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說的是拳擊？”蕭清嘿嘿一笑，“若陳兄有興趣，不妨到寒舍一敘，小弟愿為陳兄演練一二。”

“如此甚好。不知蕭郎高居何處？”陳子昂頓時喜上眉梢。

“敝居去此不遠(yuǎn)，”蕭清伸手往不遠(yuǎn)處的某個屋脊一指，“陳兄請跟我來！”

“榮幸之至。”陳子昂欣喜不已。

“郎君，你不能去，”那家童上前拉住陳子昂，微皺眉頭，“郎君莫非忘了與魏郎相約之事了么？”

陳子昂腳步一頓，抬頭一拍前額，自嘲地大笑起來：“嗚呼！我竟將此事忘了個一干二凈——蕭郎，陳某怕是對不住了，今日已與友人有約，還望蕭郎莫怪，改日陳某再上門叨擾吧！”

“玉娘，你稍候片刻，我有東西給你。”

到了院門外，蕭清拉住柳玉娘，然后笑著奔進(jìn)院子。

“方才在橫街上之事，莫要對主母提起，免得她擔(dān)心。”他叮囑緊跟上來的月香說道。

“奴婢知道。”月香很聽話地點頭。

不多時，蕭清拎著一篾絲小籃子從屋里快步走出來，到院門口遞給柳玉娘，笑笑道：“玉娘，這是你上次送富貴果子的籃子。”

“里頭是何物？”柳玉娘接過籃子，見上面蓋著一方藍(lán)色的布巾，隱隱聞到一股香甜氣味自內(nèi)散發(fā)而出。

“有些飲子和果子。”蕭清笑道。

“三郎做的么？”柳玉娘用那雙澄澈的杏眼注視著他，“我聽聞三郎近日常去西市，昨日東邊的陰二娘跟我娘閑話時，說她在永安渠橋頭的葛家果子鋪看見你了……”

“沒錯，”蕭清驀地意識到尚未對玉娘提及自己在做買賣的事，“玉娘，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讓我娘和玉香養(yǎng)活我？今后我要賺錢養(yǎng)活她們，讓她們都過上好日子！”

“可是，”柳玉娘眨著眼睛說道，“三郎不是要讀書考取功名的么？”

“玉娘，我實話對你講吧，”蕭清抬手搔了搔前額，笑道，“功名皆如浮云，我已放棄，平平淡淡的過活有什么不好呢？”

柳玉娘表情很是吃驚，急聲道：“可是三郎……”

“好了，玉娘，”蕭清擺手打斷，“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意已決，不想再多說什么。”

柳玉娘櫻唇微啟，欲言又止。

“回家吧，玉娘，”蕭清揮揮手，“免得你娘又到處去找你。”

漢代就有規(guī)定，“士農(nóng)工商，四民有業(yè)”，商人的地位排在最末位。

唐代更是嚴(yán)禁商人做官，甚至規(guī)定從商者不可與朝賢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

一入商流，基本就與仕宦無緣了。

在柳玉娘的心里，蕭清天生就是要讀書考取功名的，盡管他現(xiàn)在仍然是一介布衣，可她堅信自己的心上人他日必能金榜題名。

因此當(dāng)蕭清告訴她，他已放棄考取功名時，她芳心頗為震動。

“撞鬼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莫不是又去找隔壁那窮小子去了？”

柳玉娘驀地頓住腳步，發(fā)現(xiàn)已到家門口了，后母封氏魁梧的身形赫然站在面前，用目光在審視她。

柳玉娘有些心虛，勾下頭，小聲說道：“娘，我、我沒有……”

“沒有最好！”封氏冷哼一聲，“我聽聞那蕭家小子越發(fā)沒出息了，陰二娘說他在西市與人做幫工呢！”

柳玉娘“喔”了一聲，有些心神不定：“娘，我進(jìn)去忙了。”說著繞開封氏，往屋內(nèi)走去。

“站住！”

封氏突然叫住她，表情更狐疑了，“沒看見你帶籃子出去呀？”

不等柳玉娘答話，那封氏伸手將籃子接了過去，一把掀開上面的藍(lán)布巾，睜大了眼睛，“這、這是何物？”

柳玉娘有些慌張，脫口說道：“冰糖葫蘆，還有珍珠奶茶……”

“哪來的？”封氏直視著她。

“……”柳玉娘心中急跳，不知如何作答，支吾著道，“我、我方才在街上碰到吳郎……”

“吳郎子送的么？”封氏瞬間變臉，喜上眉梢地說道，“果然還是我那吳郎子孝順！只是這等物事，我卻從未見過……”

柳玉娘沒辦法，只好順著她的話說道：“聽說是從西域來的吃食……”

“哦？”封氏樂得眉飛色舞，“我說什么來著，吳家終究是官宦人家。自官宦人家出來的吃食豈是廉價之物？遇春，遇春——”

“怎么了娘？”柳遇春打著哈欠從東廂房走出來，“娘，什么事這么高興啊？”

“當(dāng)然是好事，兔崽子！”封氏笑著招手，“你姐夫送了些吃食來，快嘗嘗吧！”

那柳遇春聽說有吃食，兩步就竄了上來，抓起一串冰糖葫蘆，也不問是何物，張嘴就咬下一顆。

“恩……恩恩，好吃！真的好吃！娘、娘你也嘗嘗……”

封氏呡唇一笑，笑著嗔了兒子一眼道：“兔崽子，算你還有點孝心，還記得你娘！”

封氏也拿起一串低頭咬了一口，只覺得清脆可口，酸酸甜甜，極是美味！

“好吃吧？娘……”

柳遇春塞了一嘴，眼睛都快笑沒了，手上一串還沒吃完，就迫不及待地又伸手抓過一串，生怕被人搶去了一般。

“恩，好吃！實是好吃得緊……”

封氏也是一臉滿足，“官宦人家就是官宦人家，這等吃食果非我等窮人家能享受到的！去拿碗來，想必這什么珍珠奶茶也是美味！”

柳家屋內(nèi)的氣氛頗為怪異，母子倆在那里大嚼大喝，完全忘記了柳玉娘的存在。

仿佛這些吃食與她毫不相關(guān)，真不知等他們得知這些美味是出自隔壁蕭家小子之手時，又將會作何感想？

……

二更時分，屋頂上。

蕭清負(fù)手而立，望著滿城燈火，尤其位于城北的皇宮，更是一片輝煌。

最初他也十分好奇，皇家宮闕的內(nèi)部究竟會是什么樣呢？后世史學(xué)家還原的大明宮和太極宮，與真實情況相差到底有多遠(yuǎn)呢？

但慢慢地，他就不那么好奇了。

雖然身在天子腳下，但北邊的皇宮與南邊的貧民區(qū)，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看似很近，其實無比遙遠(yuǎn)。

最好永遠(yuǎn)不要去觸碰那個世界。

“吱嘎——”

腳下的房門響了，柳玉娘端著一盆水從屋內(nèi)走出來，往院墻邊的杏樹下一潑，起身對小黑狗招招手，“阿布，外面冷，快進(jìn)屋去！”

“玉娘……”蕭清笑笑，出聲喚道。

“呀！”柳玉娘嚇得一跳，哐當(dāng)一聲，手中的木盆掉在地上，茫然四顧，“何人在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