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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斬馬決絕

  • 萬川茫茫
  • Y錦易
  • 8268字
  • 2019-03-26 14:36:01

晴空白云漸濃,隱隱有風已來。

在這一瞬間,喧囂的人群突然寂靜。只聽得風如波翻浪涌,林木颯颯。

楊七只覺得心中一緊,忍不住內力逆行。中夢蝶突然握住楊七骨節(jié)漸漸泛白的手,手已冰冷。

中夢蝶:你早猜到了。

楊七:你早就知道。

中夢蝶嘆息:我不敢告訴你,怕影響你的判斷。

楊七:可惜可惜。

水綠棠看著中夢蝶和楊七握在一起的手,眼中的冰冷突然變得凌厲。

水綠棠喝道:可惜?你在可惜什么?這江湖夠亂了,今日,這局面就要結束!

眾人還沉浸在這寂靜詭譎的氣氛中,只見水綠棠藍袖一揮,太行鴣狼黑衣眾人齊齊跪拜見禮,口中呼道:參見教主!

黃玉盯著那仿佛隨時駕風而去的女子半晌才道:這女子怎如此神似昔年白龍神劍的夫人?

本無大師合掌道:這女子的來歷本是一個秘密……

止水道長仰天長嘆:造化弄人,當年一念之間,不想卻成今日局面……

又轉身向水綠棠喝道:慧月師太已仙去?

水綠棠恨恨道:我只恨自己知道真相太晚!

止水道長喃喃道:真相?人人都覺得自己所知道的才是真相,可是真相幾何,又豈是那么簡單!

水綠棠轉身對著楊七道:我是迫不得已,你不會理解我,但是你要相信我絕不是要置你于死地。

楊七整個人如同風中落葉,聲音仿佛遠在天邊:我只不明白一點。

水綠棠問道:哪一點?

楊七皺眉道:你為什么要和我訂婚?

水綠棠突然笑了,那種風采和動人立刻讓滿山黃枝紅葉失去顏色。

水綠棠:我原本只是試探而已,沒想到事情出乎我的意料,你二叔楊岙竟然答應了。

楊七嘆道:你果然是為了天龍八式!

水綠棠道:你錯了!

楊七驚道:我錯了?

水綠棠道:剛開始我確實是為了天龍八式,哪知每次讓你練劍,你竟然達到了我無法企及的地步,加之見面次數太少,縱然師傅說我是練武奇才,我又怎么能匆忙中學會天龍八式!

楊七默然。每次和水綠棠見面,她總是要求自己演練天龍八式,原本自己以為是為了督促自己,哪知事實卻是如此。

楊七道:我不明白。

水綠棠笑道:你會明白的。

藍袖又是一揮,連綿的山峰竟然人群涌動,皆是黑衣罩體,顯然是太行鴣狼門人!

止水道長驚問:來人何以如此之多?

人如齒列,竟超出場中人數兩倍有余。

楊七嘆道:江南馬家,江北蔣家,湖廣利通鏢局命案實在太過殘忍。

水綠棠:若非如此,又怎能激起江湖對你的追殺,又怎能讓江湖各派自顧難及,我怎能趁此機會重起太行鴣狼呢?

黃玉道:恐怕你是早有預謀!

水綠棠咬牙道:十四歲我闖入師傅密室,看到了那件事的記載和她的懺悔,我就已經暗暗發(fā)誓,要讓太行鴣狼重起,讓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為當年的屠殺付出代價!

楊七道:我不明白你為什么偏偏選擇了江南馬家、江北蔣家和利通鏢局,應該不只是為了栽贓陷害吧!

水綠棠道:你真的不明白?江湖傳言從來不會捕風捉影。

楊七道:看來你已得到蔣家所藏昔年名俠古梁修大俠的秘籍。

水綠棠道:蔣家實在太蠢,就為了一個已死之人的一句話竟然讓古梁修絕世秘籍蒙塵,蔣家卻一代不如一代!

