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史通義新編新注(全兩冊)
- (清)章學誠 倉修良編注
- 7520字
- 2020-08-19 16:48:23
詩 教 下
或曰:若是乎,三代以后,《六藝》惟《詩》教為至廣也。敢問文章之用莫盛于《詩》乎?曰:豈特三代以后為然哉!三代以前,《詩》教未嘗不廣也。夫子曰:“不學《詩》,無以言。”古無私門之著述,未嘗無達衷之言語也,惟托于聲音而不著于文字,故秦人禁《詩》、《書》,《書》闕有間,而《詩》篇無有散失也。后世竹帛之功勝于口耳,而古人聲音之傳勝于文字,則古今時異而理勢亦殊也。自古圣王以禮樂治天下,三代文質出于一也。世之盛也,典章存于官守,禮之質也;情志和于聲詩,樂之文也。迨其衰也,典章散而諸子以術鳴,故專門治術,皆為官禮之變也,情志蕩而處士以橫議,故百家馳說,皆為聲詩之變也。名、法、兵、農、陰陽之類,主實用者,謂之專門治術,其初各有職掌,故歸于官而為禮之變也;談天、雕龍、堅白、異同之類,主虛理者,謂之百家馳說,其言不過達其情志,故歸于詩而為樂之變也。戰國之文章,先王禮樂之變也。六藝為官禮之遺,其說亦詳外篇《校讎略》中《著錄先明大道論》。然而獨謂《詩》教廣于戰國者,專門之業少而縱橫騰說之言多,后世專門子術之書絕偽體子書不足言也。而文集繁,雖有醇駁高下之不同,其究不過自抒其情志。故曰,后世之文體皆備于戰國,而《詩》教于斯可謂極廣也。學者誠能博覽后世之文集,而想見先王禮樂之初焉,庶幾有立而能言,學問有主即是立,不盡如朱子所云肌膚筋骸之束而已也。可以與聞學《詩》、學《禮》之訓矣。學者惟拘聲韻之為詩,而不知言情達志,敷陳諷諭,抑揚涵泳之文,皆本于《詩》教。是以后世文集繁,而紛紜承用之文,相與沿其體,而莫由知其統要也。至于聲韻之文,古人不盡通于《詩》,而后世承用詩賦之屬,亦不盡出六義之教也,其故亦備于戰國。是故明于戰國升降之體勢,而后禮樂之分可以明,六藝之教可以別,《七略》九流諸子百家之言,可以導源而浚流,兩漢、六朝、唐、宋、元、明之文,可以畦分而塍別,官曲術業、聲詩辭說、口耳竹帛之遷變,可坐而定矣。
演疇皇極,訓、誥之韻者也,所以便諷誦,志不忘也;六象贊言,《爻》、《系》之韻者也,所以通卜筮,闡幽玄也。六藝非可皆通于《詩》也,而韻言不廢,則諧音協律不得專為《詩》教也。傳記如《左》、《國》,著說如《老》、《莊》,文逐聲而遂諧,語應節而遽協,豈必合《詩》教之比興哉!焦贛之《易林》1,史游之《急就》2,經部韻言之不涉于《詩》也;《黃庭經》3之七言,《參同契》4之斷字,子術韻言之不涉于《詩》也。后世雜藝百家,誦拾名數,率用五言七字,演為歌訣,咸以取便記誦,皆無當于詩人之義也。而文指存乎詠嘆,取義近于比興,多或滔滔萬言,少或寥寥片語,不必諧韻和聲,而識者雅賞其為《風》、《騷》遺范也。故善論文者,貴求作者之意指,而不可拘于形貌也。
傳曰:“不歌而誦謂之賦。”班氏固曰:“賦者古詩之流。”劉氏勰曰:“六藝附庸,蔚為大國。”蓋長言詠嘆之一變,而無韻之交可通于《詩》者,亦于是而益廣也。屈氏二十五篇,劉、班著錄以為《屈原賦》也。《漁父》之辭,未嘗諧韻而入于賦,則文體承用之流別,不可不知其漸也。文之敷張而揚厲者,皆賦之變體,不特附庸之為大國,抑亦陳完之后,離去宛丘故都,而大啟疆宇于東海之濱也。后世百家雜藝,亦用賦體為拾誦,竇氏《述書賦》5,吳氏《事類賦》6,醫家《藥性賦》7,星卜命相術業賦之類。蓋與歌訣同出六藝之外矣。然而賦家者流,猶有諸子之遺意,居然自命一家之言者,其中又各有其宗旨焉。殊非后世詩賦之流,拘于文而無其質,茫然不可辨其流別也。是以劉、班《詩賦》一略,區分五類,而屈原、陸賈8、荀卿定為三家之學也。說詳外篇《校讎略》中《漢志詩賦論》。馬、班二史,于相如、揚雄諸家之著賦,俱詳著于列傳。自劉知幾以還,從而抵排非笑者,蓋不勝其紛紛矣,要皆不為知言也。蓋為后世文苑之權輿,而文苑必致文采之實跡,以視范史9而下,標文苑而止敘文人行略者為遠勝也。