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顫悠悠的大娘，在家人的幫助下，好不容易坐了下來，擦了一把額頭的汗，伸出枯瘦的手，擱在把脈的軟墊上。

還沒等鐘醫生將手指放上去，就問：“醫生，我怎么樣了？”

這可真是極考驗醫術的啊！許愿都捏了一把汗，好吧，是被人擠出了一頭汗。

只見鐘醫生在這等嘈雜環境中，氣定神閑地看了一眼大娘的氣色。

“比上次來好多了哪！”說完，才將手指搭了上去，數秒之后，“那藥方我給你調整一下，藥頭下輕一些。”

“好嘞好嘞！”大娘極為舒心地笑了，“鐘醫生，您真是神醫哪！”

許愿一探頭，清清楚楚地看到鐘醫生在電腦系統中，將上一次的藥方復制了一份，開了出來，然后遞給大娘：“還是一樣，醫院里煎好了再去，省得家里折騰。反正藥效差不多。”

大娘千恩萬謝地走了。

鐘醫生將電腦旁的一個牌牌拿了出來，往桌上成疊的病歷卡上一放：“不好意思，我去上個洗手間。”

人群中立刻讓出了一條可以一人通過的道。

許愿趁機跟在鐘醫生后面，在洗手間門口守了幾分鐘，守到了那個方便完出來洗手的鐘醫生。

被人堵在洗手間門口，鐘醫生還是第一次。他略微有些尷尬，邊洗手邊道：“找我什么事？”

這丫頭一身護士裝，看起來也眼熟，不知是哪個科室的。

倒也沉得住氣，在診療室看了許久。換成別的護士，早就借著職務之便，插話進來了。再不然，他走出診室的時候，就可以拉住他說話了。

“鐘醫生您好！”許愿先是鞠了一個躬，對面前這位干癟老頭有著無比的尊敬。

別人若是看到他復制了前面的藥單，隨口誆病人，總會對他看低。只有她知道，這鐘醫生對于病人的照顧，已經從身體上升到精神方面。給予了病人信心，讓他們相信自己的病正在好轉，再配以藥物治療，才能達到更好的效果。

“丫頭，你是哪個科室的？”沒有人不喜歡懂禮貌的孩子，鐘醫生對她的稱呼，也親切了起來。

“內科的。”小愿同學回答的這個時候，鐘醫生已經洗完了手，準備往診室走。診室里那么多病人等著他，他不可能站在這里跟她閑聊。

所以，她很快就將來意說明了：“我昨天急性心梗了，陸醫生讓我找您開點身體調理的藥。”

”急性心梗？“鐘醫生的腳步微頓，轉頭上下打量了她兩眼，這么大的病，說得跟得感冒似的，這丫頭！

“六點鐘半來找我。”

原則上，醫院里是五點半下班的。特別是他的號，一早就掛完了，也從不加號。只不過因為他習慣于跟每個病人都聊個一兩句，所以往往會延遲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才能完全看完。也正是因為他的平易近人，患者才喜歡到他這里看病，而不是那些冷冰冰的，只會例行詢問的醫生。診室墻上掛的那一打醫者仁心的錦旗，可不是平白得來的。

“好！”許愿清脆地應了一聲，卻沒有停下腳步，依舊跟在鐘醫生后面，“鐘醫生，您那里病人都擠在一起了，對您還是對病人，都不是很好。”

說到這個問題，鐘醫生只是無奈地笑了笑：“能單獨看診當然是最好，但我們小醫院，人手也缺，不能再給醫院加負擔了。”

也是。急診科都只有緊巴巴的幾個護士，三班倒分配下來，人手更少了，走路都跟飛似的，每天都忙得團團轉。如今她這一請假，那邊更是要忙得腳不沾地了。也就是同事之間關系好，所以咬咬牙也撐過去了，給她幾天休息。小醫院就是這點好，雖然忙一些，工資福利也不高，但是人少，是非少，大家關系都還是挺好的。

橫豎今天也不能上班，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許愿這么想著，就道：“反正我今天下午休息，我能幫您叫號么？也就這么半天時間，付出點勞力才好意思來揩油，您看如何？”

她這么一說，鐘醫生也不反對了，呵呵笑著：“那感情好啊，下午就要辛苦你了。”

有人幫忙，下午的看診有秩序多了。

她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堵在了診室門口，除非叫到了號才能進來。

她每次叫三個號子，在看最后一個病人的時候，她就把外頭已經排好隊的病人，放三個進來。

有些常來的老客，看到了就不高興了，叫囂著要擠進去。

抱歉，您前面還有這么多號子，要進去可以，只要他們都同意。

急診？抱歉，中醫不看急診，如果您掛的是急診，麻煩沿著走廊到底左轉，那里是急診科。

啥？王醫生介紹來的？不好意思，我也是王醫生介紹來的，關系戶都得靠后，我都得等到下班后呢！這不，來維持秩序，想讓鐘醫生看得快一些，這樣也可以早點輪到我。

她四兩撥千斤，輕松搞定。

所有借口都被堵死了，插慣了隊的人沒辦法，只得忿忿走到隊尾，嘴巴里不干不凈地嚷嚷著。

她充耳不聞，敗者才會這般難看嘴臉，郁郁不得志，泄憤唄！

作為勝者的她，才不會與失敗者一般見識。要不然，她跟失敗者有何不同？

她當作沒聽到，但是其他患者可就忍不住了，特別是當那人將鐘醫生跟她牽扯在一起時，那些患者們就怒了。

“不要在這里侮辱鐘醫生！”

“這么不相信鐘醫生，就不要掛他的號！”鐘醫生的號可是要搶的，名醫號，又不是普通門診號隨意分配的，還不是他自己指明了要掛的！

“NNB，你再罵一句試試看！”大熱天的，大家脾氣都不大好，有人已經開始卷袖子了。

那人平日里再囂張，也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在看到自己引起公憤時，縮了縮脖子，不甘心地小聲道：“哼，傻X，那老頭每次都開一樣的方子，你們還真當他神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