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內炭火旁,天落端坐于地,看著放置于膝上的木琴,猶豫了片刻,回答道:“在撰寫人族興衰歷史的《東凡智界篇》之中,對百年前的妖族之戰述說詳盡。以公孫、司馬、東方以及上官四大家族為首,在神域天君的引領之下,與靈族合作,將盛極一時的妖族幾乎斬殺殆盡。”
“然而在書中,關于公孫家族暗通妖族整個事件的始末,卻僅是極為精略的寥寥數語一筆帶過。陰謀敗露之后,公孫家族慘被血洗,家宅亦被清繳一空,唯有祠堂后方杜英樹林之中的一幢石屋,形似巨形棺槨,無法移動,無法開啟,亦無法損毀。”
“待罷戰息兵,新封的圣帝將此宅院賜予戰神齊煥濯作為郡王府邸。而后,為了禁制斷念神斧,天君設法破解禁制將此屋開啟,放入神斧并在屋內留下另一道禁制。至于天君如何開啟了石屋,留下怎樣的禁制,我卻是在另一本書中讀到的。”
天落停了下來,一旁的齊予安卻急切地問道:“什么書?書里如何說的?”
天落微微一笑,說道:“那是一本關于論述流光的雜書,名曰《流光無序》,世人僅當傳聞故事消遣,沒有人相信其中講述的故事或理論。”
齊予安皺著眉頭,沒好氣地說道:“就算是瞎編的故事,你也說一說,指不定還真有法子拿到神斧吶。”
天落搖了搖頭,說道:“這故事你若是聽信了,就更沒有念頭取到神斧了。”
齊予安顧不得喝酒吃肉,將手中的羊骨酒囊放于油紙之上,坐到天落身邊,瞪著天落說道:“你先說來聽聽。”
天落見齊予安如此迫切,只好講述道:“在《流光無序》中,提及這個神秘的石屋,說道,在天君開啟石屋留置禁制之前,極擅醫道的上官家主上官蘇木,細致地反復研究石屋,發現以血浸之,石屋墻面竟能變得透明。由此,他認為以公孫子嗣之氣血浸之或能開啟石屋。”
“彼時,公孫家族已無后人,上官蘇木在公孫家族殘骸掩埋之地,取得尚未干涸的血土,煉制提取氣血,將其沾染于石屋,果真開啟了石屋隱匿之門。”
“而后,天君在石屋里面留下一條流光通道,將神斧放置在通道的另一端,若非天君本人,永遠無法穿越這條通道觸及神斧。接著,此書作者論述,流光無序不定,縱使此刻再度開啟石屋,此通道亦非當初的那一條。故而,再也無法觸及通道另一端的物件了。”
齊予安聽罷,怔了半響,忽然說道:“我才不信這番鬼話!每年祠堂祭祖,人人都能看到石屋內的神斧,熠熠發光,它不是好好的在石屋里面嗎?什么狗屁通道,這一條不是那一條又是什么鬼話!”
天落也笑道:“我也不信這番論述。或許石屋之內另有禁制,只有天君才知曉吧。”
齊予安仍是不解,接著問道:“那你適才為何說再也無法觸及神斧了?”
天落大笑起來:“你有認真聽我講故事嗎?公孫已被滅族,你到哪里去找其子嗣的氣血?又如何能開啟石屋之門呢?”
“那公孫殘骸掩埋之地......”
天落再度搖了搖頭,收起笑意淡淡地說道:“歷經百年滄桑,早已與塵土化作一體。”
齊予安深深地嘆了口氣,沮喪地說:“曾祖為何要將神斧放入一個取不出來的地方。”
天落若有所思,“或許,是有人不希望神斧再度被取出吧。”
齊予安憤懣不已,說道:“是誰這么無聊,好好一個神斧只能讓它供在那里。”
聽到齊予安此言,天落心念一動,想起今晨未竟之話題,便問道:“司馬子卿既是圣帝的胞兄,究竟為何被廢?”
齊予安尚且沉浸在神斧思之不得的郁悶之中,突然提及此事,悻悻然說道:“廢帝又能跟神斧有什么關系?”
