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頓時靜了起來。

死一般的靜。

“你為什么不出掌。”

白衣魔君說道，他說的很輕，但張九高聽起來，每白衣魔君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下，一下地釘在他的心臟上，讓他的心臟跳動很快，就算是新婚之夜，也沒有現(xiàn)在跳的快。

“我不出掌……我知道……只要我出掌，就會被我自己的掌打死。”張九高顫抖地說道。他的這句話像是胡言亂語，像是從瘋子的口中說出的一般。

白衣魔君輕輕地笑著，笑得很和善，然后道：“好吧，那你走吧，如果我數(shù)三下，你能夠消失在我面前，你的命就保住了。”

張九高看向白衣魔君，像是聽錯了對方的話，眼睛里裝滿質(zhì)疑。

“一….”白衣魔君真的從口中數(shù)出了數(shù)字。

張九高不再遲疑，猛地轉(zhuǎn)身而逃，剛到門口時，腳下一絆，一張長凳被絆倒，那長凳倒下后立即翻個身，四腿朝上。可能是張九高太慌張，身子重重地摔了下去，很巧的是，他的脖子剛好抵在長凳的一條腿上。那條長凳的腿，噗地一下插進了他的脖子。

他的身子趴在那里，上半個身子被凳腿支撐著，鮮血順著凳腿流了下來，淌了一地。他的身子抽搐幾下，然后就不動了。

白衣人看了看張九高的尸體，搖了搖頭嘆息：“真可憐，我本來數(shù)得很慢，你的運氣真的太不好了。”

這句話胡仁君聽到后，心里更酸，他的運氣又何嘗好過，不到一個月時間，先是遇到竹劍狂魔，再是蝴蝶夫人，現(xiàn)在又是白衣魔君。

白衣魔君轉(zhuǎn)過身看向胡仁君，說道：“我會看相你信嗎？”

靠在柱子上的胡仁君點了點頭，他只能點頭，他不得不點頭。

白衣魔君扇了扇扇子說道：“你以后必定名揚四海。”

“為，為什么？”

“因為你的運氣好，真的很好。坐。”白衣魔君先坐下身，就坐在胡仁君的桌前。

胡仁君慢慢地走過去，坐下身。

“你知道我為什么救你嗎？”白衣魔君一伸手，他先前桌上的酒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到了他的手中。酒杯中斟滿的酒居然一滴未潑。

“我不知道。”

“來，干杯！”白衣魔君把酒杯伸在前方。

胡仁君手在微抖，杯中的酒雖然從杯口灑出，但又神奇般地回到了酒盅。

“你真得不知道我為什么救你？”

“在下，真的不知。”

“如果我不救你，也有人會救你，就因為有人要救你，所以，我先救了你。你說，你的運氣是不是很好。”

胡仁君不知道對方說的是什么意思，只是點頭道：“是，是很好。”

“你知道在我之前，誰還想救你嗎？”

“在下，在下不知。”

“難道你沒有發(fā)覺，這房中，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一個活人嗎？”

剛才的打斗，早就把房間里的食客嚇跑了，就是連老板和店小二，也躲在樓下的樓梯口瑟瑟地發(fā)抖，不敢上來。這房間里除了他們還會有誰？

胡仁君向房子四周看去。發(fā)現(xiàn)房子東面拐角的陰暗處果然坐著一個人，一個戴著斗笠遮住大半張臉的人，他坐在那個很不起眼的地方，如果不注意真得很難發(fā)現(xiàn)他。

喝了一口酒后，白衣魔君道：“你是想用劍殺我，還是用掌，或者用酒也行。”

胡仁君一怔，道：“我，我沒有想過要殺你。”

白衣魔君道：“你不殺我，你自己又怎么才能死呢？”

白衣魔君的這句話讓胡仁君明白過來，白衣魔君殺人，是用對方的兵器殺死對方。只要胡仁君一出手，他就會死在自己的手上。

“我……敢問前輩為何非要讓我死？”

白衣魔君笑了笑，說道：“因為你以后會出名，說不定比我還出名，所以，我不愿看到那一天。”

他笑和很自信。

恐怕整個江湖中，也只有他才配擁有這種自信的笑。

坐在拐角的人站起身，走向插著劍的那根柱子下，吃力地把胡仁君的劍拔了出來，然后低著頭走向二人。他低著頭，就因為害怕他們看到他的臉。這種大晴天戴著斗笠，本來就是害怕別人看到他的臉。

那人把劍放在胡仁君的桌前，然后轉(zhuǎn)身，背對著他們：“你不必害怕，你完全可以殺了他，就用你的劍殺他。”

這蒼老的話分明是對胡仁君說的，胡仁君全身在抖，他哪里敢去抓劍。

白衣魔君笑道：“看來你很想讓我死。”

斗笠老者緩緩地道：“我本來沒這個打算讓你死。”

“但你現(xiàn)在有了。”白衣魔君道。

斗笠老者道：“不是現(xiàn)在。”

“那是什么時候？”白衣魔君笑問。

“是你死的時候。”斗笠老者說完，又道，“胡仁君，你不敢殺他，就跟我走吧，坐在一個死人面前，難道不感到很無趣嗎？”

胡仁君身子抖了一下，他根本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他們的對話雖然簡短，但好像很有深意，讓他一時無法明白的深意。

胡仁君看了看白衣魔君，他在飲著酒，好像他的那個杯內(nèi)，裝著的是他的人生，永遠也飲不完一樣。

胡仁君慢慢地站起身，因為，他不得不走，因為那個斗笠老者已經(jīng)在走了。

他知道留在這里必死，既然是必死，為什么還留在這里？

他沒敢拿回他的劍，他加快腳步，跟上斗笠老者。

就在斗笠老者剛走到樓梯口時，白衣魔道：“等一下。”

斗笠老者站住了腳，胡仁君也站住身，他離身邊的老人很近，他感到只有離他越近，才越有完全感。

白衣魔君問道：“我想知道，我是什么時候死的。”

他沒有再笑，臉色很凝重。

斗笠老者道：“在那張長凳倒下的時候。”

白衣魔君憂郁地道：“果然被我猜對了，那你什么時候讓我倒下。”

斗笠老者道：“你這杯喝完之后。這是我送給你人生的最后一杯，畢竟，我原本不想殺你的。”

白衣魔君站起身，一手搖著折扇，一手端著酒杯。瀟灑從容地說：“遇到你這種人，真不應該把板凳弄翻。”

斗笠老者還站在那里沒有回頭，胡仁君卻回身在看著白衣魔君，生怕他忽然偷襲。

白衣魔君還是端著那杯酒，對胡仁君笑了笑說：“你的運氣真的很好，相信我，我真的會看相。”

他說完后，仰首飲下了杯中的酒。然后身子一歪，重重地倒在地面上，。扇子還在他手中，酒杯也還在他手中。自己的命，已經(jīng)不在他手中了。

到現(xiàn)在為止，胡仁君才解理他們剛才對話的深意。

是的，白衣魔君的命，早就掌握在斗笠老者的手中，至于什么時候倒下，只有他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