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偉大的博弈
- (美)約翰·S.戈登
- 14549字
- 2019-04-02 15:53:47
第一章
“人性墮落的大陰溝”(1653—1789年)
-譯者題注-
作為世界金融中心的紐約,起初只是北美殖民地一個小小的貿易窗口,依靠其獨一無二的地理優勢,在當地荷蘭裔移民商業精神的催化下,逐步成長為一個繁榮的都市。華爾街也正是從這里起步,走向世界舞臺的。然而,在美國開國元勛杰斐遜的眼里,紐約卻一直是“人性墮落的大陰溝”。
-譯者導讀-
? 你也許不會想到,紐約最終成為一座世界性的商業都市和金融中心,竟然與17世紀荷蘭的“郁金香泡沫”有著無法分割的必然聯系。
? 作為人類歷史記載中最早的投機活動,荷蘭的“郁金香泡沫”包含了此后人類社會一切投機活動,尤其是金融投機活動中的各種主要要素和環節:資產價格的迅速上漲引發了公眾對財富的狂熱追求,資產價格被進一步推高,令更多的人越發瘋狂地投入,直至理性的完全喪失和泡沫的最終破滅,千百萬人傾家蕩產,流離失所。此后的人類歷史不斷上演金融危機大戲,循環往復,無休無止。可以說,一部金融史,也是一部投機史和金融危機史。
? 但是,人們往往只看到“郁金香泡沫”投機狂熱的破壞性,卻忽視了荷蘭人可貴的商業精神。當和其他歐洲人一起漂洋過海來到北美洲這片新大陸時,荷蘭人將他們的商業精神帶到了紐約——那時它的名字叫作新阿姆斯特丹。在新大陸的各個殖民地中,紐約最好地繼承了荷蘭人的商業精神,包括他們的投機文化。除了紐約自身的地理條件外,大街小巷無處不在的商業精神,或許是成就紐約,推動其逐漸發展成為世界最大的都市和金融中心的最重要因素。
? 荷蘭人在“郁金香泡沫”時練就的投機技術,很快就被運用到了北美新大陸。發生在這塊處女地的第一次金融投機活動是針對當時的原始貨幣——貝殼串珠進行的投機。這次金融投機揭開了北美350年的金融史——同時也是350年的金融投機史的序幕。這些投機技術在以后的歷史中被反復應用,投機者們沉溺其中,樂此不疲。
? 18世紀下半葉,兩位歷史人物開始登場,他們不同的理念和他們之間的斗爭對美國這個當時還處于襁褓中的新生國家的發展路徑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也影響了華爾街的未來。他們同是美國的開國元勛,一位是亞歷山大·漢密爾頓,另一位是托馬斯·杰斐遜,他們開啟了美國隨后200多年的黨爭。漢密爾頓推崇市場的作用,扶持和鼓勵商業活動,主張政府要在建立金融體系和維護經濟秩序中發揮積極作用。而杰斐遜則憎惡任何投機活動,他把充斥著各種投機行為的紐約稱為“一條人性墮落的大陰溝”。在此后數百年的北美金融史中,幾乎在每一個重大事件里,你都會依稀看到漢密爾頓和杰斐遜的影子,看到他們各自的追隨者一直在捍衛著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理念。
紐約有許多鮮明的特色,其中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是,它是美國唯一曾經被圍墻包圍起來的大城市。

荷蘭人早年在紐約為防御英國人入侵而修建的“墻”。它的存在并沒有實現保護紐約的初衷,但墻邊的一條街道(“墻街”,Wall Street,音譯為“華爾街”)卻成了華爾街名字的起源。
17世紀50年代,建成尚不足30年的新阿姆斯特丹的港口已經非常繁榮。它是世界上最大的也是最優良的天然海港之一,同時也是荷蘭人對外貿易的窗口,其繁榮使得在新英格蘭地區
的英國殖民者都對它垂涎三尺,1652年爆發的首次英荷大戰更是威脅著新阿姆斯特丹的未來。
這塊殖民地的荷蘭統治者彼得·斯特文森市長曾經是一名軍人,并習慣以軍人的方式思考問題,由于擔心新英格蘭會從陸路進攻,斯特文森決定在城市的北部建立一道防御城墻。他從當地商人的手中借了6 000荷蘭盾,并命令每一個有勞動能力的人都要幫助建造城墻。墻用圓木建成,每根圓木長約16英尺(約5米,3英尺約合1米),其中1/4埋于地下,頂部被削尖。該墻東起當時臨海的珍珠街,西至今天的三一教堂,全長2 340英尺(約713米)。教堂的西側鄰近哈德遜河畔
陡峭的懸崖,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城墻設有兩個大門,一個建在東河口,是船只卸貨的地方;另一個建在與百老匯街的交會口,是向北的主要陸地通道。
當斯特文森將修筑城墻的預算單呈給剛剛成立的市政委員會(成立于1653年2月2日)要求其撥款時,委員會猶豫不決。那些剛被任命的自以為是的委員認為,筑墻的費用應由該殖民地的所有者荷蘭西印度公司(Dutch West India Company)負擔,而不應由市政委員會支付。直到斯特文森同意上繳酒稅作為補償后,委員會才批準了市長筑墻的預算。
但斯特文森犯了一個常見的軍事錯誤,他的新阿姆斯特丹防御方案忽略了海上的威脅。1664年,一支英國艦隊從南邊駛向這個港口,將全城置于炮火之下,從火力上完全壓倒了港口處的新阿姆斯特丹守軍,斯特文森所擔心和防范的陸路入侵最終也沒有發生。