然而漢廷之賦,實非茍作,長篇錄入于全傳,足見其人之極思,殆與賈疏董策10為用不同,而同主于以文傳人也。是則賦家者流,縱橫之派別而兼諸子之余風,此其所以異于后世辭章之士也。故論文于戰國而下,貴求作者之意指,而不可拘于形貌也。論文拘形貌之弊,至后世文集而極矣。蓋編次者之無識,亦緣不知古人之流別,作者之意指,不得不拘貌而論文也。集文雖始于建安,魏文撰徐、陳、應、劉文為一集11,此文集之始,摯虞《流別集》猶其后也。而實盛于齊、梁之際;古學之不可復,蓋至齊、梁而后蕩然矣。摯虞《流別集》,乃是后人集前人;人自為集,自齊之《王文憲集》12始;而昭明《文選》又為總集之盛矣。范、陳、《晉》、《宋》13諸史所載文人列傳,總其撰著,必云詩、賦、碑、箴、頌、誄若干篇,而未嘗云文集若干卷,則古人文字散著篇籍,而不強以類分可知也。孫武之書,蓋有八十二篇矣,說詳外篇《校讎略》中《漢志·兵書論》。而闔閭14以謂“子之十三篇,吾既得而見”,是始《計》15以下十三篇,當日別出獨行,而后世始合之明征也。韓非之書,今存五十五篇矣,而秦王見其《五蠹》、《孤憤》16,恨不得與同時,是《五蠹》、《孤憤》當日別出獨行,而后世始合之明征也。《呂氏春秋》17自序,以為良人問《十二紀》,是《八覽》、《六論》未嘗入序次也。董氏《清明》、《玉杯》、《竹林》18之篇,班固與《繁露》并紀其篇名,是當日諸篇未入《繁露》之書也。夫諸子專家之書,指無旁及,而篇次猶不可強繩以類例;況文集所裒,體制非一,命意各殊,不深求其意指之所出,而欲強以篇題形貌相拘哉!
賦先于詩,騷別于賦。賦有問答發端,誤為賦序,前人之議《文選》,猶其顯然者也。若夫《封禪》、《美新》、《典引》19,皆頌也。稱符命以頌功德,而別類其體為“符命”,則王子淵20以圣主得賢臣而頌嘉會,亦當別類其體為“主臣”矣。班固次韻,乃《漢書》之自序也。其云“述《高帝紀》第一”、“述《陳項傳》第一”者,所以自序撰書之本意,史遷有作于先,故己退居于述爾。今于史論之外,別出一體為“史述贊”,則遷書《自序》所謂“作《五帝紀》第一”、“作《伯夷傳》第一”者,又當別出一體為“史作贊”矣。漢武詔策賢良,即策問也。今以出于帝制,遂于“策問”之外,別名曰“詔”。然則制策之對,當離諸策而別名為“表”矣。賈誼《過秦》,蓋《賈子》之篇目也。今傳賈氏《新書》,首列《過秦》上下二篇,此為后人輯定,不足為據。《漢志》,《賈誼》五十八篇,又賦七篇,此外別無論著,則《過秦》乃《賈子》篇目明矣。因陸機《辨亡》21之論,規仿《過秦》,遂援左思22“著論準《過秦》”之說,而標體為“論”矣。左思著論之說,須活看,不可泥。魏文《典論》23,蓋猶桓子《新論》24、王充《論衡》25之以論名書耳,《論文》其篇目也。今與《六代》、《辨亡》諸篇同次于論,然則昭明《自序》所謂“老、莊之作,管、孟之流,立意為宗,不以能文為本”,其例不收諸子篇次者,豈以有取斯文,即可裁篇題論,而改子為集乎?《七林》之文,皆設問也。今以枚生發問有七,而遂標為“七”,則《九歌》、《九章》26、《九辨》27,亦可標為“九”乎?《難蜀父老》28,亦設問也。今以篇題為難,而別為“難”體,則《客難》當與同編,而《解嘲》29當別為“嘲”體,《賓戲》30當別為“戲”體矣。《文選》者,辭章之圭臬,集部之準繩,而淆亂蕪穢,不可殫詰;則古人流別,作者意指,流覽諸集,孰是深窺而有得者乎?集人之文尚未得其意指,而自裒所著為文集者,何紛紛耶!若夫總集別集之類例,編輯撰次之得失,今古詳略之攸宜,錄選評鈔之當否,別有專篇討論,不盡述也。
1 焦贛之《易林》:焦贛,西漢學者,名延壽,梁(今河南商丘)人。昭帝時由郡吏舉小黃令。在郡愛養吏民,元帝時為三老。曾從孟喜學《易》,后授之于京房。著有《易林》十六卷,《易林變占》十六卷。《易林》今傳本四卷。又名《大易變通》,以一卦演為六十四卦,六十四卦之變共四千零九十六卦,各系繇辭,皆四言韻語,以占驗吉兇。《易》于象數之中別為占候一派,實由此出,為后來以術數談《易》者所推崇。
