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街

兩個瘦弱的身影從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穿過。

許是好久沒暴露在這么多人面前了，青檸既興奮又緊張，還生怕別人發現，非常忐忑。可是舜華倒是一臉的坦然自若。

“哎呀，你別緊張，你這副心虛的模樣，一看就是逃家出來的。”舜華無奈的看著鬼鬼祟祟的青檸。

“我怕啊。”青檸用扇子擋著半張臉，眼睛一直來回滴溜溜的看，汗都下來了。

“我手心都出汗了，早知道街上這么多人，您就應該把面紗帶上。”

舜華敲了她的頭一下：“人多怕什么，人多才安全，這么多走路的沒人顧得上看你。再說你見過哪個丫鬟出門戴面紗的？那豈不是太招眼了，本來人家根本沒注意，這一來不多看兩眼才怪！”

舜華梳了一個雙丫髻，然后把劉海兒梳的長長的蓋過眉毛，幾乎快擋住眼睛了，身上穿的是青檸的衣服，還是特意挑選的顏色素淡，繡花少的。冷眼看去，還真是一副小丫鬟的模樣。

她們和柳氏一起坐田莊的馬車出來。柳氏自去送菜，她們便偷偷溜到了錦繡街上。

錦繡街是金陵一條非常繁華的大街，用現代的話說就是黃金地段的商業街。和一年前一樣，這個時間街上車馬行人不斷，不時有裝飾華貴，落著車蓬的貴女的馬車路過，也有騎著高頭大馬的華服公子。兩旁的店鋪不斷有顧客進出，一派熱鬧繁華景象。

畢竟一年沒有出過園子了，青檸雖然緊張，但是心里還是非常興奮的。很快就被集市上的胭脂水粉，糖人涼糕所吸引，邊走邊看，也忘了用扇子遮臉。

若不是還有正事要做，她真要好好的逛一番，舜華看在眼里，便用一個荷包給她換了兩支糖人，青檸高興得快跳起來了，用手帕仔細的包好，準備回去和靈瑞一起吃。

一時兩人來到一個華麗的三層樓的大門前面，門上三個氣派的燙金大字格外顯眼。

奉寶齋。

舜華抬頭看了看，她知道，奉寶齋是金陵最有名氣的珠寶店之一，金陵的貴女們的首飾有很多都是在這里采辦的。

奉寶齋的首飾尤以雕工見長，精巧細致，雕刻的人物花鳥佛像無不栩栩如生。當年母親就非常喜歡戴這里的首飾，只是當年舜華還小，而且平日的首飾也帶不完，所以竟沒有來過這里幾次。

舜華與青檸邁步走上臺階，進了店中。此時應該是剛開張，還沒有什么客人，裝飾得華貴典雅的大堂里只有兩個伙計，一胖一瘦，正拿著雞毛撣子懶洋洋的打掃著多寶格。

舜華和青檸走到柜臺前，胖伙計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二人穿的都是丫鬟的服色，眼睛里就有了幾分輕蔑，也不出來招呼，打掃完畢后也不搭理，只顧著和瘦伙計嘮嗑。

青檸便上前道：“這位小哥，請問掌柜的在嗎？”

胖伙計瞥了青檸一眼，并不理睬她。青檸以為自己沒說清楚，便大聲道：“請問這位小哥，你們掌柜的在嗎？”

另外一邊的瘦伙計過來了，冷眼看著青檸：“你找我們掌柜的干什么？”

青檸忙賠笑道：“我們有一件鐲子想改個樣式，不知能不能做。”

瘦伙計嗤笑道：“姑娘要見我們掌柜？我們掌柜的忙的很，怕是不方便。”

青檸忙道:“沒關系，我們可以等一會兒，麻煩……”

還沒等青檸說完，胖伙計不耐煩道：“和一幫下人有什么可說的？”

又轉過頭對青檸：“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沒長眼？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咱們這里可是專們伺候貴人的奉寶齋，每天迎來送往的大客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哪有功夫改你的什么爛鐲子？去去去，看你那一臉的晦氣，一個下人，別礙了我們做生意！快滾！”

一邊說，一邊就要動手推人。

誰知伙計的手還沒碰到青檸，忽然只聽見“啪”的一聲悶響，伙計胳膊上結結實實挨了一算盤。

算盤是柜臺上掌柜每日算賬用的，使用精鐵制作，頗為沉重。若是男子的力氣，這一下非把胳膊給打折了。

就算皮糙肉厚，也著實疼痛。

“哎呦！”胖伙計疼的大叫，忙把手縮回來揉著。

舜華一邊掂量著那把鐵算盤的分量，一邊淡淡道：“你聽不懂人話么?你們掌柜在哪？請他出來。”

一瞬間，青檸只覺得從前那個意氣風發，天不怕地不怕的郡主又回來了。

“你，你怎么打人？”胖伙計都快哭了，今天怎么這么倒霉，遇到這幾個母夜叉！

忽聽一個嚴厲的聲音傳來：“你們兩個不在里面打掃，杵在這干什么？”

隨著聲音，一個身材高大，面若滿月的中年人從后堂踱步而出。看見兩個伙計一副苦瓜臉，皺了皺眉道:““怎么了？”

胖伙計苦著臉道：“掌柜的，這幾個丫鬟說要見你，還動手打人。”

聽見有人大早上就來鬧事，掌柜的臉色一沉，回身打量了一下舜華：“在我這里打人，你們是想見官府不成？”

舜華見掌柜一副長者模樣。雖然嚴肅，但并不像伙計那般勢利，像是個能說話的人，便道：“奉寶齋雖是金陵有名的店，可是難道不是也和其他首飾店一樣，要開門做買賣的么？”

掌柜捋了捋胡子道:“那是自然。”

舜華笑道：“我們今日正是要拿著銀子過來照顧生意的，你們的伙計居然當眾驅趕客人，說什么你們這里的貴客多沒工夫搭理我們。呵呵，滿金陵連黃口小兒都算上，誰不知道奉寶齋是金陵數一數二的珠寶店了?每日貴客盈門，就連宮里的娘娘都只戴您這里的首飾，可謂盛名遠揚。只是好與不好，大與不大自在人心，何必總掛在嘴上？像這般反而失了氣度，顯得小家子氣。”

雖是埋怨的話，可是掌柜竟然覺得十分順耳，臉上的笑紋都有點出來了。他回頭瞥了伙計一眼，伙計臉一紅，也顧不上胳膊了，趕快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