斯特文森雕像矗立于紐約23街和第二大道交界處的斯特文森廣場,人們以此紀念新阿姆斯特丹即后來的紐約的第一任市長。(譯者攝于2017年)
斯特文森絲毫不為所動,準備誓死守城。但是城里的商人,包括他自己的兒子,卻不是這樣想的。他們聯名寫了一份請愿書,懇求市長開門投降,以免城堡和他們的財富都在炮火中毀于一旦。斯特文森最終被迫同意了他們的請愿。第二天,他所深愛著的新阿姆斯特丹被命名為新約克郡(New York,簡稱紐約),作為生日禮物獻給了約克公爵(英王查理二世的弟弟及繼承人)。
斯特文森留在了紐約,一直生活在遠離城市的北方莊園里,直到1672年去世。他的莊園南北貫穿今天的第5街到第17街,東西橫跨公園大道到東河,這個巨大的莊園足以使他的后裔到19世紀依然富有。
那道城墻此時已毫無意義,它很快就荒廢了,并于1698年被拆除。這一年,最早的三一教堂(Trinity Church)開始修建,它就建于該墻的西端。如果到此為止的話,那道墻也不過是歷史中一個微不足道的腳注。但是緊接著墻后的一塊30米長的空地被保留下來,以用于軍隊調動,因此那里當時不允許建任何建筑。隨著交通發展逐步成為曼哈頓的一個難題(直到今天,紐約的交通依然是個難題),這塊空地不可避免地很快被改建成一個十字路口,而緊挨圍墻的這條街也順其自然地被命名為“墻街”
,也就是華爾街。這條小小的街道,得益于一個與荷蘭有關的傳統,并將從這里起步,最終發展成為世界上最著名的街道之一。

華爾街位于曼哈頓下城,圖中的深灰色區域,其上方的邊界線即華爾街。歷經300多年的發展,這條只有8個街區長的街道已經成為美國金融業的代名詞,曼哈頓的商業區也不斷向北擴展,最終紐約成為世界上最大的金融中心。(譯者根據公開資料整理)

1800年的紐約曼哈頓地圖。
這個傳統就是紐約繼承自荷蘭人的商業精神。早在17世紀初期,荷蘭人就發明了現代資本主義制度。盡管資本主義制度的許多基本概念最早出現在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但荷蘭人,尤其是阿姆斯特丹市民,才是現代資本主義制度的真正創造者。他們將銀行、證券交易所、信用、保險和有限責任公司有機地統一成一個相互貫通的金融和商業體系。由此帶來爆炸式的財富增長,使荷蘭這個小國短暫地躋身歐洲一流強國。
盡管資本主義制度的許多基本概念最早出現在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荷蘭人,尤其是阿姆斯特丹市民,才是現代資本主義制度的真正創造者。他們將銀行、證券交易所、信用、保險和有限責任公司有機統一,組成一個相互貫通的金融和商業體系。由此帶來爆炸式的財富增長,使荷蘭這個小國短暫地躋身歐洲一流強國。

圖為郁金香泡沫時期荷蘭只有兩株的稀有郁金香品種Semper Augustus(意為“偉大的皇帝”),單株售價高達4 600弗羅林,約等于38頭公牛的價格。(譯者根據公開資料整理)
荷蘭人發明了最早的操縱股市的技術,例如賣空(short-selling,指賣出自己并不擁有的股票,希望在股價下跌后購回以賺取差價)、空頭襲擊(bear raid,指內部人合謀賣空股票,直到其他股票擁有者恐慌并全部賣出自己的股票導致股價下跌,內部人得以低價購回股票以平倉來獲利)、對敲(syndicate,指一群合謀者在他們之間對倒股票來操縱股價),以及操縱市場(corner,也稱殺空或坐莊某一只股票,或囤積某一種商品,指個人或集團秘密買斷某種股票或商品的全部流通供應量,逼迫任何需要購買這種股票或商品的其他買家不得不在被操縱的價位上購買)。
同樣也是在荷蘭,曾經爆發了“郁金香泡沫”(Tulip mania),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有記載的金融泡沫。16世紀中期,郁金香被從土耳其引入西歐,迅速引發了人們的狂熱追捧。到17世紀初期,一些郁金香珍品被賣到了不同尋常的高價,而富人們也競相在他們的花園中展示最新鮮和最稀有的品種。到17世紀30年代初期,這一時尚導致了一場經典的投機狂熱。人們購買郁金香已經不再是為了其內在的價值或作為觀賞之用,而是期望其價格能無限上漲并因此獲利(這種總是期望有人愿意出價更高的想法,長期以來被稱為投資的博傻理論)。
1635年,一種叫Childer的郁金香品種的單株賣到了1 615弗羅林(florins,荷蘭貨幣單位)。為讓讀者對17世紀初期荷蘭的物價水平有大致了解,不妨舉兩個例子:17世紀早期,在荷蘭4頭公牛只要480弗羅林就能買到,1 000磅(約454千克)奶酪也只需120弗羅林。可是,郁金香的價格還是繼續上漲,第二年,一株稀有品種的郁金香(當時的荷蘭全境只有兩株)以4 600弗羅林的價格售出,而購買者還需要額外支付一輛嶄新的馬車、兩匹灰馬和一套完整的馬具。
荷蘭鮮花市場與資源配置
在荷蘭的阿姆斯特丹,有一個全歐洲最大的鮮花交易市場。每天上午,歐洲各地生產的鮮花被源源不斷地運到這里。下午,通過“荷蘭式拍賣”,所有鮮花的價格都被確定;然后,這些鮮花被迅速地分裝、打包,運往世界各地。第二天,不論是倫敦、紐約,還是東京,或是世界上其他任何一個主要城市,從阿姆斯特丹運來的鮮花,都會在這些處于不同時區的都市的清晨,不約而同地準時在街頭出現。
是誰將鮮花準確無誤地送到了這些城市?
