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影都
- 我大哥是叛賊首領
- 證道嗎兄弟
- 3272字
- 2019-03-30 09:40:00
次日,陵湛晨起無劍可練,跑去后廚給師傅塞了點銀錢,讓他做些人族能吃的東西。
兩刻鐘后,她叼著包子穿過大廳,就見槐祖長出二十只手,正與十多個妖族對賭。吃驚之下,包子從嘴里掉落,她伸手欲接,背后卻被一撞,包子在空中旋轉著和她告別后直奔地面。她盯著地面看了半天,站直身子,轉過頭去找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身量剛到她胸口,一臉無辜,銀灰色短發間兩只耳朵動了動。
這是只小豹子妖。
小豹子在她和地面之間來回看了看,道:“我買些吃的給你?”
陵湛連忙擺手。
誰知道端上來會不會是一盆連皮帶骨的生肉。
“那你去見我爹爹?讓他賠你。”小豹子為難道,“可是我也找不到他在哪里。”
“你和你爹走散了?”
小豹子點點頭。
陵湛心想,誰家爹這么心大,帶著小孩子來賭場,走丟了也不找。她俯身撈起小豹子,讓他坐在左臂上。
“你爹長什么樣?我幫你找。”
“我爹很高很壯,少了一只耳朵……”
“他經常來影都?”
“嗯,我爹喜歡看這里的斗武。”
斗武?
陵湛四顧一圈,發現西北邊圍了好幾重,最是熱鬧,隱隱傳來兵刃相接之聲,于是走了過去。
一道屏障將看客攔在外面,內中地形奇特,有的地方狹窄到嬰孩才能通過,有的地方卻寬敞一覽無遺,四周以及頭頂石壁上還有許多幾尺長的石棱刺出,地面也坑坑洼洼覆著薄冰。虎狼蛇狐四個朅族各展身手,戰況激烈。虎妖不急不緩,應對之間殊無頹勢;狼妖刀冷鋒寒,出則見血;蛇妖攻勢凌厲,招若雷霆;狐妖飄忽不定或進或退,難以捉摸。
陵湛拎起小豹子,把他舉過頭頂。
“看看有沒有你爹。”
“沒有,我爹通常在賭局那邊守著,打完他就收錢。”
聽起來這小崽子的爹很會賭。
圍觀的賭徒眼睛緊盯戰況,兩只腳仿佛黏在地上,動都不動,時不時抬手大聲叫喝。陵湛將小豹子護在懷里,擠了半天才到賭局旁,上面落注各異,取舍不一。
“這里有嗎?”
“沒。”
“那要不在這兒等等?有可能你爹發現你不見了,跑出去找你,他找不到應該會回來看看。”
“好。”
陵湛觀望了一會兒戰況,心中已有勝負之料,轉頭問:“你爹只看斗武的?”
小豹子點頭:“我爹賭這個很少輸。”
陵湛奇道:“他會相骨?”
小豹子一臉茫然:“什么是相骨?”
“相骨是太荒時代六界間盛行的一個行當,相骨師能觀對方的年紀、種族、經脈、根骨、修為。”陵湛解釋道,“如今這個行當十分冷僻,行走在外多年,我還沒遇到除我之外第二個相骨師。”
“……隔著衣服也能看?”
“當然。”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只有一種情況看不準,對方使用了幻術遮蔽自己的骨脈。”
小豹子顯然不信,抬手一指虎狼蛇狐四個朅族,“那你說他們誰會贏。”
“他們四個修為、年歲、經驗均相差無幾。虎進退沉著,但出手不夠狠,過于瞻前顧后;狼鎮定與狠辣皆有之,尚未展露全部實力,只在尋找機會;蛇剛猛有余,不暫避鋒芒將是他的敗因;狐貍心有算計,然而太貪心,這是他最大的弱點。此局雪狼會勝。”
周圍妖族耳聞這幾句話都轉過來看了陵湛一眼,懷疑、驚奇、鄙夷、贊賞各不相同。
小豹子不再說話,繃著臉緊盯戰局。
半晌后,勝負揭曉,雪狼勝。
眼見周圍賭客有前來討教的趨勢,而小豹子他爹仍不見蹤影,陵湛道:“還是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來到外面,大廳內已換了別的管事鎮場,槐祖不知去向。
十幾個架子擺在中央,上面陳列兵器不下百種,陵湛忍不住駐足多看了幾眼。
兩個妖族站在其中一個架子旁邊爭吵。
“當你老子我不識貨?這玩意兒你跟我說是箐帝時候的?上面的紋路你今早起來刻的吧?還掉渣呢!管事,這兒有個賣假貨的,快把他轟出去!”
“什么假貨?我花好大價錢收的!絕對是真的!”
“你說真的就是真的?那我手里這把還是古藏渡易呢!”
“你!”
管事眼見要鬧起來,趕緊走過去調和,他拿過短劍翻看琢磨了片刻,在兔妖期望的眼神中道:“假的,是近兩百年鑄造的。”
兔妖滿臉不敢置信,隨即怒火叢生。
“我要去找他算賬!”
貍貓先是幸災樂禍,而后強行拉下上揚的嘴角,憋住笑道:“誒,你上哪兒收的?該不會是城西臭狐貍開的那家吧。”
兔妖:“咋了?”
