏著《中古中國與外來文明》,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1年版)中認為,隋唐時期營州具有十分重要的戰略地位與商業價值,此地也成為粟特商人的聚集地,或許可以說是距離粟特本土最遠的粟特聚落。營州粟特人的來歷,很可能是從河東道遷來的,遷徙路線很可能是經代州、蔚州、媯州而到達東北的營州,而后落籍。楊曉燕在《唐代平盧軍與環渤海地域》(載王小甫主編《盛唐時代與東北亞政局》,上海辭書出版社2003年版)一文,從平盧軍入手解釋了唐代營州社會的多元文化及其在環渤海地域內的重要作用。徐效慧的《略述唐代營州的經濟》(《渤海大學學報》2006年第3期)一文,主要利用考古資料論述唐代營州經濟的繁盛,并認為產生這一現象的原因是唐王朝的經濟政策以及營州的交通優勢造成的。張春海在《唐代平盧軍南下后的種族與文化問題》(《史學月刊》2006年第10期)中認為,平盧軍是一支胡化程度相當深的隊伍,在忠于朝廷的勢力中,主要分為胡化漢人軍事集團和營州高句麗武人集團兩大派別。胡化漢人軍事集團的胡化程度要比營州高句麗武人集團更深。在兩大派別陸續南下的過程中,他們都把胡族文化的影響輸入到中原地區,并使一部分地區(淮西)出現比較嚴重的胡化傾向。王禹浪的《三燕故都古朝陽的歷史、文化與民族融合》(《黑龍江民族叢刊》2007年第3期)一文,主要根據近幾年來朝陽市出土的重要的歷史文物及其三燕時期的歷史線索,針對三燕政權與鮮卑族的主要分布和遷徙特點,對朝陽市三燕時期的歷史文化進行簡要的梳理,以期說明隋唐以前的三燕時期,以朝陽為中心的民族融合的歷史背景。張宜婷在《營州在唐代環渤海地區民族形成過程中的地位與作用》(載李鴻賓主編《隋唐對河北地區的經營與雙方的互動》,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認為,唐代營州是介于中原與塞外的“過渡地帶”,形成了中原文化與蕃族文化并存的特點,同時也不斷對環渤海地區的文化有所輻射。