是市場,是“無形的手”,是鮮花市場的參與者們在追逐自己利益的同時,將這些鮮花送到了需要它們的地方。鮮花如此,資本亦如此。怎樣將一個社會的金融資源送到需要這些資源的地方?需要依靠一個高效的資本市場。
而同時,我們需要“有形的手”發揮作用,需要政府在鮮花市場和航運市場的交易中維持秩序和公平,確保鮮花不會在街上被人搶劫。在資本市場上,政府的監管同樣不可或缺。
也就是說,我們應該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發揮決定性作用,同時更好地發揮政府的作用。“無形的手”配置資源,“有形的手”維護市場秩序,做社會的“守夜人”,同時不斷改進監管,優化市場基礎設施,提高市場效率,幫助市場更好地配置資源。(譯者根據公開發表文章整理)

位于荷蘭阿姆斯特丹附近的阿斯米爾(Aalsmeer)鮮花交易市場。該鮮花交易市場幾乎有200個足球場大,每天,有約2 000萬株玫瑰、郁金香、菊花等花卉綠植在此交易,年交易額約為20億歐元。拍賣從凌晨5點開始,采用“荷蘭式拍賣”,拍賣鐘的指針由賣家設定的初始價格開始,逐漸向更低的價格旋轉,直到有買家按下按鈕,指針停止的價格即成交價——也就是該花卉在全球市場的基準價。(譯者根據公開資料整理)
但顧名思義,所有的金融泡沫都極為脆弱。當人們意識到這種投機并不能創造財富,而只能轉移財富時,總有人會清醒過來,這個時候,郁金香泡沫就該破滅了。當某個時刻的某個無名小卒賣出郁金香——或者更有勇氣一些,賣空郁金香時,如果有其他人跟從,賣出的狂熱將很快與此前購買的狂熱不相上下。于是,郁金香的價格崩潰了,成千上萬的人在這個萬劫不復的大崩潰中傾家蕩產。
而北美洲哈德遜河口這塊小小殖民地的創建者,正是當年演繹如此空前局面的一群人。從一開始,這塊殖民地就有別于那個時期在北美洲東海岸建立起來的其他殖民地。新英格蘭的清教徒(Puritan)、賓夕法尼亞的教友派教徒
(Quakers)和馬里蘭的天主教徒(Catholics),都是為獲得宗教自由而來到這個新大陸的。對于這些殖民者來說,他們每到一地所能想到的,也是首先要做的,就是修筑金碧輝煌的教堂和城市,建立一個其虔誠和美德為別人所追隨的首善之區。
阿姆斯特丹金融中心與荷蘭的興衰
阿姆斯特丹作為17世紀世界金融中心的興起與荷蘭的崛起是相輔相成的。1602年,世界上第一家證券交易所——阿姆斯特丹證券交易所即成立于此。銀行、證券交易所、信用、保險和有限責任公司有機地統一成一個相互貫通的金融和商業體系。發達的金融體系為荷蘭在全球的貿易和殖民擴張提供了不可或缺的資本支持,使這個地域狹小且1/4國土位于海平面以下的國家得以成為當時的世界霸主。然而,1637年“郁金香泡沫”的破滅不僅沉重打擊了阿姆斯特丹交易所,更使荷蘭全國的經濟陷入混亂,加速了荷蘭由一個強盛的殖民帝國走向衰落的步伐。17世紀下半葉,荷蘭的地位受到英國有力的挑戰,世界金融的中心也隨即由阿姆斯特丹移向英吉利海峽彼岸的倫敦。(譯者根據公開資料整理)
可是,當荷蘭人在他們全新的殖民地開始經營的時候,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賺錢。他們如此全神貫注地追逐財富,以至于在17年內都沒有建造一座合乎體統的教堂。當最終修建了一座教堂時,他們將它命名為圣尼古拉斯(St. Nicholas)教堂,從此圣誕老人就成了紐約不太為人所關注的守護神。
紐約這種獨特的文化淵源和氣質,使得它一開始就與其他殖民領地的關系很緊張。即使隨后紐約向北的擴張止于市政公園旁的圣保羅教堂,極其憎惡紐約的托馬斯·杰斐遜也還是把紐約稱作“人性墮落的大陰溝”。這種緊張關系即使到了今天也依稀存在。對美國的其他地方而言,紐約經常是邪惡與危險的象征。而對紐約人來說,這個國家的其他地方充斥著自命不凡的衛道士,最重要的是,他們都裝模作樣,非常無聊。
剛開始,荷蘭人非常成功。許多新的殖民地是由專門成立的股份有限公司(即現代企業的前身)建立的,但很快這些公司都破產了,他們建立的殖民地也被王室接管。而荷蘭西印度公司卻通過蔗糖和奴隸貿易大發橫財,已經站穩了腳跟。公司只花了2萬荷蘭盾就建立了新阿姆斯特丹這塊殖民地,而從新阿姆斯特丹運回的第一船毛皮就價值4.5萬荷蘭盾,投資回報率是125%。
荷蘭的東印度公司和西印度公司
