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玉娘。”蕭清嘿嘿笑道。

柳玉娘抬頭看向屋頂，抬手攏了一下垂落下來的發絲，自嘲似地笑笑：“三郎……還沒歇息么？”

“睡不著。”黑暗中，蕭清看不清鄰家女的面容，只看見她那雙杏眸在夜色中閃閃爍爍。

“哦，三郎有何心事？”柳玉娘遲疑了片刻，“可否對玉娘說么？”

“還是算了，深更半夜的，被你娘發現了可是不妙啊。”蕭清笑著搔搔前額。

“三郎莫擔心，”柳玉娘笑著說道，“我娘和阿兄歸省了，回外戚那邊吃酒席去了。”

“今晚不回來了么？”

見柳玉娘點頭，蕭清笑著招招手，“玉娘敢上來么？”

柳玉娘遲疑片刻后，抬起頭笑道：“有何不敢？”

后世的小說里常見“藍絲絨般的夜空”這種描寫，但蕭清從來體會不到藍絲絨般的夜空是什么樣的夜空。

來打唐朝后，他方才體會到什么是“藍絲絨般的夜空”，他從未見過如此璀璨的星空。

進而他又確定杜甫的“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是絕對寫實的，大唐的晴空就是瓦藍瓦藍的，就像水彩畫的那種青藍色。

倆人并肩而坐，都抱著膝蓋望著頭頂上空浩渺的銀河，有很長一段時間倆人都沒有說話。

但蕭清能感受到自玉娘身上散發出來的熱乎氣，和淡而芬芳的體香。

玉娘的一雙杏眸在夜色中一閃一閃的，仿若星光落入她的眼中。

“知道嗎？”蕭三郎輕咳一聲，笑笑道，“咱們現在看到的星光，大都是幾年前和幾百年前，甚至是上千年以前所發出來的！”

柳玉娘扭頭看他，眸光閃爍：“真的么？”

“那還有假？距離我們最近的比鄰星有4.22光年，換言之，我們看到的比鄰星星光是約4.22年前的所發出來的。”

“4.22光年是多遠？”

“一光年便是光在一年所走的距離，而光速每秒約莫是30萬公里，”蕭清笑笑道，“一公里約莫等于1千尺。”

玉娘杏眼圓睜，表情卻十分天真：“三郎，光速竟比千里馬還快么？”

“那可比千里馬快多了哈，”蕭清哈哈一笑道，“玉娘你看，那邊是北極星，這邊是仙女座。想知道仙女座星系的光是多少年前所發出來的么？你猜猜看——”

玉娘茫然地搖搖頭。

“咱們現在看到的仙女座星系發出的光，是兩百萬年前發出的！”

柳玉娘：“……”

“頭上的星空似乎是璀璨如新，”蕭清點點頭道，“可實際上我們看到的卻是一片古老的星空。”

如此說來，后世的星空，與唐代人所看到的，難道是同一片星空么？

“三郎，那咱們看到的豈不是都是過往？”玉娘的俏臉很有些茫然。

“可不是么？”蕭清呵呵一笑道，“這些星光穿越成百上千年的時空來到了我們的面前，實屬不易啊！”

就像我穿越千年歲月，與你在此相見！必當倍加珍惜！

今日玉娘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救他的一幕，讓他內心受到不小的震動。他有話要對她講，可又擔心冒然出口會唐突了她。

“三郎，”柳玉娘突然伸手一指，“那是牛郎、織女星——”

“恩，他們很相愛，可是卻天各一方，無法朝朝暮暮在眼前，良可嘆也！”蕭清看著她優美的側臉說道。

玉娘表情微怔，少女的敏感令她立馬察覺出這話另有所指。她鼓起勇氣，抬頭迎著他的目光，呢喃出聲：“三郎……”

“玉娘，”蕭三郎突然握住了小娘子的手，頗為動情地說道，“我不愿看到你嫁入吳家。我要把你留在我身邊，永遠地留在我的身邊！”

淚水瞬間那雙杏眸中涌出，小娘子癡望著心上人那張俊秀臉龐，櫻唇蠕動，嗓子哽得難以成言。

她何曾愿意嫁入吳家？只要蕭清愿意，哪怕是他一個小小的暗示，他寧愿死，也不會離開他。

換言之，小娘子等他這句話已等了很久，就在她以為永遠都等到的絕望時刻，突然聽到了他的挽留。

“三郎……明日我就對我娘講，我不會嫁給吳沖，除非我死……”

“別講傻話，”蕭清伸手捂住她的櫻唇，目光堅定地看著她，說道：“你不會死，我也不會死，我們還要活很長很長的時間。”

“可我娘不會同意的，那吳沖也不會輕易罷手……”

“玉娘，還有我呢。”蕭三郎伸手替她拭了拭淚痕，順勢將她攬入懷中，“我不會讓吳沖得逞的，相信我！”

明知接下來極可能將要面對吳沖的瘋狂報復，今日玉娘奮不顧身撲上來救他的畫面，一定會對那紈绔子弟造成強烈的刺激。

他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與信心，但心中的那個念頭卻十分堅強——絕不能眼睜睜看著玉娘成為吳沖的小嬌妻。

柳玉娘緊緊握住小情郎的手，將自己的小臉安心地放在他掌心，泣不成聲地道：“……玉娘相信你，玉娘相信你……”

盈盈月光之下，一對有情人緊緊依偎在一起。

……

七日后，西市。

“妙！太妙了！蕭郎，你可真是奇思妙想呀！”

春十三娘立在果子鋪門口，仰頭看著剛剛掛上去的牌匾，牌匾上不是楷書，不是行書，更不是草書。

而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字體，蕭三郎告訴她那叫“花體字”。

“阿貍的果子鋪……”

春十三娘忍不住又輕輕念了一遍，扭頭看向旁邊的蕭三郎，嫵媚一笑道：“蕭郎，你說會不會太顯眼了？”

蕭清拍拍手上的灰塵，笑笑道：“姐姐，廣告就是給人看的，自然是越抓眼球越好啦！”

前世的蕭清在中學時就有才子的聲明，他對人文的興趣，遠勝于數理化。他涉獵很廣雜，什么書都能看進去，常學賈寶玉在外自詡為雜學家。

若不是考慮到更現實的問題，高考志愿書上，他肯定會填的不是醫學，而是人文方面的學科。

與其說這是一塊門匾，倒不如說是一張廣告牌。

紅底黃字，很好地利用了色彩學知識，這種色彩搭配會造成一種熱烈愉快的情緒刺激。

不說整個大唐，至少在長安城里，這絕對是最花枝招展的一塊門匾。

還涉及到廣告學的內容，一副抓眼球的平面廣告，一定是圖文配合的，圖畫更直接醒目，更能引起人們的興趣。

門匾上畫了兩幅動漫卡通圖畫，左右各一只，從外表與穿著上，很明顯是一男一女。

從蕭三郎那里，春十三娘知道穿小短褲的是阿貍，穿裙戴花的則是阿貍的心上人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