5.隋唐營州的墓葬形制、分期以及出土墓志研究

張松柏的《敖漢旗李家營子金銀器與唐代營州西域移民》(《北方文物》1993年第1期),以李家營子出土金銀器的兩座墓葬為例證,對波斯、粟特人移居營州的歷史過程和西域移民在這一帶的政治、經濟活動加以論證,指出由于大食在阿拉伯半島的興起,從唐初開始,波斯、粟特商人為躲避戰火而大批移居到營州。營州附近北燕馮素弗墓中出土的來自西羅馬的玻璃器證明,早在公元5世紀初葉,絲綢之路就已經延伸到營州。辛巖的《遼西朝陽唐墓的初步研究》(《遼海文物學刊》1994年第2期)一文,就朝陽唐墓的分布、類型、分期以及類型進行探討。張洪波的《試述朝陽唐墓形制及其相關問題》(《遼海文物學刊》1996年第1期)中認為,朝陽唐墓形制,大致可分為三期。第一期從唐武德年間至貞觀年間,這一期墓葬形狀基本上還是沿用隋代風格,以磚筑方形墓、弧方形墓為主,長方形土坑墓次之,磚筑圓形墓出現。第二期自永徽年間至安史之亂以前,本期墓葬以圓形墓為主,梯形、舟形墓占一定比例,方形墓、弧方形墓減少。第三期安史之亂至唐末,本期主要以梯形磚墓為主。齊東方的《中國北方地區唐墓》(載《7—8世紀東北亞地區歷史與考古國際學術討論會論文集》,科學出版社2001年版)一文,主要分析了以朝陽地區為主的北方唐墓的形制和隨葬器物表現出的鮮明特征,認為這種特征體現出與中原地區、東北渤海、朝鮮半島7—8世紀文化交流的過渡性。此后,齊東方又在《隋唐環島文化的形成和展開——以朝陽隋唐墓葬研究為中心》和《隋唐環島文化の形成と展開》(《東アジアと『半島空間』》,思文閣出版,2003年)中提出:隋唐時期環渤海地區考古學文化具有非常濃厚的地域特征,體現出一地區多元文化共存的獨自特色,形成特殊的“環島文化”并由此放射到朝鮮半島、日本列島。張曉輝的《北方地區隋唐墓葬的分區與分期》(碩士學位論文,吉林大學,2004年)一文,把已發掘的朝陽地區的隋唐墓葬分成三期,即隋至初唐、盛唐早段,盛唐晚段和中晚唐。吳炎亮的《朝陽隋唐墓葬研究》(碩士學位論文,吉林大學,2005年)一文,對朝陽地區發現的隋唐墓葬進行墓葬形制、隨葬品的類型劃分。對墓葬進行了分期,分析了在朝陽隋唐墓葬中所見到的多民族文化因素,并比較了朝陽隋唐墓葬和中原隋唐墓葬的區別。姜念思的《遼寧朝陽市黃河路唐墓出土靺鞨石俑考》(《考古》2005年第10期)一文,分析了朝陽黃河路唐墓出土的一對男女石俑的族屬問題,指出石俑應該是根據靺鞨人的形象雕刻而成。呂學明、吳炎亮在《遼寧朝陽隋唐時期磚構墓葬形制及演變》(《北方文物》2007年第4期)中認為,朝陽唐墓在早期階段以弧方形和方形磚室墓為主,但至中期以后則以圓形磚室墓為主,弧方形和方形磚室墓消失。朝陽唐墓中的圓形磚室墓和梯形磚槨墓未見于中原地區,具有鮮明的地方特色。張桂霞的《朝陽地區出土瓷器的初步研究》(碩士學位論文,吉林大學,2007年)一文,探討了朝陽地區出土的隋唐瓷器釉色品種、紋飾題材內容,并進行形制分析。郭清章的《遼寧朝陽地區唐墓初探》(《安徽文學》2009年第1期),從墓葬形制、隨葬品特征來探討朝陽唐墓與中原唐墓的區別,以及所體現出的少數民族特征;《北方地區隋唐墓葬研究——以河北地區和遼寧朝陽地區墓葬為中心》(碩士學位論文,鄭州大學,2009年),對朝陽地區唐墓常見的墓龍、儀魚、觀鳳鳥、伏聽俑,以及圓形墓葬形制進行歷史成因及淵源的分析。徐效慧的《朝陽出土的唐代樂舞俑賞介》(《遼寧師專學報》2009年第5期),主要介紹了1998年朝陽市西上臺唐墓出土了一組唐代陶瓷樂舞俑,認為這些舞俑為人們提供了反映北方大唐樂舞方面非常珍貴、更為直觀的資料。田立坤的《朝陽的隋唐紀年墓葬》(載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日本奈良文化財研究所主編《朝陽隋唐墓葬發現與研究》,科學出版社2012年版),對已發現的朝陽地區21座隋唐墓進行梳理,并結合墓志就營州社會文化作分類研究。郭明的《朝陽地區隋唐墓葬的初步研究》(載《朝陽隋唐墓葬發現與研究》科學出版社2012年版),通過對朝陽地區隋唐墓葬及出土遺物的分析,探討朝陽地區隋唐時期的葬俗及民族、政治關系的變化,指出方形磚室墓墓主可以確定為漢族,而圓形磚室墓墓主的成分則相對較為復雜,既包括本地少數民族,也包括南朝歸附的漢人。萬欣的《朝陽發現唐代鐵器的初步考察》(載《朝陽隋唐墓葬發現與研究》),主要對朝陽唐代鐵器的形制特點進行分析,并與其他地區出土的鐵器作橫向與縱向比較。值得注意的是,朝陽地區已發掘的隋唐墓葬形制中,圓形墓葬占據很大比重。有關圓形墓葬的淵源,學界對此有如下幾種觀點:信立祥在《定縣南關唐墓發掘簡報》(《文物資料叢刊》第6輯,1982年)中認為,圓形墓可能為遷徙內地的北方游牧民族摹擬穹廬牧帳而來。方殿春在《論北方圓形墓葬的起源》(《北方文物》1988年第3期)中認為,圓形墓葬是在特定的歷史時期、社會基因和地理區域等多方面因素的共同制約下出現的,它與北方少數民族的氈帳毫無牽扯。申秦雁在《論中原地區隋墓的形制》(《文博》1993年第2期)中認為,圓形磚室墓在河北、遼寧等地的隋唐墓中多見,可能是東部地區特有的一種形制,因受北方游牧民族影響而產生的。張洪波在《試述朝陽唐墓形制及其相關問題》(《遼海文物學刊》1996年第1期)中認為,圓形墓源自北方少數民族居住的圓形氈帳環車。張瑞在《唐河北道南部地區隋唐墓葬的發現與研究——以紀年墓葬為中心的考察》(碩士學位論文,吉林大學,2009年)中認為,圓形墓是源于河北道當地的傳統,唐朝中央能否有效控制此地,決定了圓形墓葬的興衰。李梅田的《論南北朝交接地區的墓葬——以陜南、豫南、鄂北、山東地區為中心》(《東南文化》2004 年第1期)和郭清章的《北方地區隋唐墓葬研究——以河北地區和遼寧朝陽地區墓葬為中心》(碩士學位論文,鄭州大學,2009年)中認為,北方地區圓形墓葬的源流應追溯到六朝時期的橢圓形墓。倪潤安在《試論北朝圓形石質墓的淵源與形成》(《北京大學學報》2010年第3期)中認為,圓形墓是以墓葬形制模仿石窟形制,體現的是當時比較常見的將佛教因素引入墓葬的做法,是當時地位較高者的權利。