止水道長冷哼道:君子一諾,重于泰山!又豈是你能理解的!

水綠棠笑道:說得好!

眾人只覺一股大風傳來,又一瞬間傳去,而水綠棠只是舉手間的動作,幾十人手中的兵器就已脫手。

本無大師這才驚道:化神術!

楊七肅然道:古梁修大俠獨門技藝!

本無大師道:昔年古大俠神游之時曾將畢生絕技秘籍托付蔣恒,不想閣下竟短短數月練成曠世神功!

楊七向著水綠棠道:長安侯府那特制磁鐵,特制鎧甲,想來也是你攻心之計!

水綠棠笑道:可惜遲了。

本無大師對著楊七沉聲道:今日之局面……

楊七也沉聲道:一介殘軀,何以茍活!

本無大師嘆道:公子豪杰,惜難有伽藍山一行,師叔易經筋修為深不可測,可化禁魂鎖骨縛筋大法。

水綠棠道:孫橋平實在不知變通,一闋殘本也值得以命守護,我本想得到全本,哪知現今少林藏經閣中也只殘本而已。

本修和尚驚道:你竟然去過藏經閣!

水綠棠道:藏經閣又非大內秘閣,又有何秘可言,不過是一群老和尚私心雜念而已!武之一途,巔峰之境,本就殊途同歸。

云從龍嘆道:姑娘對武道見識確為高見。

本無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老衲受教了。

水綠棠道:今日江湖已在我手掌之中,諸位有何異議?

只見關中快刀丁克麻、甘涼道魏家兄弟魏祺和魏祥、劍南派梁嘯旗、湘西萬毒洞毒面銀手白無心、蒼梧山新任掌門喬林等人皆是一身黑衣打扮,列于太行鴣狼眾人之前。

楊七嘆道:難怪無論我身在何處,總有江湖中人聞知消息,前來追殺。不想太行鴣狼氣勢如此之眾!

水綠棠道:你太低估自己了。

楊七反問道:什么意思?

水綠棠笑著直指自己身旁的女子道:你可知她是誰?她就是南海神蛟梅子鶴先生的女兒梅雪,深得南海絕技“泛海游”。

又頓了頓,嘆道:我希望接下來的消息,諸位不要震驚。

對著楊七特意道:尤其是你,七哥。

水綠棠身后突然多了一道人影。

楊七心中突然涌起一種深刻的悲哀,就像心中積壓的石頭上沉悶地炸裂一般。

那男子面如冠玉,長身挺立,白衣若天成,合體而得當;手中一柄長劍,劍鞘飾玉,巧奪天工;臉上洋溢著無比的自信。整個人若芝蘭玉樹,容冠天下。

楊七瞳孔驀然放大,又驟然緊縮。中夢蝶緊握著的手似乎已發(fā)顫。

就在此時楊七已沖出!

本無大師只知驚鴻掠影是龍門幾百年來無人練成的身法絕技,卻不知真正極致在何處。若是此時說為極致,也只是楊七目前功力三四的極致,饒是如此,他也沒有看清楊七的身影!

楊七身法快,出手更快,但那白衣男子似乎早有準備,倉促之間竟然躲過了楊七急劍一刺!

一劍落空,天龍八式連綿不絕,哪知白衣男子竟也使出相同的招式。一時間劍如匹練,江湖中人十之八九竟看不清人影。

云從龍凝聲道:這白衣少年使得天龍八式,功力絕不少于十數年!

止水又問:龍門十年只下山一人,這規(guī)矩有沒有變過?

云從龍肅然道:從未變過!

止水又道:如此,何以解釋?

場中劍走塵沙,天空風起云合。

楊七與白衣少年只交手三招,白衣少年身法已亂,楊七何嘗不是筋骨疼痛。一招“長虹貫日”使完,兩道人影驟然分開。

楊七那副蕭索落拓模樣已然不復,整個人如同一團烈焰,一座大山,給人沉悶的壓迫感和灼熱感。

本無大師嘆道:七公子僅余功力三四成,竟然有如此之威。

反觀白衣少年,衣飾已凌亂,那種驕傲感被替代的是一種怨恨和憤怒!

