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宇把手機貼近耳朵的時候，內(nèi)心仍然沒有把握。如果不是于光在下一秒奪過手機，摁掉電話，劉宇倒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主動認慫。

于光搶過電話之后，徹底落了下風。

“沒錯！我確實沒有照片！但你這事兒不假吧？”

“劉總，七三開，大家多多少少有些算盤。風險都是我擔著，你凈賺，買賣不錯的，你考慮考慮。”于光說罷歪頭看著劉宇等著答，插在褲兜里的手握成拳，緊張得有些出汗。

劉宇賭贏了，于光確實沒有什么籌碼。他思忖片刻，沉默未言。

因著這個機會撈一筆，不是一件壞事。

每月薪資扣去BJ的房貸，繳納兩個女兒各種生活、教育開支，補貼無業(yè)在家的岳母和妻子，拿在手里的已寥寥無幾。在于光這里剜下一塊肉來，自己至少能喘息半年。

是筆不錯的生意，那么要不要再貪一些。短暫的交鋒時刻里，劉宇的大腦快速計算運轉。

兩個人的博弈在彼此短暫的沉默中爆發(fā)、較量。

于光仍然緊張著，稍有不慎，自己的前途和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都將灰飛煙滅，必要的時候，自己要先發(fā)制人。

需要給他一些暗示，不要做出過激的行為。劉宇這樣想著。雖然自己手中有著鐵證，但是沒有必要拿自己的事業(yè)和家庭來要挾。點到為止，不傷和氣。

劉宇剛要開口，手機響了。

屏幕上跳動著的是總經(jīng)理余帆的名字。

兩人對視一眼，劉宇略微背過身去，接起了電話。

“余總，啊，沒事沒事，剛剛是準備給您打電話匯報一下這個一期物料的事情。后來發(fā)現(xiàn)有些細節(jié)還沒跟于光于部長核對清楚，所以把電話掛掉了。”

“啊對的，我跟他在一塊兒呢。”

“嗯，嗯，好的，余總，我們這兒正商討，有問題會及時跟您匯報的。”

“于部長嗎？好的好的，您稍等。”

劉宇與余總經(jīng)理對話了一會兒，將手機開成免提，對著于光說道：“于部長，余總說剛好有些事情跟我們說，您也一塊兒來聽。”

說罷扔給于光一個眼神，于光并未理會。

“于光，劉宇，前段時間我們行業(yè)里的一家還比較有名的公司，出了一個貪腐的案子，金額雖然不大，但是影響很不好。”

說到這里，余帆停頓了一下，似乎是跟身邊的人說了些什么，于光此刻不敢喘息，抬頭與劉宇對視著。

“我們現(xiàn)在舉辦這種大型的活動，非常容易給人鉆空子，我希望你們能嚴格把關，活動要辦好，內(nèi)部建設也不能放松。你們都是骨干員工，活動能不能成功地圓滿地謝幕，就看你們的了。”

“您放心余總。”于光搶先一步開口，“這個活動我們部門牽頭，當然會負起責任。余總您倒是提醒我了。最近確實有聽說一些底下員工的風言風語，想起來可能會有靠著美色勾結管理層撈好處的苗頭。”

說到這里，劉宇猛地抬頭，目光緊緊攥住于光的臉，好像如若下一秒于光再說出什么，劉宇就要與他同歸于盡的架勢。

“當然了，”看著劉宇的目光，于光竊笑一下繼續(xù)說道，“我也會對員工負責人，這種未經(jīng)證實的言論我一定去查實清楚，再向您匯報。要是不實，我肯定嚴懲造謠的人。”

“那就好，那晚點你們記得把明細發(fā)給我，先到這里吧，你們?nèi)ッΑ！庇喾珤斓綦娫挕?