1602年,極富商業頭腦和冒險精神的荷蘭人為了開辟前往東方的航線,成立了世界上第一家向公眾發行股票融資的公司——聯合東印度公司,以籌集遠洋航行所需的大量資金。荷蘭東印度公司募集到的資本金是一年前率先起步的英國東印度公司的10倍以上。此后,這家跨國公司存續了近200年,被荷蘭國會賦予貿易壟斷、建立殖民地、奪取外國船只等諸多特權,賺得盆滿缽滿,每年給股東派息高達約18%。1621年,荷蘭政府又成立了西印度公司,旨在開拓美洲殖民地。1622年荷蘭獲得哈德遜河口的曼哈頓島,建立新阿姆斯特丹,即后來的紐約。1624年,西印度公司在曼哈頓建立了第一個長期代表機構。股份制公司和金融的發展把荷蘭的社會閑散資金集聚起來,使得當時風險極高的海外開拓和貿易緊密聯系成為可能,這也是荷蘭這么一個地理上的小國得以稱霸海上的重要原因。(譯者根據公開資料整理)

這幅油畫描繪了13世紀下半葉馬可·波羅從威尼斯出發前往中國的情景,他在游記中刻畫的富庶東方成為歐洲諸國海外貿易和殖民的巨大誘惑。進入14世紀,文藝復興運動興起,資本主義萌芽開始在威尼斯、佛羅倫薩等地首先出現。(譯者根據公開資料整理)
荷蘭西印度公司的暴利時代并沒有持續多久,這主要歸功于往往表現得很無能的政府——紐約從它的荷蘭祖先那里繼承下來的一個不夠幸運的遺產,但是殖民地的居民卻比該公司的命運好得多。新阿姆斯特丹,這塊由已經學會一心經商與和平共處(live and let live)的荷蘭人建立起來的純商業領地,很快就具備了一個世界性都市的特質。當彼德·斯特文森市長——一個荷蘭改革教會(Dutch Reform Church)的虔誠會員試圖將定居在新阿姆斯特丹的猶太人和教友派信徒驅逐出境的時候,西印度公司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不要多管閑事,好讓猶太人和教友派信徒好好做自己的營生。17世紀40年代,一個法國牧師來到這個人口不到1 000人的小鎮,發現街上的人說著18種以上的語言,他們到這里來的目的只有一個——賺錢。很快,除了毛皮,各種各樣的物品,例如面粉、奴隸、木材和無數其他商品,都開始在曼哈頓進行交易。而這里的商人已經和歐洲的市場密不可分了。很快,他們又開始在地中海、西印度群島甚至印度洋等更大的范圍內尋找低買高賣的機會。
新阿姆斯特丹,這塊由已經學會一心經商與和平共處的荷蘭人建立起來的純商業領地,很快就具備了一個世界性都市的特質。17世紀40年代,一個法國牧師來到這個人口不到1 000人的小鎮,發現街上的人說著18種以上的語言,他們到這里來的目的只有一個——賺錢。
因此,當該城市被英國人接管時,紐約的市民仍舊保持著他們那種一貫只對金錢感興趣的傳統,也就很快適應了英國的統治和法律。到了今天,除了一些荷蘭語地名,比如布魯克林(Brooklyn),一些荷蘭語單詞,比如小甜餅(cookie),以及一些荷蘭語人名,如羅斯福以外,荷蘭人在哈德遜河畔40年的歷史似乎沒有留下什么痕跡。但實際上并非如此,因為他們留下了荷蘭人的商業精神。
今天,在紐約這個超級大都市的深處,那個小小的、吵吵嚷嚷的、每個人都忙著做生意的新阿姆斯特丹的影子仍無處不在,正如在每個人身上都可以依稀看到他的孩提時代一樣。而賺錢本身,不論是正大光明地,還是不擇手段地,依然是這個城市的至愛。
今天,在紐約這個超級大都市的深處,那個小小的、吵吵嚷嚷的、每個人都忙著做生意的新阿姆斯特丹的影子仍無處不在,正如在每個人身上都可以依稀看到他的孩提時代一樣。而賺錢本身,不論是正大光明地,還是不擇手段地,依然是這個城市的至愛。
* * *
這種商業精神早在1666年就已經非常明顯了。那是在英國人取得控制后的第二年,弗雷德里克·菲利普斯通過囤積貝殼串珠(北美印第安人用作貨幣和裝飾品),策劃了北美洲歷史上第一起金融操縱案。

貝殼串珠(Wampum)是北美印第安部落用于以物易物、記錄歷史的重要媒介,往往以線繩串聯或者編織到毛皮上。歐洲殖民者提高了生產貝殼串珠的效率,進而誘發通貨膨脹,最終導致這種原始的“貨幣”停止流通。(譯者根據公開資料整理)
菲利普斯1626年出生于荷蘭,1647年隨其父遷到新阿姆斯特丹,曾是木工學徒的他參與過建造斯特文森下令修建的城墻。但是菲利普斯從事木匠工作的時間并不長,相反,他選擇了一條通向財富的捷徑:和一個有錢的寡婦結婚。用妻子的財力武裝自己的菲利普斯開始和當地的印第安人、西印度群島人以及荷蘭人交易各種各樣的商品,他很快就表現出了敏銳的市場嗅覺。
那時印第安人生產的毛皮是當地殖民地經濟中最賺錢的商品,但他們不愿意毛皮的購買者付給他們金幣或銀幣。盡管這些金幣或銀幣被歐洲人視為至寶,但印第安人對它們一無所知,認為它們一錢不值,因此在交易中,印第安人要求歐洲人用“真正的錢”——貝殼串珠來支付。貝殼串珠的原材料取自北美東部河流和湖泊中盛產的一種淡水蚌,制作時取出里面的小珠,用復雜的手法將其編成串狀。