朱子方、孫國平的《隋〈韓暨墓志〉跋》(《北方文物》1986年第1期),介紹了韓暨墓志的主要內容,指出墓志的內容涉及北魏、北齊和隋朝的歷史以及當時東北各族之間的相互關系。王金鑪的《唐左才墓志析》(《北方文物》1992年第2期),結合左才墓志對營州左氏家族的官職、合葬以及遷移進行考釋。張建宇的《左才墓志芻議》(《博物館研究》1992年第2期),結合《唐左才墓志析》對左才祖孫三代的官職以及夫婦合葬問題提出新的看法。田立坤的《唐楊濤墓志考》(《文物》1994年第10期),考證墓志中有關官職和歷史地理問題,并對楊濤的死因加以推測。郭明的《墓志所見隋唐時期營州地區軍事制度的變遷》(載《朝陽隋唐墓葬發現與研究》),通過墓志的記載,對隋唐時期營州地區軍事制度變化作了相關探討。認為營州地區作為遠離中央的邊緣區域,其主要軍事制度的變化受到多方面的因素影響。萬雄飛、圖旭剛的《唐楊和墓志考》(載《朝陽隋唐墓葬發現與研究》),通過墓志的記載,對楊和世系、生平與子嗣以及家族的遷徙作出考釋。田立坤、韓國祥的《蔡澤、蔡須達墓志考》(載《朝陽隋唐墓葬發現與研究》),對蔡氏家族的遷移、事跡以及營州的佛教發展進行了考釋。此外,遼寧省博物館主編的《遼寧省博物館藏碑志精粹》(文物出版社2000年版)和王晶辰主編的《遼寧碑志》(遼寧人民出版社2002 年版)均收錄和匯編了部分隋唐時期的營州墓志。

