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0月14日凌晨，距離“天文家行動”開始44分鐘。

張天牧、老埃文和勞拉在“彗星”走私團伙位于特蘭西瓦尼亞的倉庫大院里已經躲了快十分鐘了，三人的指尖和腳在羅馬尼亞十月份的低溫下，已經凍得有些發僵。

老埃文從兜里小心地掏出了不銹鋼酒壺喝了一口，然后又遞給了勞拉。一旁的勞拉也輕輕的嘬了一小口久，砸吧砸吧嘴，用拿著酒壺的手碰了碰依然爬在板條箱縫隙上觀察情況的張天牧。

老埃文見狀直接從勞拉手里把酒壺搶了回來，“別浪費好東西了，這小子不喝，我之前就問過他?！?

張天牧回頭瞪了兩人一眼，把食指按到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后，又飛快的湊到板條箱空出的縫隙邊朝外觀望。

三個人在這里并非無所事事，倉庫的大致地形和人員配置早就通過當地的線人傳到了行動人員手里，張天牧和老埃文提前進入倉庫，只不過是未雨綢繆。假如沒有其他情況，兩人只需要在行動開始以后里應外合，打走私販一個措手不及就可以了。

現在進來以后，張天牧發現可能會有其他人來到這個倉庫，就想趁著還有時間盡量把來人的身份和數量搞清楚，看是一起抓捕對方還是延后行動，把這些人先放過去。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張天牧和老埃文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反倒是勞拉很安逸地躲在一個板條箱砌成的角落里避風。

還有31分鐘。

等在空地上的走私販子們也有些不耐煩起來，看樣子來人可能是遲到了。其中靠近張天牧躲藏位置的一名蒙著臉的巫師大聲朝另外一個方向喊了一句，張天牧沒聽懂他在喊什么，不過聽起來像是南亞某個國家的語言。

另外一個方向的巫師聽到喊聲不耐煩的回了一句，蒙著臉的巫師聽到以后無奈的聳聳肩，稍微在原地活動了一下，挪了兩步靠近火堆，伸出手烤起火來。

張天牧眼看著時間越來越少，回頭和另外兩個人商量起來。

“不能再等下去了，現在還有半個小時不到，看樣子這些走私販等的人遲到了。我現在的想法是要么提前行動，把這些走私販子擺平以后來個請君入甕；要么，就延后行動，來個一鍋端。”

張天牧看到其他兩個人陷入沉思，自己也靠著身后的板條箱坐下歇起來。

老埃文手拿著酒壺，湊在嘴邊，瞇著眼考慮了一下。拍板決定道：“我們只是來做前期偵查的，無權決定行動的開始時間，現場的情況還是需要報告給行動組方面，由他們來定奪?！闭f著，他把酒壺收了起來，開始布置任務，“克魯維奇探員，你現在順著咱們的來路從倉庫出去，通過你們的方式給行動組其他成員傳遞消息。張，你繼續盯著空地，有任何變動，等克魯維奇探員回來以后讓她再去傳消息?！?

“那你干什么？”勞拉從她躲著的板條箱后面探出頭問。

老埃文抽出自己的魔杖，掃視了一下兩人，“還記得那個一直沒出現，但疑似是默默然的啞炮嗎？我覺得他應該就躲在空地后面的屋子里，我會從側面的貨堆里繞到屋子后面，爭取近距離觀察一下?！?

三人在確認過接下來的行動計劃后，就分頭開展活動。勞拉彎著腰朝東邊的后門走去，老埃文則神情嚴肅的捏著魔杖往西邊的貨堆潛伏，只留下張天牧在原地，繼續觀察空地上的情況。

趴在板條箱上，張天牧看著空地上的走私販們跺腳搓手，三三兩兩的交談。耳邊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和夜里的風聲呼呼作響。雖然他一直都覺得冷，但現在，他覺得自己后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感覺正順著脊梁骨緩緩爬上后腦。

還有26分鐘。

就在張天牧第八次用哈氣溫暖自己冰涼的手指時，空地后面的屋門突然被打開了。從屋門里走出的，是一個身材瘦小，留著可笑蘑菇頭的白人男子。他左手捧著一摞瓷碗，右手提著一個冒著熱氣的大個兒保溫桶，保溫桶里還插著一個勺子。當然，最奇怪的是這個蘑菇頭居然穿著一套經典的阿迪達斯“三道杠”黑色運動服。

手里的東西明顯給蘑菇頭走路帶來了很大的不便，走出門的時候保溫桶被門檻絆了一下，連帶著蘑菇頭也踉蹌了好幾步，保溫桶里也撒出了一些液體潑到地上，在冰冷的地面緩緩的散發出熱氣。

離門近的幾個巫師看到蘑菇頭拿著東西走出門，都很著急的想要上去幫他。而蘑菇頭卻表情堅決地搖搖頭，阻止了一個掏出魔杖想要幫他忙的巫師，堅持自己提著東西，走到站崗的巫師身邊，開始給他們分發保溫桶里的液體。