1650年,6顆白色珠子或者3顆黑色珠子值1個斯圖弗(Stuiver,荷蘭貨幣單位,1斯圖弗等于1/20荷蘭盾,大約相當于5美分)。對荷蘭商人來說,不幸的是,通貨膨脹開始了,到1659年16顆白色珠子才值1斯圖弗。不僅毛皮的價格因為通貨膨脹而一路飆升,而且這也攪亂了殖民者和印第安人以貝殼串珠為介質的日常交易,嚴重破壞了當地的經濟。斯特文森試圖用政府通常采用的方法——價格控制來解決這個問題,而他也得到了這種方法通常得到的結果:市場無視這種價格控制。這時候,菲利普斯開始買進貝殼串珠,并囤積起來。他把貝殼串珠裝在桶里埋在地下,以減少貝殼串珠的流通量。幾周之內,他就控制了串珠市場,成功地抬高了串珠的價格。1666年,3顆白色珠子就相當于1斯圖弗。
中央銀行的概念直到17世紀末期才形成[英格蘭銀行(Bank of England)于1694年建立]。可是菲利普斯早在此前30多年就通過囤積貝殼串珠而像中央銀行那樣實現了對貨幣供應量的控制,并借此為自己獲得了不菲的利潤。之后,他又和第二位有錢的寡婦結了婚,以此成為紐約最富有的人,從事貿易的范圍遠達東印度群島和馬達加斯加。
至于貝殼串珠,一直到美國獨立戰爭前還被當成一種常用貨幣。后來,有一種可以廉價仿制貝殼串珠的機器被發明出來,將貝殼串珠的價值徹底摧毀。
這種一心經商與和平共處的生活態度并沒有讓紐約變得易于管理,過去如此,現在也如此。紐約的市民一向愛鬧事,他們甚至曾經絞死過州長雅各布·雷斯勒,這在北美殖民地絕無僅有。1651年首次通過的《航海條例》
(The Navigation Acts)是北美殖民地完全為英國利益服務的保證——條例禁止在北美發展大部分制造業,并要求外來商品必須經由英國控制的港口運輸(因此也必須繳納英國關稅)。但是這個法案被執行的力度從一開始就強弱不一,在實際生活中,人們通過行賄,抑或通過偷偷在紐約港無數的小港灣和出海口卸貨來逃避關稅。于是,這塊殖民地日漸繁榮起來。

蘇格蘭人約翰·勞(John Law)。1716年,約翰·勞在法國國王路易十五以及法國政府授權下建立了帶有中央銀行性質的法國通用私人銀行。憑借政府的支持以及銀行的資本金,他建立了一系列相當成功的公司,包括密西西比公司。該公司壟斷了殖民地密西西比、路易斯安那地區與法國之間的貿易及礦產開采權。通過虛假宣傳,密西西比公司的股票獲得了法國民眾和權貴的追捧,股價瘋漲。為了維持股價、支付股息,約翰·勞利用通用私人銀行的貨幣發行權印刷了大量的紙幣,釀成惡性通貨膨脹,最終泡沫破滅、股價暴跌,勞不得不倉皇逃離法國。(譯者根據公開資料整理)
到斯特文森的城墻被拆除的時候,曼哈頓人口已達4 937人(根據北美洲的首次人口普查結果)。大部分人居住在該島的南端,華爾街那時還是曼哈頓的北城。隨著在寬街和華爾街交界處建立起三一教堂和在1700年建立起第二座市政大廳,曼哈頓島的西端成了一個時尚住宅區。
那時,只有在華爾街的東端,靠近珍珠街的岸邊,才是華爾街的商業區。首先在這里定期進行的大規模商業活動是奴隸貿易。紐約州是唯一一個有大量奴隸的北方殖民地(1698年,奴隸占曼哈頓人口的14%),同時也是一個奴隸貿易中心,奴隸從這里被運往南方的弗吉尼亞和北卡羅來納。
殖民者發現小麥能在哈德遜河流域生長,于是谷物與毛皮、奴隸一樣也成了紐約的經濟支柱。大部分谷物被加工成面粉和餅干,出口到西印度群島以換取糖漿和朗姆酒。紐約市的市徽上不只有一只海貍,還有一個面粉桶,面粉對于這座城市的重要性可見一斑。紐約也出口鯨魚油和煙草到英格蘭,以換取在殖民地不能生產的商品。
紐約成為一個繁忙的港口一點兒都不奇怪。紐約港擁有無與倫比的自然條件,它有長達數英里的海岸線,水位很深,船只很容易通過納羅斯海峽進入廣闊的外海。此外,新澤西的兩條河拉里坦河和哈肯賽克河、紐約的哈德遜河和長島海峽像漏斗一樣將無數船只匯向紐約。1699年,英國駐美總督貝雷蒙特爵士將紐約稱為“美洲發展最快的城市”,不過這種說法多少有一點兒夸張。在17世紀和18世紀,出海的船只仍然很小,它們可以利用紐約地區其他很多小海港,如長島上的牡蠣灣和南安普敦港,還有哈德遜河上的小鎮,如彼克斯基(Peekskill),這些小鎮如今已經沒有人再把它們當港口了。
此外,費城在1680年建立后沒多久,就擁有了比紐約更多的人口,并且成為富庶的賓夕法尼亞領地唯一的港口。同時,波士頓是人口稠密的新英格蘭地區的港口,查爾斯頓港口也靠出口大量的大米和靛藍(一種染料)而繁榮。因此到殖民時代的后期,紐約人盡管在商業上野心勃勃,但其在殖民地所有的港口中只排名第四。1770年,費城進口商品4.7萬噸,波士頓進口了3.8萬噸,查爾斯頓進口了2.7萬噸,而紐約那一年僅僅進口了2.5萬噸商品。
