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片林間空地南側的一棵高大冷杉上,云風隱于茂密的枝葉間匿藏了許久,聽完落木族三人的對話,心中極為意外:“沒有想到,因為一把仿制的銀斧從而引起了誤會,妖族之人竟然起了殺心。看那妖族少主年幼瘦弱的模樣,卻是殺伐果決,毫無猶疑,看來應是有些本事。”
云風隱不免在心中冷笑,小孩子自大狂妄,定要給他一些教訓。不過,想到對方同行有三人,自己卻是孤身一人,她不由得有些埋怨齊予安,竟是為了一個陌生人,將自己弄到如今被動的境地。
云風隱悄然離開冷杉林,徑直前往凍梓林,打定主意要趕在妖族之前,在那片林子里先作一番布置,試圖將那三個妖人分而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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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都西南郊野,濱水沼澤。
方圓數十里的濱水沼澤,位處圣都西南,距離圣都不足十里,卻是一塊荒涼之地。臨近沼澤,是一片亂墳野地,陰風陣陣。穿過亂墳走近沼澤,只見混濁的水面上漂浮著苔萍,靜若草地。水下淤泥稀軟,不知深至幾許,無法駐足。水中生長著烏黑的水杉,遠遠望去,水杉林仿佛無邊無際,極為茂密,林間瘴氣濃厚,蟲鳥不生,魚獸無蹤。沼澤無路,陰森詭異,荒無人煙。
而此時,從這片死氣沉沉的沼澤水杉林中,卻翩然飛出一個黑色的身影,雙足在樹干間輕點,未沾一絲水漬,未帶一片枝葉,輕巧地落在亂墳前,須臾之間,便離開濱水沼澤去往圣都方向。速度極快,黑色衣衫仿佛一道黑色殘影消失在視野之中。
不足一盞茶的時間,黑衣人悄無聲息地來到圣都一家莊院門前,只見門上匾額寫著兩個大字:風莊。原來此莊院正是御風堂設在圣都的分堂。
黑衣人輕巧地躍過院墻落在莊院中,只見院中央佇立著一塊白色屏石,屏石正面雕刻著黑色的“御風”二字,蒼勁古樸,屏石背面如流云一般書寫著一首詩:
銀玉赤火桃新醉
星明云疏花漫飛
回首前塵意難平
未聞君心不覺淚
眼見此詩,黑衣人輕笑一聲,背負著雙手,心內暗呼一聲:“明風寒。”
片刻之間,主房內急切奔出一人,三十歲上下,一身淺紫色的錦衫,神情竟然掩藏不住一絲驚慌。此人正是御風堂第九代弟子明風寒,亦是云風隱的小師叔。
明風寒看著黑衣人變幻不定的面容,低聲說道:“您何以親至莊上?此處議事不便,請隨我至茶室安坐罷。”
黑衣人跟隨明風寒來到茶室坐定。明風寒一邊為黑衣人斟茶,一邊謹慎地問道:“不知您有何要事?”
黑衣人拾起茶杯輕啜一口,平淡地說道:“你從速安排,我即刻便要見到齊自諾。”
明風寒一驚,猶豫著問道:“出了何事,如此之急?”
黑衣人自顧自地品著杯中之茶,對明風寒毫不理會,面容上的風云陰晴不定。
明風寒不敢多問,只好恭謹地說道:“您且在此飲茶,我這就請齊王爺來。”言畢,明風寒步履不停,到偏院跨上一匹快馬,飛奔至齊王府。在院門外拴好馬,拍門進院,將腰間御風令牌交給看門人,支使著他速去轉告管家齊全。
不過數息,齊全匆匆趕來。明風寒一邊隨齊全走進內院,一邊低聲問道:“王爺尚在府中嗎?”
齊全回道:“王爺正要出門,見你令牌,便暫且留下,此刻正在書房內等你。”
說話間,明風寒走進內院書房,見到齊自諾正站在屋內,忙施禮說道:“王爺,那人突然來到風莊,要求即刻見您。”
齊自諾沉吟片刻,問道:“他沒說何事?”
