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出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升到頂上頭了。

潺菟停了腳，回過頭來看我：“開心嗎？”

“什么？”

潺菟笑了，搖搖頭：“沒什么。”

我也跟著她笑了起來。

“等明天召喚古石靈之后，你便從你那院子搬出來吧。”

我抬頭看她。

她伸出手指擦了擦鼻尖，一邊領著我往前走，一邊說：“既已入了大人門下，理應和師兄弟們住一塊兒，再來，御兮家是不待見你了，好歹要傍著大樹才是。”

我想著，也是，于是很開心地點了頭。

“有時候看著你那么認真，我都會覺得，我面對的好像是個大人。”潺菟笑著說：“但，偏偏有的時候，你卻什么心計也無，真不知在御兮家里你是怎么生存下來的，據我了解，御兮家里那幾個可不比誰家姑娘簡單。”

潺菟一邊說著，臉上的笑容連弧度也未曾變過。

我有些尷尬，不說話，只是聽著。

潺菟引著我走過大廣場，便來到下面的一個小亭子旁，小亭子旁有座精致的小假山，潺菟走到假山旁邊，我便看見假山生生在我面前幻化成一輛石頭馬車，前面拉車的是石頭馬，卻是像真馬一樣。只見那馬左右搖擺了一下脖子，從鼻子里噴發出白色的熱息。

潺菟站在馬車旁，朝我伸出手。

我一邊驚奇地看著那還時不時甩一下尾巴的石頭馬，一邊朝著潺菟走去。

潺菟扶著我上了車，后，才自己也跟上車來。

“你沒見過？”潺菟坐得筆直，看向前方的目光也是筆直的。

“沒見過。”我一邊努力讓自己忽略耳邊呼呼的風聲以及從眼前飛快閃過去的景物，一邊想要讓自己的注意力從那不斷翻滾的胃部轉移到別的地方，比如潺菟沒有一絲皺褶的裙子，比如不斷地擺弄這個身體粗大的手指。

似乎是我的焦躁導致我的動作有些過大，潺菟低頭看我，便看到我的手。

我有些窘迫，于是忙將手往衣袖里縮縮：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在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有雙堪比四五十歲人的粗糙大手，是一件丟臉的事。

這個時候，我莫名地想念我自己的身體，特別是那雙小巧柔軟的手。

“哦……”潺菟似想起了什么，將目光從我的身上收回去，許久才又說了一句：“他們會后悔的。”

這句話的聲音很小，小到我幾乎會以為這句話其實更是耳邊風帶來的錯覺。

大概是沒有過多久，又好像是過了很久，我才看見食廳的高大琉璃屋頂，在初夏的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淡淡的淺金色光芒，顯出高調的奢華與美好來。

快要到食廳門口的時候，我便從食廳大大的橢圓形窗戶看到里面，與晚上的景致不一樣，晚上食廳里的那些燈飾都消失不見了，整個食廳顯得極為簡潔而安靜。我只能看到后族那邊的情景，吃飯的地方已經變成了極具現代化的場景，長得望不到頭的餐桌整齊地鋪了乳白色的餐布，餐桌下面是碧藍色的水池，可能是用了玻璃隔開，人站在玻璃上用餐，下面有各色魚群游往，一看就覺得有雅致的氛圍。

許是尚未正式開學，即使是已經到了飯點，食廳里也不見也多少人。

“下車吧。”我正看得入神，潺菟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在我耳邊輕輕說道。

我回頭，便看到她已經下到車下了，正伸手朝我。

我朝她一笑，伸手扶住她的手掌，她似乎有些愣住，但是很快回過神來，手里一用力，我便安穩落地。

石頭馬車自己掉頭，跑開了。

潺菟送我到食廳門口，道：“吃過飯，便來門口找我便是。”

我懵懂點頭：“你不吃飯嗎？”

潺菟笑而不語，只是伸手輕輕在我后背上推了一下：“去吧。”

我進去食廳的時候才發現，古族這邊的用餐環境也變成了一片“竹海”。我往自己的位置走去，那密密的竹子就在我的面前自動分開，待我落了座，那些竹子便又紛紛在我身后合起來。

我甚至能夠感覺到耳邊風吹竹葉的刷刷聲音，以及鼻尖竹子的清香。我抬頭便看見漫天竹葉飛揚。甚至有些落到了精致的食物上面。

“嘿！小屁孩！”我吃到一半的時候，便有人一掌拍到我的肩頭，我回頭，是殊蛇。

“你打招呼的方式真奇特。”我瞟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就繼續開吃。

殊蛇也不惱，徑直地坐到我的身邊，看著我吃東西。

“你就是那個被屋大人收進門下的新生？”他一邊問我，一邊張望四周，似乎很怕被人看見與我這般親密講話似的。

“嗯。”我狠狠地咬了口紅燒排骨，從鼻子里發出了一聲敷衍。

“明天我們去召喚古石靈，你也去嗎？”

我有些不解，他怎么關心這個：“去啊。”

“自己？”

“不，我和師兄師姐一起。”

殊蛇突然就從眸子里散出一種強烈的光芒：“和奈念學姐嗎？”

我看見他的臉慢慢泛起微紅，于是歪著腦袋想了一下，道：“應該是的。”

殊蛇的臉越發潮紅，本來漂亮的小臉為此顯得更加柔媚了。本就是難辨男女的年紀，倒是教人粗粗一瞧，像是懷春的美麗少女了。

“你喜歡三師姐？”似乎是上午吃的甜點占了些肚子，我竟是沒吃多少就飽了。

殊蛇臉更紅了，左右瞧了一下人，也不直接回答我，只是又問：“你在哪個班？我以后去找你玩。”

我樂呵呵地道：“二年級小班。”

殊蛇點點頭，見我放下了筷子，于是又問：“不吃了？”

我真的是有些好奇他怎么突然之間就對我這樣熱情，是因為三師姐的原因？

“吃飽了。”

“你不是挺能吃的嗎？三次在餐桌上見到你，就有兩回看到你吃得比豬還多……”殊蛇高高挑起眉毛，一臉懷疑之色地看著我。

我一抹嘴，沖他假笑，毫不意外地看見了他臉上的嫌惡之色，于是心滿意足地抬腳就走。

一出食廳的大門，就看見潺菟正在在陽光下等著我，我一路小跑過去。

“怎就不找個涼快的地方呆著？”

“這日頭也不曬，沒事的。”潺菟看上去很是神清氣爽。

“吃過飯了嗎？”我一邊跟著她走一邊問她。

潺菟輕輕地笑了：“自然是吃過了。”

我點點頭。

一路無語，到了住院后，潺菟交代我好好休息后便離開了，暫揭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