盡管此時紐約已經成為一個商業逐漸繁榮的活躍港口,但它還不是一個金融中心。在18世紀,北美殖民地經濟呈現跨越式發展(因而英國政府極欲對其征稅,隨后引發了一系列事件并最終引爆了美國獨立戰爭),其生鐵出口占世界總量的1/7,并擁有世界上第二大商業船隊,僅次于英國。但是,從很多方面看,它還是一個較為原始的經濟體。例如,受英國政府的禁令所限,此時的殖民地還沒有銀行,自然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貨幣供應,只有貝殼串珠在一些地區作為貨幣流通。
但是,從很多方面看,它還是一個較為原始的經濟體。例如,受英國政府的禁令所限,此時的殖民地還沒有銀行,自然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貨幣供應,只有貝殼串珠在一些地區作為貨幣流通。
在殖民地很難見到英格蘭銀行發行的紙幣,也很少有任何英國的鑄幣流通。此時殖民地所謂的貨幣供應實際上是一個大雜燴,包括其他國家的硬幣、殖民政府發行的紙幣,以及一些臨時被用作貨幣的東西,例如煙草公司的收條——這在殖民地南部地區被廣泛使用。最常見的鑄幣是西班牙的里亞爾銀幣(Spanish real),它經常被切成2塊、4塊、8塊來找零錢。這就是為什么直到今天,美元25美分(a quarter)被叫作2個12.5美分(two bits),紐約證券交易所還是以1美元的1/8為最小單位來報價,而不是1/10。然而,美國獨立戰爭摧毀了紐約作為主要港口和商業中心的地位。在戰爭期間,紐約是唯一被敵軍占領長達7年之久的城市(在現代戰爭史上,的確還沒有什么別的城市被敵軍占領這么長的時間)。那些愛國商人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拋家舍業離開紐約。而那些留下來繼續和英國人做生意的親英商人,則在1783年11月25日(該日隨后成為紐約一個主要節日)美國人重新收復紐約時被逐出了紐約。
紐約城市面貌的損毀與其商業實力上的損失同樣慘重。在英軍占領期間,兩場大火席卷了紐約城。第一場發生在1776年9月21日,大火從寬街的東端燒起,毫無阻攔地燃燒到曼哈頓島的西端,將大約1/3的繁華地區燒成一片廢墟。無數的商業建筑被燒毀,同時被毀的還有493幢房子和第一座三一教堂,其在此后的15年內都是一片黑色的廢墟。第二場大火發生于1778年8月3日,克魯格斯碼頭(東河邊繁華的商業區)燒毀的大樓比第一次還多64幢。總的來看,在獨立戰爭的動蕩中,紐約的人口減少了一大半,國內生產總值(盡管那時還沒有這個統計概念)也至少縮水了一半。但戰爭剛一結束,英國人離開后,紐約就以令人吃驚的速度迅速恢復。隨著老居民重歸家園,其寬容、重商的社會氛圍也吸引了很多新居民。其中就包括來自德國萊茵蘭華爾道夫(Waldorf)地區、年僅21歲的約翰·雅克布·阿斯特
,其于1784年到達紐約。僅僅用了4年的時間,紐約的人口就恢復到了戰前的水平。新英格蘭地區的人們也離開他們的小鎮,源源不斷地遷徙到開放的紐約,而不是乏味、自滿的波士頓。1790年,首次全美范圍的人口普查表明,紐約的人口已經超過了費城。
這些新遷徙來的人繼承了紐約作為一個移民城市的傳統,這一傳統延續至今。但是18世紀紐約移民中最著名的人物已于1772年先一步來到了紐約,他就是亞歷山大·漢密爾頓,他對紐約后來成為商業和金融的中心產生了最深遠的影響。
* * *
在美國的開國元勛中,漢密爾頓在許多方面是獨一無二的。他在英屬西印度群島的內維斯島出生,是唯一一個不在美國本土出生的開國元勛。而且,除了那時已經備受世人尊敬的本杰明·富蘭克林外,他是另外一個出生于平民之家的顯要人物。事實上,用約翰·亞當斯
也許并不完全準確卻令人難忘的話來說,漢密爾頓是個“蘇格蘭小販的私生子”。
漢密爾頓確實是一個私生子,但他的父親并不是一個小販,而是一個平庸的商人,而且是凱布斯克斯領主的小兒子。因此,漢密爾頓的家族比亞當斯的家族還要久遠和顯赫得多。但是漢密爾頓的父親很快就遺棄了他的情婦和她的兩個兒子,漢密爾頓的母親只好在圣克羅伊(當時屬于丹麥維爾京群島的一部分)開了一個小店養家糊口。

10美元鈔票上亞歷山大·漢密爾頓的頭像(左圖)。音樂劇《漢密爾頓》(右圖)以嘻哈風格闡釋了漢密爾頓充滿戲劇色彩的一生,自2015年亮相百老匯之后,得到媒體、白宮和公眾的交口稱贊,被《紐約時報》稱為“值得人們變賣房產、抵押孩子買票來看”的神作,接連斬獲普利策、格萊美、托尼等多項大獎。該劇影響如此之大,以至于有消息稱美國財政部因此暫停了將漢密爾頓頭像從10美元鈔票撤下的計劃。該劇使得公眾有機會重新認識漢密爾頓在開國之初對于美國財政金融體系建立以及紐約最終能夠成為全美乃至全球金融中心的卓越貢獻。(譯者根據公開資料整理)