張天牧看著蘑菇頭手持勺子，一碗一碗的給站崗的巫師盛著保溫桶里熱氣騰騰的液體，喉結也上下動了動。應該是熱湯吧，在這樣的大冷天里來一碗可真不錯……

看著眼卻無比和諧的一幕，張天牧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他感覺有哪里不對。

是哪里呢？是這個蘑菇頭的裝扮？其實也說得過去，沒人規定巫師就不能穿阿迪達斯，張天牧自己還有好幾雙匡威的經典款黑色高幫帆布鞋呢。

是他的行為？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大冷天一個打雜的出來給巫師老爺們盛碗熱湯暖暖身子……

等等！一個打雜的！這個蘑菇頭怎么看都是一個打雜的角色，可剛才那些巫師對他的態度過于恭敬了。

沒人會在意身邊打雜跑腿的小人物，也許你在享受到他的服務后會禮貌的說一聲謝謝，但你會想著要幫他搬東西干活嗎？不會！即便看到他再幸苦，再累，也不會有人想幫著他去一碗一碗盛熱湯給別人。

張天牧想到這里，初步斷定眼前的人應該是“彗星”的某個小頭目，他出來發熱湯的舉動不外乎是收買人心的辦法而已。

過一會兒一開打，這個人一定要在第一時間控制住，張天牧暗暗地想。

還有21分鐘。

張天牧蹲在板條箱后面腳有些發麻，他一個勁兒地來回倒騰著雙腳的受力，眼睛死死地盯著空地，以防有什么突然的變故。

空地上，蘑菇頭還在給大家發湯，張天牧已經確定桶里面盛的是牛肉湯了，因為剛才蘑菇頭在發到里他比較近的這一面時，有一股淡淡的牛肉味順著風傳到了張天牧的鼻子里。

張天牧心里有了一些怨氣，這個蘑菇頭發湯也發的太慢了，還一碗一碗用勺子盛，搞得香氣都飄過來了，要是讓他來發，只要使用一個非常簡單的魔咒……

剛想到這里，張天牧就好像腦子里的機關被觸發了一樣，整個人都繃住了。

這個人，在用勺子發湯，在用勺子！他不會魔法！這就是那個新來的啞炮，那個默默然！

張天牧趕緊扭頭往西邊張望，那是老埃文離開的方向，他去查看屋子里的情況了，可這個默默然都走出屋子半天了，他卻沒有回來！

張天牧繼續看著空地上蘑菇頭的動作，這不像是老埃文被發現了的樣子，如果這個蘑菇頭真的是默默然，在老埃文被發現的瞬間，那間屋子就會在默默然強大的魔力暴動下被掀上天。

老埃文一定是被什么其他事情拖住了，情況還在可控范圍內。

張天牧一邊這樣安慰自己，一邊繼續檢查蘑菇頭。隨著著觀察的越來越深入，張天牧也越來越確定眼前的蘑菇頭就是一個啞炮，而且很有可能是默默然。因為本來手持魔杖嚴陣以待的巫師們都把魔杖收回了衣服里，就連一開始掏出魔杖想幫忙的那個人也帶著后怕的表情偷偷看了蘑菇頭好幾眼。

正在張天牧全神貫注的時候，右邊傳來了一個細微的聲音，“張，你還在嗎？我過來了。”

那是老埃文的聲音，張天牧回頭，看著老埃文連滾帶爬的從貨堆后面靠近過來。

“你也看到那個蘑菇頭小子了是吧？”老埃文靠在板條箱上，氣喘吁吁地問道。

“看到了，確實是一個默默然。”

“wtf？你是怎么看出來的？”老埃文疑惑不解地說。

“他一出來，所有巫師就把魔杖收起來了?！?

“的確，我剛才趴在后窗上看了一眼，那個啞炮待的屋子里面沒有任何魔法制品?？磥硭懿环€定，稍微受到一點精神刺激或者魔力刺激就會爆炸?！崩习Ｎ挠謴囊路锩嫣统鼍茐?，把酒壺湊在嘴邊說。

張天牧點點頭，看著空地的方向，問：“怎么樣？還有多長時間？”

老埃文把懷表放在張天牧臉邊兒上，示意他自己看。張天牧扭頭看了一眼，還有十六分鐘。

兩個人又在板條箱后面躲了一陣，空地上，蘑菇頭開始回收瓷碗，準備回屋去了。

正在這時，一束耀眼的藍光在空地中央爆開來。一直緊盯著空地的張天牧被晃的眼前發黑，等他在幾秒后恢復視力的時候，只看到空地上孤零零地躺著一只舊皮鞋。看來走私販要見的人放了他們鴿子，門鑰匙自己回來了。

正在張天牧回頭想和老埃文說話的時候，只看到老埃文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快速掏出魔杖，“活見鬼！事情大條了！”

接著，好像一陣颶風劃過，四周的板條箱狠狠地砸在張天牧的身上，耳邊還傳來一陣驚呼聲。

還有1分鐘。

張天牧的耳邊傳來“警鐘長鳴”的提醒。

1987年10月14日凌晨1點，默默然爆發，“天文家行動”提前一分鐘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