但是楊七那沉靜的神情里憤怒更深!

楊七沉聲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那白衣少年冷笑道:我只不過做了該做的事。你不應該會天真的以為龍門所有的人都會去通過四大門派八大山門一十九幫派的輪番考驗!

楊七道:你為了家主之位?

白衣少年道:你武功之高確實冠絕龍門,連十二長老連手合擊都在你手下過不了一百招,就是我父親功力恢復,也絕不是你的對手。

楊七一字一句道:你對二叔做了什么!

白衣少年道:一個功力盡廢,整天山林深居的人,還需要我做什么?啊!龍門大小事務一直是我來管理,憑什么將家主之位傳給你!

楊七道:那是你父親,是龍門家主。

白衣少年道:那又怎樣!你一個不知身世的孤兒,何德何能敢執(zhí)龍門!

聽到此話,楊七突然沉默,整個人的氣勢仿佛靜止了。一瞬間,滿場眾人也都已沉默。

中夢蝶覺得手心也慢慢泛冷。水綠棠呢,她眼中竟是悲痛之色,因為她自己命運何嘗不是如此。

本無大師道:這少年竟是楊岙大俠的兒子楊方義。

楊七忽然道:龍門家主我本就無意,此次下山也并非刻意通過考驗。

那聲音淡淡漠漠,卻深含悲傷。

楊方義冷哼道:楊……

頓了頓又道:那就讓我們在此一決勝負!

楊七盯著水綠棠忽然笑道:這就是你的答案?

水綠棠道:今日的局面已絕非你能逆轉。

只見太行鴣狼眾人竟列起“星辰圖”,將武林中人盡數圍在其中。

楊七對著楊方義道:你非我對手,龍門訓令第三條曰‘忌同門相殘’,但第十九條又曰‘離禍作兇之輩,伐之’。

楊方義冷哼道:你真的那么自信,你身中禁魂鎖骨縛筋大法,還枉費心機,龍門,龍門絕不是你可以左右的。

楊七不再理會楊方義,對著水綠棠道:你最大的破綻就是不該救我,救了我之后又不該施禁魂鎖骨縛筋大法的。

水綠棠道:我當時就覺得奇怪,你根本沒有中縛骨散,何以暈倒!

楊方義道:萬川歸海心法第一層閉氣成空。

楊七道:那本是我為了引出幕后主手而故意為之。

水綠棠:但是你還是中了禁魂鎖骨縛筋大法。

楊七眼神突然變得很奇怪:我沒想到是你,你點我奇經八脈時我來不及防備。醒來之后雖然穴道解開了,但是內力已無法凝聚。

楊七盯著那數百人列成的劍陣以及劍陣中人,心中涌起無法言說的悲哀。

楊七道:江湖,從來不為一人左右。你何苦執(zhí)意如此!

水綠棠:你不會明白的。

中夢蝶遠遠看著楊七,那秋風里蕭蕭的身影,仿佛是一個永恒的迷,一個天上地下都隨時會消失的影子。

云從龍看著劍陣,忽然道:眾位,此刻只有眾心協(xié)力方有一線生機。本無大師和止水道長受到重創(chuàng),由此可見‘星辰圖’威力。方才七公子破陣雖說身法無比,但是朱雀主離亂,少攻伐,唯有在劍陣啟動時主攻朱雀位,尚有余地。

眾人心神已亂,本無大師止水道長又已重傷,只得靠云從龍來指揮。

楊方義已拔劍,水綠棠和梅雪只是冷冷望著,仿佛這血腥的一切只是司空見慣的感覺。

楊七穩(wěn)住氣血,對著楊方義,楊方義已起手,“龍動天下”使出,森森劍氣直面而來,楊七劍作豎列,竟然巋然不動,中夢蝶已忍不住喝出聲來。

孰不知水綠棠練成昔年古梁修絕世神功,雖然觀戰(zhàn)未出手,但是楊七心里明白,自己真正要面對的是水綠棠,甚至是水綠棠與梅雪的連手合擊,水綠棠功力究竟到何種地步,自己都不清楚,必須以此時全力來警惕。至于天龍八式,楊七已將劍法更精進一步,自然不會太過艱難。