6.隋唐營州的國外研究現狀

國外學者關于隋唐時期營州的研究,成果雖不多見,但其研究的角度卻有特點。從研究的內容上看,常與“安史之亂”和“營州之亂”后的渤海國興起聯系到一起。如加拿大學者蒲立本(Edwin George Pulleyblank)的《安祿山叛亂的背景》(The Background of the Rebellion of An Lu-shan,London,U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5)一書,從政治、經濟、種族等方面分析了安祿山叛亂的背景,同時考證了安祿山家族的來源,指出安祿山是粟特與突厥混血,并分析了安祿山從粟特經突厥遷到營州的歷程。日本學者日野開三郎的《安史の亂による唐の東北政策の後退と渤海の小高句麗國占領》,(《史淵》1964 年第91 期)認為“安史之亂”使唐朝內外政局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也使唐朝東北政策大大后退。從而使唐朝喪失了對東北地區的控制力,而遼東地區存在一個以高麗王系子孫統治為主的“小高句麗國”。森部豊的《唐前半期河北地域における非漢族の分布と安史軍淵源の一形態》(載《唐代史研究》2002年第5期),認為,安祿山等“營州雜胡”實則多為“突厥化”的粟特人。韓國學者鄭炳俊的《“營州城傍高麗人”王思禮》(載《高句麗研究》2005年第19期),以王思禮為個案來探討高句麗遺民在營州的地位;他在《營州大祚榮集團的渤海建國》,(Journal of Northeast Asian History vol.4-2,2007)一文中,考察高句麗滅亡之后移居到唐營州地區的大祚榮和其集團的生活形態,并分析了對渤海國的性格形成有何影響。指出大祚榮集團在營州居住時,他們很好地保存了自己的民族屬性。因為他們被編制成了由異民族構成的帶有半專門性軍事集團性格的“城傍”,而大祚榮則是營州高句麗人城傍的首領。此外,日本奈良文化財研究所與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2006—2011年,對尚未發表的朝陽隋唐墓葬資料進行整理,并編寫出了考古發掘報告。其中日方的考古學研究文章如下:豐島直博的《朝陽地區隋唐墓出土帶飾金屬部件的制作技法》(載《朝陽隋唐墓葬發現與研究》),對出土的帶飾金屬部件的細部構造進行了梳理。小池伸彥的《朝陽地區鐵質環形彈簧剪考》(載《朝陽隋唐墓葬發現與研究》),對出土的唐代彈簧剪進行了分類和編年的研究。高橋照彥的《遼寧省唐墓出土文物的調查與朝陽出土三彩枕的研究》(載《朝陽隋唐墓葬發現與研究》),對三彩枕的紋飾、用途、樣式的變化以及年代進行研究。降梵順子、高妻洋成、肋谷草一郎的《使用攜帶性熒光X線分析裝置對俑的分析調查》(載《朝陽隋唐墓葬發現與研究》),對左才墓、張狼墓、蔡須達墓出土的人物俑、動物俑的顏料進行了分析。和田一之輔的《陶俑研究之一視點——以遼寧省韓相墓出土武官俑為中心》(載《朝陽隋唐墓葬發現與研究》),對于武官俑的制作方法以及痕跡分類作了探討。金田明大的《遼寧省隋唐時期墓葬出土考古資料的立體測量》(載《朝陽隋唐墓葬發現與研究》)報告了用三維測量技術測量出土文物的結果。

三 大凌河流域隋唐營州研究的回顧與展望

綜上所述,目前學術界對于隋唐時期營州歷史與考古的關注主要集中在如下幾方面:其一,隋唐營州的歷史地理方面研究。主要側重于隋唐營州地域的地理環境、路線交通、城市形態等方向的考證與研究。其中最為主要的收獲就是金毓黻先生在《東北通史》一書中糾正了柳城為河北昌黎的錯誤觀點,為之后隋唐營州的地理位置確定了正確的歷史坐標。尤其是與之相關的一些重大的歷史地理、民族分布、歷史事件、古代交通等問題得到了解決。

其二,隋唐營州的建置與職能研究。主要探討了隋唐在營州地域建立管轄機構的歷史沿革,以及這些機構的具體職能,包括政治、軍事、民族、經濟、貿易、文化、宗教等多方面。這類研究成果與發表的文章,在隋唐營州研究方面的比例較大,可以看出學術界在隋唐營州歷史問題研究上一直偏重于中央政權與邊疆政權關系的制度史領域。尤其是吉林大學宋卿博士在這一方面的研究成果較多,并提出了許多有建樹的學術觀點。例如她的《唐代營州研究》《唐代平盧節度使略論》《唐代營州政府經濟職能初探》《唐代東北羈縻府州職官考》《唐代營州政府經濟職能初探》《唐代營州政府行政職能略論》《唐代平盧節度使略論》《試述唐前期平盧節度使的職官兼任》《試論營州在唐代東北邊疆的地位與作用》等,這一系列的文章對唐代營州的管轄機構進行了細致深入的研究和考證,并總結歸納了營州政府的各項職能。可以看出,宋卿博士在該領域的研究具有代表性。

其三,隋唐時期營州的民族問題研究。營州是隋唐兩朝東北邊疆重鎮,也是少數民族雜居之地。關于營州地域內的靺鞨人、高句麗人以及契丹人的流動、遷徙、叛亂、融合,多元文化,以及隋唐王朝在處理民族問題方面所作出的反應與措施,也成為這一學術領域饒有興趣的話題。在這些研究成果中,學術界對于契丹人李盡忠主導的“營州之亂”的研究尤為關注。因為,營州之亂幾乎影響了此后的東北亞政治格局的形成,尤其是唐朝對高句麗故地的控制出現了嚴重的危機,并且對唐代東北邊防的穩定及其原有防御體系產生了重大影響,并使得營州成為幽州東北方向上的從屬配合力量。[4]除此之外,學術界對隋唐時期營州的民族問題討論,往往把研究焦點投放到契丹人、突厥人、靺鞨人或高句麗人等單一民族問題上,缺乏對多元民族融合與互動現象的深入思考和分析。

