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忘塵閣,已經是深夜。
玉清敲著高大的原木門,過了很久,一個年齡稍大些的道士來了門,“玉清,你哪兒去了?怎么幾日人影?”
“玉音師兄,我在山里遇到些事情耽擱了,這位是谷瑤姑娘。”
玉音把玉清拉到一旁,小聲說道,“怎可帶外人過來?閣主最不喜有俗事牽絆。”
“師兄,她救過我性命,我是為了報答她,主動要帶她來求見閣主的。她有些事情不明白,我想咱們閣主那么厲害,說不定能幫到她。師兄,她也是修煉之人,不算完完全全的俗世之人。”
玉音沉默了會,回道“那也行吧,今兒太晚了,先安排地方睡下,明天早課后再引見給閣主。”
兩人來到門前,對我施禮引我進門,“谷瑤姑娘,里面請。”
我裝作沒聽到他們方才的談論,以免尷尬。
“多謝。”
剛走幾步,身后門又響了。
玉音開了門,對上了同樣嚇了一跳的猴骨小妖。
“這,這,這,有妖,快跑!”玉音喊道,隨即就把門推上了。猴骨小妖也身形很快,門關上的瞬間,閃身進來了。
我倒把它給忘了,招招手,小骨妖乖巧地蹲到我腳邊。
玉清解釋道,“師兄莫怕,這妖已經被谷瑤姑娘收服了,因為不知該如何處置,所以一并帶來忘塵閣了,明天一并聽閣主安排吧。”
“我保證這小妖不傷人,若它造次,我滅了它”一個眼刀甩過去,猴骨小妖頭埋得更低了,“還勞煩兩位道友多準備些鮮果子喂食這個小妖,以免它覓食亂跑,叨饒了其他道友休息。”
“嗯嗯,好。”玉音答應著,還詳問了小妖的喜好可有忌口。
你當是養孩子呢?還喜歡,還忌口。
“多汁就行,禁骨。”
玉清帶著我去了東邊的院子,安頓了我和這個猴骨小妖。
“這是我的房間,山中清減,閣內從無訪客,所以不曾準備客房。你今夜且在我和離歇息,我去找玉音師兄擠一擠。”
“勞煩了。”
“應該的,今天多謝恩人多次相救。”
待玉清和玉音離去,我弄了閣法罩把猴骨小妖和那一大堆水果圈在一起,以防它亂跑。弦月當空,繁星滿天,我沒有睡意,就出了門,獨自逛一逛這個玉清口中不是仙境勝似仙境的‘忘塵閣’。
有竹屋木舍,有亭臺樓閣,雖然不似超然宮承天殿那些的雄偉,也無安城商賈家的豪華,卻也不似農家小院般粗糙,這里園景,屋舍,精致講究,美觀實用,透著些仙風脫俗,確實是個世外桃源般的靈氣地方。
一曲笛音劃破夜空,悠悠婉轉,飄渺悠揚,不絕如縷,綿延回響,似縈繞著無限的牽念,緩緩揚起,飛入星月輝映的深空,和著渺渺輕云纏綿起舞,好似絢麗絲錦,風中翻飛,如同人間畫卷舒展,在長空鋪開,繪出人世的酸甜苦辣,道盡人生的愛恨情仇······
忘塵閣,滾滾紅塵滔滔人間,哪那么容易忘記?
看來不用明天,今夜我就能見到這位忘塵閣閣主了。這么大晚上不睡覺,吹笛子擾民的,除了閣主,也沒人敢吧?
靠得近了,聞得酒香四溢。我對這個修仙不忌酒的閣主,很有好感。修仙之人眾多,各自都有自己的小法門。
例如,我師傅俞無憂修仙,潔身自好,酒肉不沾,卻不忌生殺不拒歡愛。我大師兄二師兄不忌口,但是忌諱女色。我是妖身,所有忌諱都是為了壓制妖性。
聽得樓上人歌道。
“憑高眺遠,見長空萬里,云無留跡。桂魄飛來光射處,冷浸一天秋碧。玉宇瓊樓,乘鸞來去,人在清涼國。江山如畫,望中煙樹歷歷。
我醉拍手狂歌,舉懷邀月,對影成三客。起舞徘徊風露下,今夕不知何夕。便欲乘風,翻然歸去,何用騎鵬翼。水晶宮里,一聲吹斷橫笛。”(《念奴嬌·中秋》蘇軾·宋)
這聲音?
我飛身而起,到了樓臺上。
“閣主?”
我出聲呼喚那醉倒在地的人。白紗青衣綠帶,墨發鋪散在地月色下如玄錦般泛著光澤,幾個白凈酒壇還有些橘子荔枝,散落在小桌子上地面上還有他的衣角上,一只晶瑩透明的冰笛丟在一邊,寬大的衣袖遮蓋著他的頭,好似睡了過去一般。
沒有回應,我輕手輕腳地靠近,伸手去掀開他的袖子,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黑眸。
“真是你”我聽聲音像你。
“真是你”我聞妖氣似你。
對視一笑,眾里尋他千百度,竟如此碰到了。
他剛要起身,我撲進他懷里,又把他撞回了地上,“大師兄,我好想你。”
“這么大了,還這么愛撒嬌。”
“大師兄,你走了這么久,怎么這么狠心,一次都不回去看我呢?”
“忘塵閣忘塵閣,你是要把我忘了是嗎?你把師傅二師兄也都忘了?”
“笨蛋大師兄,你要是成了仙,卻不記得我們了,你成仙還有意思嗎?”
我就是為了永永遠遠和你們在一起,才跟著你們一起修仙的呀。要是你把我忘了,到了仙界,我也天天纏著你,讓你想起我來。
“大師兄,我可聽到你吹笛子唱歌了,你是想我們的,是嗎?”
“你怎么一句話也不說?你見到我不高興嗎?你不興奮嗎?”
大師兄風邈抬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小谷瑤,你說這么多哪容得我插嘴了?”
“......”我點點頭。
大師兄松開我的嘴,我咧嘴笑了。我太激動,話是說的太多了哈,嘿嘿。
突然大師兄神色一冷,看向我身后,我也感受到了妖氣,回頭去看,這時猴骨小妖從梁上倒掛著垂了下來。
“別殺,是我帶來的。”我阻止道,回頭見大師兄只是凝眉瞧著,并沒有動手的意思。是我太緊張了,大師兄從來不是沖動的人。
“我把它關在法罩里了,它竟然自己出來了。”
我低估了這個骨妖的成長速度,這么快它就沖開我的小法罩了。下次得加固些法罩才行。
“哪來的小骨妖?”大師兄奇怪地問道。
“你門中的玉清你可知道?”
“他的血沾到了猴骨上,這個猴骨就成了妖了。”
大師兄凝著好看的眉頭似乎不太相信,或者不認同我的說法。
“真的,我親眼見到的。”
猴骨小妖掛在那里,張牙舞爪的,好似在炫耀自己跑了出來,得瑟地樣子好像要我夸獎它似的。突然頭轉向一邊,被地上的水果吸引了注意力,一個翻躍,跳到了小桌子上啃上了橘子,飽滿的橘子瞬間癟成枯皮,又去盯著白壇里看,隨即把頭骨悶進了壇子里,咕嚕嚕的聲音,莫不是還喝起了酒。
“唉——”我起身就要去抓它,大師兄壓下我抬起的胳膊摟住了我,我掙了掙沒掙開奇怪的看向他。
“噓——你瞧,它像不像小時候的你?”
大師兄看看我,又瞧瞧猴骨小妖,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