天落不禁啞然失笑,說道:“沒有關系,我只是好奇罷了。廢帝的遺物失竊,我還因此被冤,差點丟了性命。”
齊予安戲謔言道:“百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得清清楚楚,近年發生的大事反而不知。要不是看你比我年幼而且毫無修為,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從哪個山洞里修煉百年出來的妖怪。”
“我只是書讀得多一點罷了。近年之事,書上沒有寫,我又怎會知道呢。”天落頗為無奈。
齊予安起身回到放著羊骨酒囊的油紙旁坐下,提起酒囊豪飲一口,頗為得意地說道:“總算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嘿嘿......且待我填飽肚子,再聽我慢慢道來......”
等齊予安吃得大飽,手握著酒囊,慢悠悠地說道:“圣天九十四年蒲月,先帝司馬明弘在帝宮被人謀害,其長子司馬子卿指認其胞弟司馬子仁,為謀篡帝位而毒殺其父,于是囚禁了司馬子仁并賜酒讓其謝罪。不料想,司馬子仁死后未及入殮,棺槨即被人盜走,圣都上下苦尋無果。而后,司馬子卿即位圣帝。”
“次年實桂月中秋,司馬子仁竟在靈族的玉靈王陪同之下完好地回到圣都,并當眾出示沾血遺詔,證實司馬子卿才是篡位殺父之人。那沾血詔書經御醫官、國師等眾臣驗明,確是先帝臨終之前親筆所書,其詔明言,待己大行之后,禪位于次子司馬子仁,并筆述長子司馬子卿意圖弒父的罪行。那時,司馬子卿并未多作辯駁,只是反復質問其弟,究竟是如何死后重生復活回來的。”
天落忍不住打斷齊予安,問道:“何謂實桂月?”
齊予安舉起酒囊慢啜一口,神秘兮兮地說道:“圣天九十五年桂月初一,突見赤月當空,如血色玉盤懸掛于天幕正南方,即使是白日亦清晰可見。日月同輝整整三十天,無云無霧,無風無雨,夜色下只見赤月不見星光。直至三十天后方才恢復如常。”
“觀星祭司言稱,此三十天內,赤月一直處于正南方位,未行其軌,未見盈虧,故而需重計月歷。赤月當空的那三十日稱作虛桂月,而后的一個月稱作實桂月。”
天落又問道:“司馬子仁由靈族玉靈王親自陪同回到圣都?”
齊予安點點頭,說道:“若非靈族玉靈王的面子,他定是無法活著回到圣都,又如何能揭露廢帝的罪行。”
天落低頭喃喃自言道:“赤月......靈族......”
齊予安沒有理會天落,接著說道:“而后,司馬子仁頒昭,廢除了司馬子卿篡奪的帝位。新任圣帝仁義,不忍處死胞兄,僅將廢帝一人禁居于帝宮內的一處宅院。其家人及上下仍居于圣都原郡王宅府之內,由圣都玄鎧軍看管禁制。”
“未曾想,廢帝后二人謀逆之心不死,而且更為孤注一擲。廢后若蘭在所居宅院潑油縱火,趁亂逃出,潛入帝宮與廢帝匯合,妄圖合力刺殺圣帝,失敗后雙雙被俘。”
“郡王宅府卻因火勢失控,十八名玄鎧軍士及全府上下盡數葬身火海。圣帝將廢帝后關押于帝宮禁居,仍是錦衣玉食好生對待。眾郡王臣官皆諫言,應即刻處斬二人,除其帝嗣之名,以免后患,圣帝卻仍是不忍。”
“數天后,廢帝后二人自行絕食亡盡于禁居之所。圣帝哀慟惋惜,依舊將其二人依郡王之制安葬于帝嗣寢陵。二人所配雌雄雙劍列于帝宮禁殿內,圣帝時時觀劍憶舊,嘆息不已。如今雙劍被竊,必然是萬分惱怒。”
天落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追問道:“死后復活,司馬子仁沒有解釋嗎?”
齊予安笑著回答道:“抑或根本就沒有死,尚存一絲氣息護住心脈也是有可能的。任誰受此大冤,也是無法瞑目。可嘆圣帝待胞兄始終重情,而司馬子卿卻是毒殺父帝陷害胞弟在前,縱火起亂刺殺圣帝在后,毫無親情道義。然而,縱然是如此滔天罪孽,圣帝亦未連罪飛刀門,足見其仁。”
天落又問道:“突現赤月當空,大家不覺得怪異嗎?”
齊予安大笑起來:“天象見異景,世間有奇冤。這不是很正常嗎?”
聽及此言,天落不再言語,心里面卻是聯想到一段關于靈族血月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