哪知楊方義劍到身前,竟然手腕抖動,手中長劍從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刺來,楊七正要退,兩股強烈的殺氣頓然從身后傳來,楊方義劍已到胸口處,背后凜冽的殺氣已逼在后背大穴,楊七已絕無避開的可能!

三位一體的攻擊,楊七正要拼死一搏,忽然感到一股殺氣消失,就在這一瞬間的空隙,楊七反挑楊方義長劍,腰身扭轉避開身后殺氣,在那空隙當中已穿出。

時事之快絕非筆下可言,從楊方義出招到背后兩道殺氣突現、再到一股殺氣消失、楊七反擊逃出殺機僅僅是瞬息之事。

楊七后背已冷汗淋漓。

逃出之后,楊七驚然四顧,剛才那一瞬間殺氣忽然消失,太過突然,就在此時,他已忍不住血上喉頭——

在這回頭一顧之下,他看到中夢蝶就像一只翻飛的蝴蝶一樣自崖上飄零而下!

崖下劍陣已起,森森劍氣里血光飛濺,已分不清是誰在叫喊,誰在狂呼。

中夢蝶在梅雪抬手的瞬間就已往楊七身后趕,恰在那一瞬間,中夢蝶擋住了梅雪的一擊,楊七得已脫身。

中夢蝶只看得劍穿過胸口,楊七在那一瞬間脫身而出。

她那一瞬間如一只翩然的燕子,如一只飛蛾,如一只蝴蝶。她看著那個從劍陣穿出的人,心里感到如春雨夜來般的歡喜和嘆息。

所以她努力在笑。

那笑帶著不舍和滿足。

這青春年少的少女在這一瞬間便把滿生的期待化作煙火。

楊七已接住墜落的蝴蝶。

血染白衣,衣盡紅葉。

中夢蝶在楊七懷里。

她沒有聽到滿山風吹,沒有感到疼痛。她只感到所愛之人胸口的溫暖,雙臂的發(fā)顫,以及自己臉上滴落的血珠。

她有千言萬語,有無數的歡笑要給楊七。

她要告訴他自己滿腔的愛。

但她只能笑,只能盡此時之力,盡可能看看眼前這個男子——從云夢崖頂那無邊無際的煙云里聽到的名字的少年,她從江南趕到江北,到湖廣,經劍南,過祁連雪山,穿茫茫戈壁,抵達長安,她一直努力追隨著的男子。

她本是夢崖頂那無憂無慮的蝴蝶,偶爾遙望茫茫煙云短暫出神的少女。但是初入江湖的好奇不知何時成為孤燈下輕念的名字,成為一個模糊的影子,一個令人嘆息的心酸。她不明白這種情感,也不明白那么憂愁的嘆息,就像云夢崖九月連綿的秋雨,那清晨黃昏彌漫的青霧,是化也化不開的濃愁。

她能感覺到自己聽到的心跳有反常的悸動,以及他手臂的顫抖。“他是受傷了嗎?”“他的心里有沒有我呢?”這情竇初開的少女在血液流動中只是想舉起手,輕輕撫摸一下那少年的臉龐——在無數夢中和燈下都曾出現過的臉龐。

然而她的意識在渙散,她眼里的人開始模糊。

她只來得及輕輕低喚了一聲“七哥”,只能把此生全部的柔情寄予這普普通通的兩個字。她只能看到那少年口中涌出的熱血,滴落在自己的臉龐,她看著那少年開合的蒼白的唇齒,卻再也聽不到那少年的聲音了。她舉起的手,在半空中再也不能升起,眼角的淚也已流不出了。

楊七怎會不懂中夢蝶的深情?