漢密爾頓在9歲的時候就開始為一個叫尼古拉斯·克魯格的紐約商人工作,后者在圣克羅伊經營了一家商棧。漢密爾頓極高的天分和遠大的理想給克魯格留下了異常深刻的印象。當克魯格因為健康原因返回紐約時,他讓年僅13歲的漢密爾頓管理他的商棧。兩年后,他資助漢密爾頓前往紐約,漢密爾頓的余生都將在此度過。
漢密爾頓在國王學院(現在的哥倫比亞大學)學習法律,并在獨立戰爭期間成為喬治·華盛頓的幕僚。當華盛頓成為美國總統時,他請漢密爾頓擔任財政部部長,處理新聯邦政府最緊迫的問題:混亂的財政和金融狀況。漢密爾頓不僅做到了,且用時之短令人驚嘆。

美國第一任總統喬治·華盛頓。為了緬懷他,美國首都取名華盛頓,還建造了華盛頓紀念碑,并規定周圍的建筑高度不得高于該紀念碑。碑內壁刻有當時各國及美國各州贈送的碑文,其中包括中國福建巡撫徐繼畬在《瀛寰志略》里的評價——盛贊華盛頓“創古今未有之局”,為西方世界第一人。(譯者根據公開資料整理)
當時大陸會議能從法國和荷蘭借款,并從這些國家購買武器,但它卻不能在國內發行足夠的國債來籌資以支援戰爭。他們沒有辦法,只有求助于硬性貸款,簽發借據強制征用各種物資,并發行法幣
,也就是所謂的“大陸幣”。法幣之所以成為錢僅僅是因為政府說它是錢而已,像所有的法幣一樣,大陸幣也引發了嚴重的通貨膨脹。在短短的幾年內,國會不得不將以前發行的紙幣重新定值(只有原有面值的2.5%)。在之后的100多年里,美國人都習慣用“一個大陸幣都不值”
來形容毫無價值的事物。
即使在戰爭期間(那時紐約仍被英軍占領),在紐約也存在對國債、借據以及大陸幣的投機活動。投機商在咖啡屋(這種地方曾產生過許多金融機構,包括倫敦證券交易所和勞合社
)拍賣各種證券,但這些活動只是零星和非正式的,并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但是當漢密爾頓按照新的《憲法》重塑國家的金融架構時,如何監管證券投機活動就成了當時美國重大的政治問題之一。
漢密爾頓試圖做三件事情:第一,他尋求建立一個完善的聯邦稅收體系,以保證國家有一個穩定的財政來源(在此前的聯邦體制下,聯邦政府沒有征稅的權力,只能被迫向各個州要錢);第二,他想用美國政府信用作為擔保,以優厚的條件發行新的債券,去償還舊的國債(包括國內的和國外的),以及戰爭期間幾個州的債務;最后,他想按照英格蘭銀行的模式建立中央銀行,以代表政府管理金融并監管國家的貨幣供應。
漢密爾頓試圖做三件事情:第一,他尋求建立一個完善的聯邦稅收體系,以保證國家有一個穩定的財政來源;第二,他想用美國政府信用作為擔保,以優厚的條件發行新的債券,去償還舊的國債;最后,他想按照英格蘭銀行的模式建立中央銀行,以代表政府管理金融并監管國家的貨幣供應。
但是,一批政治家追隨他們著名的領袖杰斐遜,極力反對漢密爾頓,他們被稱為“杰斐遜主義者”。杰斐遜主義者認為,那些以低價買進舊債券和其他票據的人都是投機者,不能允許他們兌換新券來獲利,只有初始的債券擁有者才應該獲得盈利。但這在實際中是不可操作的,因為確定這些債券最初的持有者會耗費大量的時間,而且通常是不可能的。

位于華盛頓的杰斐遜紀念堂。杰斐遜起草了《弗吉尼亞宗教自由法》和《獨立宣言》,前者實現了政教分離,后者宣告了美國獨立。他在出任美國第一任國務卿期間組建了美國國務院,總統任內從法國購買了路易斯安那,使美國領土擴大了近一倍。杰斐遜逝世于1826年7月4日,正好是《獨立宣言》50周年紀念日,而他關于有限政府、個人自由和重農抑商等思想至今還在影響著美國。(譯者攝于2017年)
漢密爾頓這一償債法案最終在國會得以通過,但是也經過了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例如,為了讓杰斐遜主義者接受償還國債的方案,漢密爾頓不得不做出讓步,從而使紐約失去了成為新聯邦首都的機會(當然我們無法知道,如果紐約不僅是這個國家的商業、文化和金融中心,而且也是這個國家的政治中心的話,那么歷史將如何演進。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如果紐約成為首都,那么紐約本身乃至整個美國,都會和今天完全不同)。
漢密爾頓的計劃開始實施后,便對新生美國的經濟產生了非凡而迅速的影響,而其政治對手對他的敵意對美國發展格局的影響也延續至今。事實上,整個美國政治史基本上可以被看作漢密爾頓主義者和杰斐遜主義者之間一場曠日持久的斗爭。由于華爾街成為美國的金融中心,在很大程度上,華爾街一直被杰斐遜主義者及其后來的追隨者(從安德魯·杰克遜、威廉·詹寧斯·布賴恩
