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海底，IWS總部執行處處長辦公室。

張天牧緩慢的熄滅第六支煙，手指顫抖著從銀煙盒中抽出第七根叼到了嘴里。不過他沒有點燃，只是將濾嘴含在嘴里，吸吮著，品味著透過濾嘴傳達到口腔中淡淡的煙草味。

整整三十分鐘里，張天牧一直在抽煙，阿克貝格處長只是靜靜的陪他坐著，也沒有別人進到辦公室里騷擾他們。香煙產生的煙霧慢慢聚集在房間的半空中，緩慢的漂浮在兩人的頭頂，像是在屋內形成了積雨云一般。隨著張天牧和阿克貝格的喘息，屋內風起云涌。

張天牧抬起頭，再一次審視面前的照片，那是老埃文的遺容，是用麻瓜相機拍的定格照，隨照片附帶的還有美國魔法總部對外關系處署名的案情通告。

“致IWS總部，行動與計劃部，執行處處長阿克貝格先生：

1990年4月1日，我部匹茲堡分局接到報案，貴單位前雇員埃文·李的尸體被發現于匹茲堡紅石社區13號，伊塔里公寓大樓113室。本著國際巫師互助精神以及《泰晤士巫師刑事案件合約》（1972年版）的要求，美國魔法總部遺憾的告知您，埃文·李先生已正式于1990年4月1日晚11時34分07又1/4秒被正式確認死亡，望貴處周知。

向您致以萬分歉意與惋惜之情的，

美國魔法總部對外關系處處長

艾米莉亞·巴摩

附：隨信附帶一張埃文·李先生遺容的定格照，很抱歉不能為您做到更多。”

張天牧的眼睛，被案情通告附言中的那句“很抱歉不能為您做到更多”刺痛了，痛的想要流出淚水，妄圖用淚水沖刷那根本不存在于眼瞼中的異物。

“頭兒，”張天牧看向阿克貝格，“什么叫‘很抱歉不能為您做到更多’？美國魔法總部這是什么意思？”

阿克貝格長出了一口氣，面露無奈地說：“美國方面不想我們皆如此次的案件，老埃文被發現在匹茲堡的麻瓜社區里，這是美國魔法部的執法范圍。”

看到張天牧還想說什么，阿克貝格左手一揮打斷了他，繼續說道：“老埃文從任何意義上說都已經不是IWS的職員了，他的退休手續早在一周前就辦好了，工作也全部交接完成。我們已經沒有任何借口查收他的案子了，就連埃文的國籍所在地，英國魔法部也發文全權授予美國魔法部辦理埃文的案子。”

張天牧聞言陷入了沉默，阿克貝格見狀最后補了一句：“這不僅是美國魔法部的意見，塞圖斯部長也是這個意見。你和埃文在‘貝克福德鎮事件’里的身份很敏感。”

“貝克福德鎮事件”就是張天牧逮捕普里申卡那件案子的正式名稱。那一次，IWS和美國魔法總部之間鬧得很不愉快，以至于沒有監禁權的IWS想把普里申卡移交給美方時，美國魔法部竟然以“該犯諸多罪行尚未理清，請IWS查證清楚后再行移交”的理由拒絕收監。的確，普里申卡在一些南歐和東歐小國所犯的罪行甚至牽連到該國官方，這些國家的魔法部一直在案件辦理上打太極，嚴格意義上來講普里申卡的案件確實沒有完全結案。

而根據各國之間的協議，IWS所調查的案件一旦調查完畢，就必須在七十二小時之內將相關證據移交給關聯國，并將案犯移交所在國收監。根據這個協議，美國著名巫師辯護人約翰·雷克登竟然“義務”地替普里申卡辯護，要求IWS阿拉斯加分站不得繼續關押普里申卡。這件事背后很難說沒有美國魔法部的推動。

就此，普里申卡成為了一個活在陰影里的人，他在美國國內四處流竄，失去了魔杖和施法能力的他，只能靠制作劣質魔藥搶劫麻瓜為生。IWS也只能一次次派遣張天牧與老埃文解決麻煩，處理善后。并且在把普里申卡關押兩天后，無奈的在約翰·雷克登歇斯底里地抗議下釋放他。

阿克貝格看著失魂落魄地坐在辦公桌前的張天牧，再一次開口：“張，這件事你先不要管了。先把這次的案情分析寫好交給我，今天下班前就要。帶著雷諾多熟悉熟悉工作，明白嗎？”