那個一騎絕塵的女子從江南一路趕到江北,踏過夏末的驕陽和初秋的夜雨,在孤獨的旅店里遙望遠方的落寞有豈是他不知的。

初出江湖的女子,只是想著一個陌生人的清白與否,或許是師命所在,便義無反顧調查真相。可是江湖的風波復雜又豈是她懂的,所以那一路的追隨,中夢蝶尋找楊七,楊七卻在反顧中夢蝶。

他看到那嬌俏的身影,翻飛的白衣,在秋風里零落,心中竟然泛起撕裂的痛意。那種痛遠比禁魂鎖骨縛筋大法強烈千倍百倍,他只接住墜落的中夢蝶,便忍不住血上喉頭。

他聽到中夢蝶輕輕低呼,只來得及抓住那風中欲舉而落的手,只來得及輕輕喚一聲“夢蝶”,那個如同夢一般的少女便把那心碎的淚珠停在了眼角,那靈動的雙眸像星辰一樣神秘而單純,那星辰里是自己的身影。

遠方能有什么?自己要追尋什么?從此江湖之大,天地之廣,人海茫茫,神靈莫測中,就再也沒有她了。

他只來得及用熱血表達自己的痛意和愛,已來不及讓那蝴蝶一樣的女子聽到,兩人便已是江湖訣別,生死之隔。

云合風靜。

天地之間仿佛消失了季節(jié),消失了全部。

水綠棠望著楊七,眼睛里如水動波瀾,心里若有若失。

那本是自己媒妁之言所定的人,可是,又是自己親手弄丟了的人。

她在對他施展禁魂鎖骨縛筋大法時不就有了失去他的準備嗎?

她在悵然什么?

楊七取出身袍,輕輕蓋在中夢蝶身上,仿佛她只是熟睡,隨時會醒來。

可是,局面依舊要有人來終結。

或生。

或死。

劍陣中不斷有人倒下,云從龍等人已身心疲憊。

楊方義力已發(fā)盡,在楊七穿出的一瞬間被水綠棠的化神功一擊之下手中長劍俱碎,楊方義到底高手,長劍碎裂中已倒退。

楊七站了起來。

水綠棠只覺得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站了起來。可是下一瞬間她就感覺楊七身上殺氣畢露,她這才臉色失常:你竟然在逆沖奇經八脈!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是水綠棠掌握禁魂鎖骨縛筋大法,深知逆沖奇經八脈的危害:輕則可回緩一定內力,經脈俱損,重則經脈寸斷,血沸而亡。

楊七仰天長嘯,嘯聲不斷增強,那股攝人的氣勢也隨之增強。

在那嘯聲遠遠傳出之后,楊七突然戛然而止,沉聲道:我龍門家事,希望別人不要插手!

楊方義忽然道:你逆行內力,縱然勝過我,自己也命不長久!

楊七默然。

楊方義接過梅雪手中長劍,與楊七針鋒相對。

楊七道:今日之戰(zhàn),只是你違背江湖道義,犯下江南馬家、江北蔣家、湖廣利通鏢局命案。不是你我個人恩怨。

楊方義笑道:恩怨?這江湖從來不會恩怨分明。

話語剛落,楊方義只身拔起,劍勢連綿,竟然是天龍八式最后一招“天地茫茫”,楊七舉劍,只見那漫天劍光中白光一閃!

只是一閃!

劍斷。人落。

楊方義盯著地上的斷劍,滿臉挫敗!

楊七也盯著手中萬川,緩緩道:天龍八式,你一直未曾掌控精髓,我不明白那三樁命案中你何以使出那般精妙高絕的招式!

水綠棠道:在此之前,我只不過給他們用了一點縛骨散和湘西萬毒洞的醉仙粉而已!

楊七凝視著楊方義道:我沒有權利殺你,龍門自有規(guī)矩,江湖也有規(guī)矩。我只是最后提醒你一件事!