到拉爾夫·納德
)認為是美國所有丑惡一面的標志。
事實上,整個美國政治史基本上可以被看作漢密爾頓主義者和杰斐遜主義者之間一場曠日持久的斗爭。由于華爾街成為美國的金融中心,在很大程度上,華爾街一直被杰斐遜主義者及其后來的追隨者(從安德魯·杰克遜、威廉·詹寧斯·布賴恩到拉爾夫·納德)認為是美國所有丑惡一面的標志。
不過那是后來的事情了。對18世紀90年代的美國來說,重要的是,漢密爾頓的計劃直接帶來了美國經濟的繁榮。18世紀80年代的美國處于金融混亂之中,有點兒像20世紀90年代的俄羅斯,但是到了1794年,美國已經在歐洲市場獲得了最高的信用等級,它的債券能夠以10%的溢價出售。塔列朗(他很快就將成為法蘭西的外交部部長,但此刻正在北美流亡)解釋了這一現象。他說,這些新債券“安全且不會下跌。它們以非常穩健的方式在市場發行,而這個國家的經濟正在以一日千里的速度發展,沒有人會懷疑它的償付能力”。
漢密爾頓與杰斐遜之爭及美國政黨的演進
漢密爾頓與杰斐遜同為美國的開國元勛,在政治上是競爭對手,在理念上涇渭分明。美國建國初期,圍繞是否要建立一個強大的中央政府,他們出現了意見分歧。以漢密爾頓為代表的聯邦黨人強調政府的作用,針對當時的混亂和無政府狀態,建立起了稅收和財政制度,他們推崇商業,鼓勵制造業發展和美國從農業國向工業國的轉變,也推動了早期紐約和華爾街的發展,并主張在金融市場發生危機時政府予以一定的救助,在外交上主張與英國和解。他們成立的黨派被稱為聯邦黨。以杰斐遜為代表的民主共和黨人則崇尚人權、有限政府以及地方分權,他們是美國廣大農場主和下層群眾利益的代言人,主張重農抑商,對華爾街和金融市場的發展持否定的態度,在外交上親法仇英。從長遠來看,漢密爾頓對美國的經濟制度影響深遠,而杰斐遜則更多地影響了美國的政治理念。
漢密爾頓和杰斐遜的追隨者開啟了美國隨后200多年曠日持久的黨爭。聯邦黨原本占據上風,但隨著1800年杰斐遜當選美國第三任總統、1804年漢密爾頓在決斗中身亡和1812年爆發第二次美英戰爭,聯邦黨逐漸走向消亡。與此同時,失去對手的民主共和黨也走向分裂,一派以安德魯·杰克遜為首,于1828年創立民主黨,即今天美國民主黨的前身;另一派則創立了國家共和黨,即當今美國共和黨的前身。近代的民主黨和共和黨,分別成為勞工階層和資本擁有者的利益代言人。在2016年的美國大選中,特朗普作為共和黨候選人參選并贏得勝利,但他也挑戰了民主黨和共和黨的精英階層,自稱反對既得利益集團的“反建制派”,并被英國《經濟學人》稱為“白宮里的叛亂者”。應該說,正如早期漢密爾頓和杰斐遜之爭主要反映了當時以新興工業和工商階層為代表的城市群體與以種植園主為代表的鄉村群體的利益矛盾,美國200多年來的歷次黨爭和大選歸根結底反映的都是當時社會的主要矛盾和主要利益群體的不同訴求。(譯者根據公開資料整理)
到18世紀90年代,盡管費城的發展速度遠遠低于紐約,但它依然是那時美國的金融中心。美國的第一家銀行北美銀行(Bank of North America)是在費城成立的;1790年費城證券交易所(Philadelphia Stock Exchange)成立,成為美國的第一家證券交易所。而且由于華盛頓尚在建設之中,費城按計劃仍將暫代美國首都十年,漢密爾頓的中央銀行合眾國第一銀行(Bank of the United States)也于1791年花落費城。
但在漢密爾頓的計劃實施之后,紐約的各種金融活動也大大活躍起來,而且,紐約成為金融中心的各種要素已經具備。紐約的商業迅速發展,人口也急劇增長。整個國家和紐約地區的經濟都蒸蒸日上,商人們對信貸、保險和其他金融服務的需求日漸增長。漢密爾頓在1784年成立了紐約第一家銀行——紐約銀行(Bank of New York)。按照漢密爾頓的計劃,美國建立起了一個信譽良好的、統一的貨幣供應體系,幣值不再像以前那樣變化無常。那些熟悉金融和風險的市場投機者及經紀人開始躍躍欲試,尋求賺錢的機會。這些人已經準備好了,他們愿意也能夠為一個金融市場的繁榮提供必需的流動性。從他們的荷蘭先人那里傳承下來的各種投機技巧,則為那些最大膽和最狡詐的紐約人做好了大發橫財的一切準備。于是,一座城市、一條街道和它們注定的命運走到了一起。
從他們的荷蘭先人那里傳承下來的各種投機技巧,則為那些最大膽和最狡詐的紐約人做好了大發橫財的一切準備。
同一時代的西方和東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