張天牧點點頭，站起身來，攪亂了頭頂的“云層”，走向門口。

“張，”阿克貝格又叫住了張天牧，“老埃文是個好人，我也與他共事過，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最近你因為這件事而耽擱了一些工作的話，我可以理解，但我只能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明白了嗎？”

張天牧呆呆地點了一下頭，來開了辦公室的門。在即將踏出屋門的一瞬間，好像意識到了什么一樣，猛地轉過身來，眼神中透露出了和之前不一樣的光彩，“謝謝，頭兒！我不會耽誤工作的！”

阿克貝格揮了揮左手，“別光謝我，塞圖斯部長也很難過。另外，案情分析我下班前就要，可別忘了。”

“放心吧，頭兒。”張天牧飛快的關上房門。

快步走回自己的辦公桌，雷諾已經等在那里了。見到張天牧走過來，雷諾迎了上去，說：“李探員的我聽說了，很抱歉……”

張天牧搖搖頭，打住了雷諾的安慰，“不用安慰我了，作為一名IWS的探員總要面對各種危險。我干了三年，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了。現在處長要求我倆下班前提交本次的案情分析，我先去搜證科要材料，一會兒回來我寫報告的時候，你在旁邊也學著點。”

說完，張天牧小跑著沖向電梯，按下了四樓的按鈕。

電梯剛一到四樓，張天牧就迎面碰上了正要進電梯的西島泰隆。

“張君，我正要去找你呢。紐約分站已經把第一部分的證物清單發過來了。”西島泰隆舉起手中厚的像書一樣的文件示意到。

張天牧趕忙將西島泰隆讓進電梯里，西島泰隆走進電梯也沒多廢話，直接說了起來：“這次紐約分站的善后小組可能真的氣瘋了，他們甚至將一樣的東西也單獨列項。要知道，普里申卡可是打劫了一整家便利店。”西島泰隆再次舉起手中厚厚的文件給張天牧看。

“除開便利店的商品和普里申卡身上的那些破爛。最值得注意的是他使用的彩虹致幻魔藥，那家伙簡直是個天才，在沒有彩虹藤的情況下，光靠大劑量提煉五月豆就制作出了效果不錯的東西。不過他的過濾裝置似乎很簡陋，沒有完全過濾掉五月豆產生臭味的雜質，所以才會造成覆蓋三個街區的惡臭。”西島泰隆分析說。

說話間，電梯到了七樓，兩人走出電梯，西島泰隆看著手中的文件分析：“不過我還是在普里申卡的魔藥里發現了非常微量的彩虹藤的成分。這個劑量對魔藥的效果于事無補，應該不是普里申卡自己放進去的，我更傾向于他在制藥時使用的坩鍋有彩虹藤成分殘留。這件事就有意思了，不是嗎？”

來到張天牧辦公桌附近，結合西島泰隆的分析，張天牧開始控制羽毛筆撰寫案情報告。

兩個小時后，送走了西島泰隆，讓雷諾自己閱讀案情分析時，張天牧也陷入了沉思。

這次的案子其實有很多疑點，在過去三個月內，普里申卡犯的事兒并不少，可這一次有很多不同以往的地方。

比如，普里申卡以前從來沒有使用過麻瓜制品，更別說作為犯案的主要工具了。可這一次，普里申卡之所以能輕易地依靠魔藥控制大批麻瓜，完全是因為它使用了霧化器。而且由于魔藥霧化后比空氣重，想要這么大的影響范圍至少要把霧化器安置在七層以上的露天樓頂。

那么，是誰教普里申卡使用霧化器的，普里申卡是一名純血巫師，他基本沒有在麻瓜世界生活的經歷，更別說使用霧化器了。而且他所使用的大功率霧化器體積龐大，他是怎么搞到的，又是誰幫他把霧化器安置好的，那東西可不是無法施展魔咒的普里申卡能弄到七樓的。

再加上來源不明的五月豆；存在疑點的魔藥成分；那個制備過彩虹藤魔藥的坩鍋……

張天牧回想了一系列節點，決定先把分析給處長交過去，然后連夜突申普里申卡。

拿起寫好的分析文件，張天牧對雷諾說：“今晚要加班，一會兒下班別走，和我一起去申問普里申卡。”雷諾連忙點頭表示明白。

走到處長辦公室門前，張天牧停住了腳步，他現在這么投入的辦理普里申卡的案子，又何嘗不是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呢？

回頭看了看還等在辦公桌邊的雷諾，張天牧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進到執行處的情形。

呼出一口濁氣，活動一下肩膀，張天牧輕輕敲響了處長辦公室的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