劉宇攥著手機，冷笑著，卻沒有說什么。

“劉總，不要看我，咱們彼此彼此。”于光自覺氣場上略勝一籌，意氣風發(fā)，“七三開的事兒，您再想想，對您沒壞處。”

劉宇目送于光離開。

這確實是一筆好生意，劉宇這樣想著。

但是被于光抓住把柄，終究是一個隱患。葉蓁的事情劉宇并沒有那么害怕，因為于光是沒有證據(jù)的，說破了天也只是造謠，自己扛住抵死不認，這事兒就是假的。反而是于光七三開的提議，劉宇很是猶豫。

是否真的要上于光這條賊船？只要是接受了金額，一旦東窗事發(fā)，自己必死無疑。于光不會放過拉自己陪葬的機會。

就于光這個沖動且沒有遠慮的豬隊友，劉宇猶豫不決，然而，白花花的真金白銀，劉宇還是垂涎。

于是，劉宇開始琢磨，怎么才能既得到好處，又能把自己摘干凈。

首先，把于光扣給自己的帽子丟出去，也就是葉蓁。

于光沒有證據(jù)，但是造謠一張嘴，更何況這不是謠言。如若于光說出口，便是覆水難收，對自己終歸有影響。

如果禍水東引呢？如果葉蓁的男主角變成別人呢？于光再想要憑著一張嘴把葉蓁跟自己扯上關系就很難了，到那時，于光掌握的這一點情報就等于零。

其次，于光的罪證要保留好，也就是前一晚，劉宇抓住機會拍下來的合同明細。同時，分贓不能留下任何單據(jù)、電子賬單、收據(jù)之類的憑據(jù)，必要的話也不要直接授受。

劉宇心中已有計劃。

那么先從第一項，葉蓁開始。

這一天，一直在會場忙碌的葉蓁不知道，有一雙眼睛總是跟著自己，那是來自劉宇的目光。

這些天劉宇其實一直對葉蓁有關注，接觸最多的女性是沈一一，接觸最多的男性是大兵。

那么就從大兵下手吧。

想到這里，劉宇驀然地有一陣心痛。可能是因為葉蓁眼里流露出來的對大兵的傾慕。

所以呢？本就是逢場作戲，為什么心痛？

劉宇說不清，也許是這一場戲有哪里脫離自己的劇本了。

劉宇用目光跟蹤了葉蓁一天，知道夜幕降臨，大家散去，葉蓁趴在木箱子上睡著了。

劉宇看到大兵給葉蓁蓋上了外套，看到煞白的燈光里葉蓁和大兵近乎深情的對視，看到冷清的街邊，零落的燈光下，大兵和葉蓁曖昧地獨處。

劉宇當然知道，這不是真正的獨處，也不是真正的曖昧。但是，鏡頭不知道，看到照片的人也不知道，這就夠了。

劉宇拍了很多照片，一邊看著，一邊心痛著。

心痛什么，劉宇不知道。也許只是不想承認，自己在愛上這個只想萍水相逢、逢場作戲的紅顏之前，就已經(jīng)失去她了。

劉宇沒有立即回到自己在鄭州的固定住處，而是尾隨葉蓁一行去了酒店，他在酒店大堂的電梯外面，看著樓層數(shù)停在了6樓，再也沒有動過。

“她應該已經(jīng)到房間了。”

劉宇怔怔地想著，鬼使神差地安樂電梯上行鍵。電梯回到一樓打開了門，劉宇走進去，卻半晌沒有按下樓層鍵。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難道瘋狂到要去葉蓁的門口捶門痛哭嗎？

那天晚上的那一句“我們到此為止”，真真實實戳痛了劉宇的心。

每每想起這句話，胸口的疼痛就陣陣起伏著。

劉宇最終按下了八樓的按鍵。

去八樓做什么，劉宇也不知道。也許只是為了逃避那個六樓，又不愿意離開這棟建筑吧。

狹小幽閉的電梯空間，讓劉宇有片刻的安全感。

電梯抵達八樓，門再次被打開。

剛要跨出電梯，劉宇看到安全通道的樓梯間里走出一個身影，背對著他走向走廊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