楊七突然出手如風,連點楊方義周身大穴!

楊七道:你該知道這長龍訣。

楊方義苦笑道:他果然把所有的武功都教給了你。

楊七道:你錯了!二叔從未指點過我武功。

楊方義驚道:那你……

楊七淡淡道:臥雪嶺十六年,我面對的始終是那龍門后山石窟中的圖像。

楊方義恨道:絕不可能,那涼臺圖畫每個人都看過,又怎會你一個人看懂。

楊七不再解釋,十六年寂寞的生涯已讓他學會沉默和忍耐。

中夢蝶的死已刺痛了他沉寂的心,他閉上眼睛,努力著眼角的疼痛。

楊七道:長龍訣散盡內力,我只保留了你十之一二,你趕回龍門,二叔和諸長老還能還你功力!

楊方義默默站起來,緩緩走下山去!

劍陣已散,只見眾人中只有云從龍和黃玉站著,木長云已跪在中夢蝶身邊泣不成聲。

楊七看著中夢蝶,眼中痛意更深。

水綠棠心中泛起深深地怨恨,冷聲道: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

楊七道:你不該殺了夢蝶。

水綠棠愣了片刻,突然放聲大笑。

那一瞬間梅雪本不想傷了這同齡少女的性命,哪知水綠棠突然發(fā)力,梅雪無法掌控手中長劍。

楊七只是冷眼看著面前女子。

水綠棠道:化神功我已練至巔峰,今日誰也不能阻擋我統(tǒng)一江湖的局面。

楊七道: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我欠的也太多。

水綠棠道:我不會留情的。

水綠棠忽然出手,天地間云黑如墨,風走塵沙。眾人只見楊七身影躲閃,無還手之力。

本無大師打坐中睜眼道:可惜我輩中人今日竟覆沒于此,從此江湖恐怕永無寧日!

水綠棠怒道:你為什么不出手!

楊七身形閃動間只能堪堪避過那殺勢凜凜的殺招,避無可避間的受傷已血痕斑斑,就在水綠棠第二次重復前一次的招式時,楊七突然撤后。

楊七手彈萬川,劍作龍吟,緩緩道:世人只知龍門劍法只有天龍八式,卻不知道天龍八式乃是一招!

水綠棠驚呼:什么!

止水道長、本無大師等人更是吃驚。

楊七突然出手。

眾人只見那劍光絢爛如虹,極盡天地顏色,仿佛九天之上明月光耀,又如幽泉深淵蛟龍出水,水綠棠已無法出招,周身皆被這一劍封住。

水綠棠眼前竟全是劍光,周身儼然無隙。那劍光每一劍都是死招,但每一招都繞開了自己的要害!

這是絕招,天下無雙的招式!

水綠棠竟敗了!

楊七就在梅雪欲前相助之際已用長龍訣散卻水綠棠內力!

水綠棠面如死灰。

本無大師等人轉悲為喜,止水道長嘆道:不想七公子竟有如此神奇劍法。

本無大師卻道:只怕七公子命不久矣!

止水道長再看時,楊七面朝水綠棠,后背眾人,背握長劍,劍身已有鮮血落下。

血是楊七的,那握劍的手已顫抖不已。

場中還有南海神蛟之女梅雪,眾人屏住呼吸,竟不敢喧嘩。

楊七已是強弩之末,剛才一招牽動肺腑,自己若不勉力相撐,只怕江湖真的從此就永無寧日了。

水綠棠打量自己的雙手,帶著如同多年的藝術被摧毀般的絕望,那絕望中竟然有了笑意。

水綠棠緩緩道:我去藏經閣,是為了易經筋,為了給你解禁魂鎖骨縛筋大法。

楊七道:我知道。

水綠棠道:你若不幫我,你還是得死。

楊七輕嘆:我也知道。

水綠棠自嘲道:你知不知我很愛你呢?

