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政治家”

一個法國精英人物必須具備的人生環節，羅亞爾一步都沒拉下，這不能算是一步登天。

政壇近年和文壇有共通之處：但凡有個女人能和男人勢均力敵了，碰巧年紀不算太老，眉目還算清秀，舉止再柔和一點，必定會被追加一頂“美女政治家”的名號。最近在法國大紅大紫的塞格萊娜·羅亞爾（Segolene Royal）就是如此。在最新一次關于2007年法國大選的民意測驗中，她以52%對48%的優勢將右派陣營的大熱人選薩科齊拋在身后，立刻成為法國各大主流媒體的封面人物，電視臺黃金時段的時政嘉賓。人們談論她成為法國歷史上第一個女總統的可能性，也很有興趣議論她比實際年齡顯得年輕很多的長相，她的身材和粉色漂亮裙裝，她演講時笑起來細巧的藍眼睛。總之人們開始為未來可能的女總統候選人搭起一個“美女政治家”的模型，《ELLE》和《巴黎競賽畫報》則最適宜擔此重任——政治家，女政治家，時尚而漂亮的名女政治家，這可比大明星、大歌星稀罕多了。這類雜志的讀者是更感性的群體，少有時政雜志讀者的偏見，對一切新鮮的未經嘗試的事物充滿好奇心，對他們來說，接受一個法蘭西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女總統也許并不比接受一件新時裝來得困難。羅亞爾也懂得利用這個傳播途徑的優勢，正是在去年接受《巴黎競賽畫報》專訪的時候，“四個孩子的漂亮媽媽”、法國首任女性地方長官第一次正式傳遞了自己對于總統大選的溫柔宣言。半年之后，當她再次在《巴黎競賽畫報》封面上展露優雅笑容，標題《不可抗拒的上升》已經印證了她的成功。

王室向來被歐洲排除在政壇之外，所以王室女性不管如何兼具美貌、智慧和影響力，也不會有人把“美女政治家”的名號送上，她們最大的舞臺就是慈善公益活動。“美女政治家”最標準的形態應該是這樣的：1．麻雀一夜變鳳凰的傳奇身世。2．被平庸女人爭相效尤的經典裝扮。3．驚世駭俗的言和行。細究起來，也就兩個人能套上這標準模型：遠有阿根廷的貝隆夫人艾薇塔，近有烏克蘭前女總理尤麗婭·季莫申科?？纯醇灸昕频穆臍v：生于烏克蘭第聶伯羅彼得州羅夫斯克農村，自幼喪父，姓什么至今還諱莫如深。18歲那年因為一個撥錯的電話，得以嫁給出身官宦世家的亞歷山大·季莫申科，從此命運改觀。1991年正式執掌夫家家族生意，成立“烏克蘭汽油公司”，丈夫亞歷山大退居幕后全力輔佐妻子。36歲那年季莫申科已經控制了烏克蘭的20多家大型企業、航空公司和銀行，成為烏克蘭最炙手可熱的女富豪。季莫申科的名言也完全符合“驚世駭俗”的標準：“成為《花花公子》的封面女郎是所有女人的夢想，但我更想被載入《時代》雜志，這才是我的風格?！钡€是欣然為《花花公子》烏克蘭版拍了封面——當然衣服一件不少——并將她經典的“盤辮”發型和冷艷面孔印在了《ELLE》上面。

羅亞爾并不合這模具。她雖然出生在塞內加爾而不是法國本土，父親也只是個上校軍官，但政途走得一絲不茍：上世紀70年代末從有法國“總統搖籃”之稱的國家行政學院畢業，不久后加入當時實力強大的社會黨，很快受到前總統密特朗器重，20多歲就做了密特朗的顧問。羅亞爾首次出現在公眾視線中是1992年，她被任命為環境部長，進入到法國中左派的高層。2000到2002年間，她又在左翼聯盟政府中擔任就業和互助部負責家庭和兒童事務的部長級代表。2002年是羅亞爾通向總統之路的第一個轉折，她在法國西部普瓦圖-夏朗德地區（Poitou Charentes）選舉中獲勝，成為法國歷史上第一位女省長。一個法國精英人物必須具備的人生環節，羅亞爾一步都沒拉下，這不能算是一步登天。羅亞爾以伶牙俐齒著稱，報道曾披露她在地區主政時對漫無邊際的議會討論很不耐煩，常常會打斷議員的發言，很不給面子地說：“謝謝你的發言。還有其他人要說話嗎？”她也會批評總理德維爾潘“能力不足”或者內政部長薩科齊“只說空話”，但這也遠非驚世駭俗。她有纖巧的身材，有時會穿得時尚，比如以果綠的裙裝搭配長筒皮靴、網格絲襪，但這還不足以影響法國女性的穿衣品位。

羅亞爾唯一“出格”的地方，也許就是她的“合同婚姻”了。她和法國社會黨主席霍蘭德養育了4個孩子，最大的都23歲了，但兩人沒有那紙婚書，據說這是遵從羅亞爾的意愿。羅亞爾與霍蘭德是國家行政學院同學，從1980年起至今同居生活25年。社會黨1999年推動政府頒布法令批準“同居合同”夫妻間的合法權利，該法令一頒布，羅亞爾就要求與霍蘭德簽訂這樣的合同，表明自己反傳統家庭模式的決心。法國媒體說羅亞爾個性叛逆，可能就是因為這件事情。這讓人想起剛剛連任的芬蘭女總統哈洛寧。芬蘭人曾有一段時間不知該如何稱呼與他們總統一起生活的那個男人——與哈洛寧未婚同居15年的彭蒂·阿拉亞爾維，國會社會衛生事務委員會的一個普通秘書，十幾年前在陪同委員會主席哈洛寧一起去美國訪問時相愛。阿拉亞爾維搬到哈洛寧居住的那幢普通居民樓內生活，但并不同室，過著保持相互獨立性的同居生活。2000年首次當選總統以后，外事活動中如何稱呼阿拉亞爾維就成了令人頭疼的“政治問題”，最后兩人只好選擇婚姻，2000年8月26日在總統官邸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羅亞爾和霍蘭德更麻煩，有同室操戈的危險?；籼m德本人去年11月也開始暗中準備，想代表社會黨參加總統大選，所以當羅亞爾正式通過媒體表示有意參選的意愿后，他的最初反應是“嚇了一跳”。不過他在民意調查這種游戲里不是妻子的對手：42%的法國人支持羅亞爾代表社會黨，她后面才是68歲的前總理萊昂內爾·若斯潘，24%；霍蘭德只有12%的選民支持，支持妻子將是他最得體的立場。羅亞爾不停放風出來，說如果得不到丈夫霍蘭德的支持，永遠不會去想競選總統的事。她大約早就看準了對方會如何選擇。

(2006.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