明風寒搖搖頭,說道:“與此人打交道,他向來是自說自話,從無商討的余地。王爺,您看是否......”
齊自諾點點頭,對齊全說道:“你速去另備車馬在側門候著,原先打算進帝宮的車馬先緩一緩。我見過那人之后立即趕回再去帝宮。”
齊全依言即去安排。齊自諾又對明風寒問道:“小隱可有消息?”
明風寒搖著頭回答道:“只知道他們昨晚到了古藤鎮。今晨應該會走官道穿越暮宗山。”
齊自諾未再言語,走出書房來到宅院側門,悄然坐上一駕馬車。明風寒亦翻身上馬,一同急速回到風莊。
二人來到茶室時,黑衣人依然坐在桌前默默地品茶。見到齊自諾與明風寒到來,便放下手中茶盞,右手摩挲著左手拇指上的一枚血玉扳指,那枚玉板指似乎散發著幽幽的血光,而明風寒突然覺得呼吸一滯,便暈倒在地。齊自諾見此情形也不意外,只是未及開口,卻聽黑衣人淡淡地說:“落木族此刻正在暮宗山。”
齊自諾聽到此言,疑惑地說道:“落木族幾近滅族,百年未曾出世,你如何能肯定?”
黑衣人輕笑一聲,說道:“你在這里質疑的功夫,恐怕寶貝兒子就已經化成尸水了。”
齊自諾看了一眼一旁不醒人事的明風寒,不露聲色地說道:“恐怕閣下約我來此,并非僅僅為了一句落木族的行蹤吧。”
黑衣人悠悠說道:“很簡單,我需要你家一樣物件,換令郎一命。”
齊自諾心內極為不安,問道:“哪樣物件?”
黑衣人停下摩挲板指的手,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家祠堂禁室中放著的那件。”
齊自諾沒有絲毫猶豫,果斷回絕道:“絕無可能。”
黑衣人嗤笑道:“那就準備在祠堂擺上令郎的靈牌罷。”
齊自諾表面沉默不言,心內卻是思緒如麻:“果真是隱居百年的落木族也對天石動了心思么。若此人所言為實,那安兒當真是危急了。然而,此人要的居然是禁室里的神斧。”他看著黑衣人風云變幻的面容,如虛似幻,實在無法摸清此人的底細。
黑衣人見齊自諾沉思不語,便從袖袋中取出一卷油紙,放在桌上,不屑地說道:“你自己看吧。”說完拾起茶壺自斟自飲,仿若胸有成竹一般。
齊自諾撿起那卷油紙,展開后在油紙左下角見到飛刀門的印跡,很是意外。油紙內一方白絹上字跡密密,將今晨落木族于冷杉林暗襲,及欲圖在凍梓林再行暗殺奪斧之事寫得甚為詳細。
齊自諾看后,一方面驚訝飛刀門竟然與這黑衣人互有通信,一方面擔憂兒子的安危,不禁緊鎖雙眉,只聽得黑衣人言道:“你家祠堂的這個物件,于你而言百無一用,此刻交給我,能救子一命,何樂而不為?”
齊自諾暗中無奈地嘆氣,對黑衣人說道:“縱然是我應允,恐怕閣下也取不走。禁室之中,先祖設置無數禁制,怕是我也無法全然開啟......”
黑衣人再次輕笑,站起身來說道:“我自有辦法。令郎命在旦夕,不必在此耽擱了罷。”言畢,便自行向門外走去。
齊自諾見明風寒依然沉睡,并未理會,也走出房間,回到門外馬車上,黑衣人已然端坐其中,悠然自得地摩挲著手中玉板指,淡淡說道:“事不宜遲,即刻去取罷。”
齊自諾低聲吩咐駕車人,馬車便朝著臨近齊王府北側的齊氏宗祠急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