楊七盯著中夢蝶,眼里已是痛意萬分。

水綠棠冷笑道:可是你卻不愛我。你不敢違逆楊岙的命令,只是因為那身已殘廢之人露出難得的高興。

水綠棠又道:可是你卻又給我一種希望的錯覺,讓我誤以為你我之間的可能。我利用楊方義,利用天龍八式,只不過想要你生氣,要你表現出在乎我,我……

楊七輕輕道:你不是我的,你追尋你的歸宿,我為什么要生氣。

水綠棠盯著楊七,那淡淡的語氣竟比神兵利刃更加狠毒,刺痛了她自高自滿一廂情愿的心。

楊七望著中夢蝶的尸體,聲音已消瘦更比秋風。

半晌道:你走吧!

那龍門令牌竟被楊七遞給水綠棠。

水綠棠愕然道:你讓我走?

楊七咬牙道:江湖之中,有此令牌,必不會有人為難你。你我從此,再無瓜葛!

天空忽然落雨,遠山一片朦朧。

水綠棠抬頭,楊七仿佛已在虛無縹緲間。

楊七轉身。

只聽得水綠棠哭喊道:七哥……

聲如裂帛,幾可碎玉。

楊七停住。

他耳邊仿佛聽到了那夢一般的女子的呼喚。

然而水綠棠突然口出哨聲,那山中竟有一匹渾身雪白的健馬奔騰而來。那馬仿佛具有靈性,看到楊七水綠棠二人,竟露出溫順狀。

楊七撫著馬鬃,眼里也露出難得的溫柔。只是這溫柔里痛意更多。

水綠棠道:你我訂婚,是我央求師傅前來說和,那一年,你送我‘越光’……

那馬兒轉頭抵向水綠棠,水綠棠也撫著馬鬃,輕輕柔柔,仿佛是情人的眼波一般溫柔。

楊七長嘆道:那已是隔世的事情了。

水綠棠哀痛中突然大笑,口中喃喃道“隔世,隔世……”突然指化利劍,直斬馬頸。

隨著一聲長吟,鮮血噴涌而出,噴濺楊七臉上身上。楊七在這一瞬間,血液似已凝固,那滿腔的情緒竟然靜止,他眼中仿佛看到了那馬眼中的柔波在渙散,就像他抱著中夢蝶時那慢慢消散的溫柔。他只覺得口舌腥甜,胸口作痛。

只聽得水綠棠道:水綠棠今日斬馬立誓,此生此世若是再不知廉恥,再愛楊羽,便如此馬,不得好死!從今以后,水綠棠與楊羽再無瓜葛!再——無——瓜——葛!

那聲音仿佛來自諸天神魔的詛咒,是嚙心的野獸,蠶膚的劇毒。那最后的咬牙切齒,如同珠玉落盤般堅決,那渙散的馬血已是這淚中的魔咒。

“楊羽,楊羽”,楊七眼睛突然有淚涌出,這個名字已多年不曾有人提起,就算龍門中人也鮮有人知。

馬血兀自溫熱,但楊七心中血已冷。

水綠棠哭道:我愛你,只不過想徹底得到你,我對你施禁魂鎖骨縛筋大法,又殺掉孫橋平、闖入少林藏經閣,只是為了易經筋,想把你留在我身邊……

繼而又恨恨道:可你呢?你呢……

喃喃中已泣不成聲。

楊七只覺得天翻地覆,他腦海中不斷交疊著中夢蝶如同蝴蝶般墜下懸崖、水綠棠斬馬立誓的畫面。

他劍作杖用,努力穩(wěn)住身形,眾人在說什么,水綠棠在說什么都已聽不見了。他耳邊回想的那聲‘七哥’是水綠棠裂帛碎玉的哭喊,卻慢慢變成了中夢蝶那輕輕柔柔,仿佛無盡的春風般的輕喚。

最終腦海里只是無窮無盡的秋雨,這些剛剛發(fā)生的事恍若隔世,記憶已隔絕,此時何時?人在何處,都只化作那輕輕柔柔的低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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