“嚯,昨晚的事情你沒聽說?”見兔妖搖頭,貍貓嘖嘖幾聲,“這事兒說來話長。”
兔妖:“……跟我有什么關系。”說完轉身就走。
貍貓一把拉住他:“關系大著呢,聽我跟你講。”
“昨晚滿庭芳酒宴,斬梅刀主把袞盟右執殺了,還驚動了先帝的幾位夫人,其中就有鱗族的那位姑奶奶!先前州宰不是犧牲了嗎,鱗族這次派來的新任州宰就是那位姑奶奶。昨天出事之后,她大發雷霆,搜查了一個晚上。”
陵湛本欲離開,乍聞貍貓的話又頓住腳步。
原來北院那幾個美人是前代妖帝的后妃,那位儲譽檀的姑奶奶更是新任澹州州宰……
昨夜與景予讓見面時,斬梅刀上血痕未褪,她原以為是從瀧西過來時遇敵,現在才知道竟是殺了袞盟右執。
她的大哥真是無所不敢為。
貍貓繼續道:“斬梅開殺之后可是會留下很久的梅香,派出的州軍順著梅香追過去,嘿,你猜追到了哪里?他們追到了那只臭狐貍開的店!”
兔妖瞪大了眼睛。
“州軍從他店里搜出了斬梅,他嚷嚷說那是假貨,是一個人族姑娘賣給他的,結果裁決者一看,斷定是真的,緊接著發現了另一件事。”貍貓頓了頓,“八十多年前梁河潮汛淹沒內城死了十幾個妖,你還記得吧?”
兔妖點頭:“當時不是說是因為州宰府收的虬巖摻了假嗎?”
“對!”貍貓舔舔嘴唇,“裁決者確認斬梅刀之后,察覺到那只臭狐貍不對勁,試探之后發現他就是當年那個賣給州宰府假貨的混賬!”
“……”
“這么多年了,他還敢偷偷跑回來,回來還死性不改地繼續買賣假貨,這下好了,把他的命給收了。他的尸體就掛在市集那里,你現在去還來得及雪恨。”
“……我一會兒就去。”
陵湛回過神來,低頭一看,懷里的小豹子揪著她的衣襟,面無表情。
她趕緊道:“這就走。”
穿過大廳,她抬腳往東行,走了幾十步就見兩個男子站在一間屋子門口,其中一個很熟悉。
是景予讓。
站在景予讓對面的是個鳳族男子,斯文俊秀,氣質出塵,他沖陵湛微微頷首,又看了一眼她懷里的小豹子。
他的眼神有些古怪,陵湛解釋道:“遇到這個孩子,幫他找他的爹爹。”
“交給影都,他們會解決。”景予讓開口道,“下午啟程去薊川,你先隨我來。”
陵湛于是跟小豹子告別,把他遞給鳳族男子,同景予讓離開。
“你還抱著我做什么?”
陵湛走后,豹子妖聲音不復之前那般稚嫩,轉而變成冷澀尖銳的腔調。
鳳族男子立馬松手,他咚的一聲摔在地上,翻身爬起來,仰頭怒目而視,對方卻轉身進了屋,他跟著來到桌案邊,就見對方執起筆,寫下一行字。
——你在找你爹?
豹子妖冷聲道:“怎樣?”
鳳族男子繼續寫道:你爹不是幾百年前就被你殺了嗎?
豹子妖哼了一聲。
鳳族男子:剛才接了一樁生意。
豹子妖:“怎么,你有膽量接,沒本事做?”
鳳族男子:人手不夠。
“以黑吞白,反之以白噬黑,這是影都的規矩。”豹子妖又哼了一聲,“我就幫你這一次,事成之后,你得多分我兩成。”
鳳族男子:可以。
仍是第六層那間屋子。
陵湛跟著景予讓進去時,但見一個瘦弱的鯉魚妖正伏在案上淺眠,身上蓋著大氅,桌案上攤開幾本冊子,朱筆橫在其間,毫端凍成冷硬的一簇,硯臺邊緣已結了冰。察覺到外來者進門,她緩緩睜眼坐起,大氅隨著她的動作滑落到地上。
景予讓上前撿起大氅,抖了抖,為她重新披在肩頭。
鯉魚妖眨眨眼,有點初醒后的迷蒙,她的臉色異常蒼白,渾身病氣纏繞。
“這位是……”
“舍妹。”
“我還以為你只會拈花惹草,原來還能結拜到這樣的妹妹。”損了景予讓一句,鯉魚妖強打起精神,揉著額角對陵湛道:“小姑娘你別跟著他了,不如來影都,明爺定然喜歡你。”
陵湛不知作何回答,景予讓運功為鯉魚妖化開硯臺里的冰,道:“權介聲身死,蒼族將亂……”
“走你的,你想插手就去,跟我說有什么用。”鯉魚妖打斷他,重新取了根筆,邊蘸著墨邊道,“燒殺劫掠找混小子,懲惡揚善找鳳五,更大的生意去找槐祖,我只負責收尸料理后續。”
“這件事只有你能辦成。”
“說吧。”
“我要換個身份。”
“也是,你這張臉去蒼族,直接會被打死,待會兒你詳細說說,我給你改。”鯉魚妖掩口咳了幾聲,問道,“你此去薊川兇險莫測,小姑娘怎么辦?不如留在影都,我們會照看。”
見她始終不放棄招攬陵湛,景予讓道:“此事我跟槐祖說過了。”
“行吧,你心里有數就好。”鯉魚妖又咳了數聲,撐著桌案站起來,推開景予讓要扶她的手,“死不了,別浪費時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