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趕來的三娘從馬車上走了下來。踢了踢趴著不動的舜華，冷冷道：“把她拖上來，帶回去。”

她的聲音依舊嗲嗲的，在舜華聽來仿佛就是來自地獄的勾魂鈴。

她被拖著扔進馬車。跌下馬車已讓她的五臟六腑受了沖擊，身上也擦破了好些處。這么粗暴的動作牽動了她身上的傷，疼得呲牙咧嘴。在破落的馬車上顛簸了一陣，她被人拖著下了馬車。“三娘，怎么處置？”

“把她拖到后堂。”三娘伸手撥開她散亂的發(fā)。“準備鞭子和鹽水。”

“不要，不要。”舜華已是意識模糊，耳邊老李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得重復(fù)著。她費力睜開眼，看著滿臉是血掙扎向著她爬來的老李。她被綁在一跟木樁上，雙手雙腳動彈不得。

三娘拿著鞭子站到了她面前。“姑娘，敬酒不吃吃罰酒，害得大林他們兩兄弟一死一傷。現(xiàn)在就要你的賤命來償。”

鞭子落下，皮開肉綻。舜華咬牙，冷汗滴落。

“老娘今天要是不讓你明白忤逆老娘的下場，以后老娘還怎么服眾？”鞭子落下如雨，舜華再也忍不住，尖叫。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仿佛是天籟之音破弦之聲，前院的夜如初停止腳步向后堂走去。

這廂，舜華已然昏厥。意猶未盡的三娘又狠狠抽了幾鞭。

“三娘，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身邊丫鬟上前勸道。

“把她放下來，叫小林過來。”

丫鬟不敢多問，上前替舜華松了綁。她軟軟倒在地上。被打斷腿的老李匍匐前進，望著體無完膚的舜華泣不成聲。一襲白色的絲裳，斑斑血痕，慘白的小臉毫無血色，干裂的唇上有未干的鮮血，死寂沉沉。

小林奉命前來，猥瑣地傴僂著腰。“三娘，你找我來有什么事？”

“好事。”三娘輕輕一笑，彎腰勺了一勺的鹽水潑向昏迷不醒的舜華。她驚醒睜開了眼，全身火辣辣的痛，感覺大自己身上的血在流淌，舜華的心死寂一片。

“小林，脫褲子。”

“三娘……”小林猶豫著抓緊褲帶。三娘回頭狠戾地看了他一眼，“我要你現(xiàn)在去給她破處。”

“三娘，不行，她都被你打成這樣了。”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小林有些畏懼。

“怎么你嫌棄？她可是殺了你哥哥的人。”

這句話，點中了小林的死穴，他不管不顧向著舜華撲去。意識清醒的舜華放聲尖叫，雖然身上傷痕累累，當(dāng)她感覺身上的人在扯她的衣服，她用盡最后的力氣掙扎。

血跡半干的衣帛粘在她的皮膚上，一扯似乎連皮都被扯了。她掙扎，卻無濟于事，幾乎要絕望。突然身上的人被拎起，甩到了一邊。一件溫暖的大衣裹住了他，帶著淡淡的迷迭香的味道。他抱起她，柔聲安慰。“沒事了。”

她的手抓著他的手臂，很用力很用力。他朝她溫柔一笑。“沒事了，你沒事了。”

舜華不知道他是誰，只是他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但是她撐著不讓自己暈厥，她害怕，很害怕。剛剛差一點，差一點就要失身，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可怕了。那種恐懼，久久揮散不去。

夜如初深深嘆了口氣，懷里的她在顫抖，卻倔強地緊緊咬著唇不曾落淚。不知為何她如此模樣，卻讓他更心疼。

夜如初的突然出現(xiàn)讓三娘也是嚇了一跳，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上前。“夜大人，你怎么來后堂了？”

他側(cè)眸冷眼望著她，問道：“我想問一下，她犯了什么錯？”

“她企圖逃跑，看守她的守衛(wèi)一死一傷，夜大人明鑒，我們青樓也有青樓的規(guī)矩。我只是在教導(dǎo)我的人。”三娘滿臉堆笑。

夜如初低頭看著睜大眼惶恐不已的女子，心里一陣憐惜，不由地開口。“那好，從現(xiàn)在開始她不是你紅萼樓的人。”

三娘愣了片刻，急忙回道：“夜大人要人，當(dāng)然沒問題。你這就帶她走呢？還是先養(yǎng)好傷再……”

“不必了，我現(xiàn)在帶她回去看大夫。你明早記得把選好的姑娘送到夜府。”吩咐完，他抱著她匆匆離開。傷成這樣若是不及早醫(yī)治，怕是要留下后遺癥。舜華睜著眼看著他，直到他抱著她進了馬車，簾幕垂下。她費力開口問，“你是誰？為什么救我？”

“我的名字，如初，至于為什么救你，只是看不過罷了。”

她望著他，雙瞳漸漸開始渙散，聲音幾不可聞。“我可以相信你嗎？”如初、如初，多么清秀的名字，帶著一股江南早春柳枝的味道。

“你沒事了，我向你保證。”他溫和的話音在耳邊久久縈繞，她的手緩緩滑落，閉上眼，不省人事。

夜如初府上的葉大夫跟隨他從軍多年，看著舜華的傷唏噓不已。“是誰，下得了這樣的毒手。大人，叫侍女給她換衣裳，擦干凈血跡再叫我。”

一陣忙亂，終于換下了她血跡斑斑的單衣。滿是塵垢的臉擦干凈之后，露出她艷麗的五官。里頭侍女端著被血水染紅的水走了出來。如初大踏步走近榻前，望她的第一眼開始失神，眼中只剩下她蒼白的容顏憔悴，掩不住她的絕代風(fēng)華。

因為是捆綁著被便打，受的傷多是在前胸、腰間和大腿處，如初和大夫不便查看。處理了她手臂上的傷口后，便要侍女依樣給她擦藥。

兩人退出門外。如初恍然問道：“會留下疤嗎？”

葉大夫看了他一眼，捋須笑道：“我還在想你怎么會無端去救一個青樓女子，沒想到竟是這般的殊色，你也不能免俗啊。”

微風(fēng)吹拂著他的發(fā)，飄浮在他似笑非笑的薄唇邊，墨黑的眸子里盈滿笑意。

他但笑不語。他救她的時候并沒有看見她的容貌，那個時候她狼狽不堪，只是那一雙堅韌明亮的眸子，還有那天籟般的聲音讓他不由自主地憐惜。讓他不由自主地救了她，她的美他沒有想到。

“我去煎藥了，放心我不會讓你的美人留下疤的。”葉大夫笑著離去。

如初啞然失笑，原本清俊的臉頰上染上了一抹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