其四,隋唐營州的考古發現問題。隋唐營州考古發現,是新中國成立以來該地區學術成果積累最多,發表考古資料最為豐富的歷史階段。隋唐營州考古的主要成果,就是這一時期墓葬的發現與發掘。這些實物資料,從各個方面為揭示隋唐營州的歷史、文化、政治、經濟、民族、社會、市井生活、都市文明、城市建筑、交通、宗教、藝術、音樂、舞蹈、貿易、貨幣等,都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寶貴素材。考古資料的豐富性,為我們原本停留在隋唐營州的民族、歷史、制度、歷史地理方面的研究得到了擺脫,并把隋唐營州的歷史研究推向深入和實際。尤其是對于隋唐營州的社會生活的細節研究有了可能。例如:“1993年3月,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朝陽市博物館在朝陽市黃河路發掘了一座大型唐墓。墓內甬道壁龕內發現兩件辮發石俑。兩件石俑原應放置在甬道中部的壁龕內,男東女西。因墓葬曾被盜掘,出土時的男性石俑已不在龕內。兩件石俑皆以綠色砂巖雕制,下部雕出方形臺座。男俑連座高112厘米,濃眉大眼,高顴骨;頭發向后梳攏,至后頸部扎結,然后兩股頭發梳長辮下垂,辮梢不扎結;身著圓領窄袖長袍,束帶穿靴;左手微抬,架一鷹,將系鷹之繩纏于手指之上,右手下垂并執一鐵撾。女俑連座高102厘米,濃眉大眼,嘴角微翹,面露微笑;頭發向兩邊梳起,在頭頂兩邊梳成兩髻,然后又在顱后結成辮發下垂,辮梢部扎結;身著交領(一側翻開)窄袖長袍,腰束蹀躞帶,袍襟撩起系于帶內,露出長內衣,腳穿靴;雙手置于胸前,左手握右手拇指作‘叉手’狀;在蹀躞帶右側佩香囊和鞶囊,左側佩一條狀物,身后別一把帶鞘的刀子。兩俑的臉、手部均涂成粉紅色,頭發涂成黑色,出土時雖已剝蝕,有的地方仍可見到施彩的痕跡。”[5]這兩尊石人俑的發現,為我們了解隋唐時期營州靺鞨人的生活方式、社會地位、服飾裝束、編發的形式、身材相貌、身份職務等提供了可能。

其五,隋唐時期營州社會文化研究。這一方面的研究成果較為薄弱,造成學者對此關注不高的主要原因在于文獻記載的不足,以及對考古資料的深入分析與橫向比較研究得不夠。朝陽地區發現的考古資料,無論從墓葬的形制還是器物的質地、造型、制作技術都有著濃郁的地域特色和鮮明的外來移入特征。尤其是朝陽地區共出土了21方《隋唐墓志》;墓主人皆為隋唐營州地區的上層人物。其中透露出來的歷史信息不僅包括墓主人的生平,還包括當時營州的政治、軍事、社會生活、民族流動,以及宗教習俗等諸多方面。這些考古資料可以讓人從更接近歷史真實的角度去審視隋唐營州的社會生活。同時筆者認為,隋唐時期營州出土的這些考古資料,說明古代營州地區已經成為民族文化的多元性與共生性。說明民族的融合現象是非常普遍和深刻的,尤其是表現出的中亞與東亞、內陸亞洲與歐洲之間的文化交流和互動值得學術界深思。

其六,在隋唐營州發現的墓葬形制的研究問題,尚停留在的對墓葬形制等各種要素的簡單統計和對比上。例如朝陽地區發現的大量隋唐時期的營州墓葬的形制,就存在著對方形墓和圓形墓解釋上的爭議。有些學者認為方形墓就屬于隋唐的漢室墓,圓形墓就是北方民族所特有的葬俗形式。由此類推,圓形墓多于方形墓,就說明了隋唐營州地區是以少數民族為主體的結論。其實,這種簡單的類比式推斷所得出的結論,往往是簡單化和片面的。我們認為,應該在考古學的類比研究的方式下,應該考慮到當時的人們之所以采用方形墓葬和圓形墓葬的方式,應該有其特有的深層原因。是否應該從當時人們的信仰、理念、宗教等角度去思考。墓葬實際上是表現人死后的寄托和追思,它是人們社會生活中必須堅守和遵循的一種社會時尚與規則。如果結合隋唐時期佛教盛行的狀況,那么這兩種墓葬形式產生的歷史背景,除了與不同的民族習俗有關外,是否還存在著與宗教、理念、信仰相關聯的因素呢?

總之,隋唐時期營州歷史文化研究,應該注重內陸亞洲向東亞的臨海地帶移動的現象,這種東西文化方向上的文明互動與交流曾經成為當時的時尚。中古時期營州地區位于草原絲綢之路的東部,其地理位置優勢非常突出。既是東北通往中原地區的重要咽喉要道,也是連接蒙古高原、遼東半島、山東半島、草原文明、農業文明、海洋文明的紐帶和橋梁。從“三燕”政權建立開始,這里便是中西方文化交融的中心區,由于北朝—隋唐時期民族的大流動、大遷徙,使得當時社會對外來文化具有一種包容與開放的心態,因此中亞商人來到中國本土經商、移民沒有任何限制,因此營州就必然成為中亞粟特商人的聚居地。在今天朝陽地區北朝—隋唐墓葬出土文物中,很多具有外來器物的風格,包括與地中海地區流行的鳥形玻璃器極為相似的淡綠色透明鴨形注壺、銀制高腳杯、提梁壺瓷器、胡人俑、騎駱駝俑、波斯貨幣、各種中亞地區的樂器等;包括源自“三燕”的金步搖飾、馬鐙、車馬具、石俑等。值得注意的是,在韓國慶州龍江洞發掘的古墳中出土一組泥俑、陶馬和十二生肖等,都具有濃郁的唐代風格。這些文物的出土都與環渤海地區的隋唐營州的唐墓出土遺物非常接近,而唐代從營州到朝鮮半島平壤城存在著非常重要的交通路線即“營州入安東道”。由此可以看出,隋唐時期營州的地域文化也傳播至朝鮮半島以及日本列島,這就需要我們重新審視營州地域文化在東北亞區域空間的位置及其意義。此外,利用考古發現的實物資料分析隋唐營州的都市文明及其社會狀況,也是今后值得注意和積累的研究方向。王國維曾論述過:“吾輩生于今日,幸于紙上之材料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種材料,我輩固得據以補正紙上之材料,亦得證明古書之某部分全為實錄,即百家不雅馴之言,亦不無表示一面之事實。此二重證據法,惟在今日始得為之。”[6]

進入20世紀之后,中國史學有了很大的突破,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點就是出土的文物之不僅訂正了過去的許多過失和偏誤,更加擴展了我們的研究視野。無論是隋唐營州的墓葬,還是營州城址、各種瓷器、玻璃器、金銀器、墓志銘等,都提供了更真實、更鮮活的信息,為我們盡可能“還原”隋唐營州的古代社會提供了可能。在朝陽地區隋唐墓中出土的21方墓志中,如《賈善墓志》《韓暨墓志》《蔡澤墓志》《張秀墓志》《蔡須達墓志》《楊和墓志》《孫則墓志》《王君墓志》《勾龍墓志》《左才墓志》《張狼墓志》《王德墓志》《韓相墓志》《魯善都墓志》《楊律墓志》《孫默墓志》《駱英墓志》《高淑英墓志》《尼大光明墓志》《韓貞墓志》《楊濤墓志》,除了記載墓主人的生平外,還涉及墓主人的家族遷移、源流、動因,以及隋唐時期營州的士風和佛教盛行的情況。

其次,隋唐時期營州地域內民族的互動,也是值得注意的重要課題。隋唐時期對其周邊征伐的結果,導致大量的高句麗人、靺鞨人、突厥人,以及契丹等民族被遷移營州地區。這些族眾大部分都以族為單位,編制成“羈縻府州”或“城傍”,他們在專有區域內遵循自己的風俗習慣生活,待隋唐用兵之際則被征調充軍出征。這時期的“城傍”跟“羈縻府州”有些不同,它是一種亦兵亦民軍政合一的民族軍事集團。當時“城傍”的人大部分都是游牧民族,平時保持部落組織,過著兵牧合一的生活。[7]唐代詩人高適在其作品《營州歌》中這樣描繪當時營州的習尚:“營州少年厭原野,狐裘蒙茸獵城下。虜酒千鐘不醉人,胡兒十歲能騎馬。”從這首詩中可以看出當時營州地區流行這種北方民族的尚武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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