2 史游之《急就》:史游,西漢官吏。元帝時曾任黃門令。著《急就》一篇。《漢書·藝文志》列入小學家。此書通稱《急就篇》,《隋書·經籍志》稱《急就章》。這是漢時教學童之書,故內容雜記普通事物,如人名、藥名、器物、動植物等,為人生應有之知識。形式以三字、七字為一句,亦有四字為句,句必協韻,以便讀者。鄭康成、孔穎達注經,李賢注史,皆引此書。胡樸安《中國文字學史》云:“自《說文解字》出,諸書悉廢,《急就篇》所以獨存者,以其為草書之權輿,后人摹寫者多也。”自漢迄明,摹寫者有十一家,王羲之、趙孟頫亦有摹寫本。為之作注者,自東漢迄明亦有七家,今存者尚有唐顏師古、宋王應麟二家。清孫星衍、莊世驥并為作考異。對其書名,晁公武《郡齋讀書志》曾作過解釋:“急就者,謂字之難知者,緩急可就而求也。”書中保存許多古字,對研究文字之演變很有價值。今存本三十四章,末有《齊國》、《山陽》二章,乃東漢人所加。
3 《黃庭經》:《舊唐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的“道家類”著錄有《老子黃庭經》一卷。道教經書,作者不詳,西晉初問世,作者傳說甚多,或說老聃,或謂出于漢王褒。因后世又有《黃庭內景經》與《黃庭中景經》,故又名《黃庭外景經》,是內丹(人體內養功)基本經典,主張撫養性命守虛無,合氣凝神,用“內視意念”調協呼吸,以達“存神”靜境,閉(止念)外九竅,守(守觀)內三要,積精累氣以成真。
4 《參同契》:唐朝僧人希還撰,一卷。《新唐書·藝文志》道家類載“希還《參同契》一卷”。(校點本)《新唐書》校記云:“《宋史》卷二○五《藝文志》載石頭和尚《參同契》一卷。據《景德傳燈錄》卷一四及《宋高僧傳》卷九,石頭和尚,名希遷,唐僧。希還疑為希遷訛。”原書已亡佚。
5 竇氏《述書賦》:指唐竇撰《述書賦》,二卷。
字靈長,扶風(今陜西咸陽東)人。《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稱“官至檢校戶部員外郎、宋、汴節度參謀”。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認為官至“朝議大夫、檢校尚書兵部郎中兼侍御史、上柱國”。其兄竇蒙為之注。其書為評論書法印記內容,故《四庫提要》列于《子部·藝術類》。
6 吳氏《事類賦》:指宋吳淑撰《事類賦》。吳淑(947—1002),潤州丹陽(今江蘇丹陽)人,字正儀。仕南唐為內史,入宋,以薦試學士院,授大理評事。歷官太府寺丞、著作佐郎,累遷職方員外郎。先后參與編纂《太平御覽》、《太平廣記》、《文苑英華》,還預修《太宗實錄》。曾獻《事類賦》百篇,受詔注釋,其書逐句之下,以事解釋,注明出處。著有《秘閣閑談》、《江淮異人錄》等。
7 《藥性賦》:用以說明中藥功能的韻文,看來這類賦還不少,常見的有舊題金李東垣撰《珍珠囊補遺藥性賦》。
8 陸賈:西漢時楚人。亦作“陸生”,有口辯,從高祖定天下,居左右。曾奉命出使南越,說服南越王尉佗歸漢稱臣,拜為太中大夫。惠帝時,呂太后用事,欲王諸呂,他自度無法勸阻,乃稱病家居。當諸呂篡權危及劉氏政權時,他則勸陳平團結周勃共同對付。文帝即位,召為太中大夫,再次出使南越,使尉陀去帝號。撰有《新語》和《楚漢春秋》。《漢書·藝文志》著錄《陸賈》二十三篇,實包括《新語》十二篇。該書今傳。
9 范史:指范曄《后漢書》。范曄(398—455),南朝宋史學家。字尉宗,南陽順陽(今河南淅川東)人。博涉經史,通曉音律,官至尚書吏部郎。元嘉初,降為宣城太守。在此期間,乃廣采東漢史書,著《后漢書》九十卷。后遷左衛將軍、太子詹事,參與機要。元嘉二十二年(445)因彭城王劉義康謀反案被告有牽連,以謀反罪被殺。《后漢書》的十志因此未成。該書從東漢社會特點出發,新立了黨錮、宦者、獨行、逸民、文苑等類傳,以反映當時社會精神,對后世修史有一定影響。至南朝梁,劉昭將司馬彪《續漢書》中的志補入該書,并為作注。至北宋乃合刊行世。另著有《漢書纘》、《北官階次》等。
10 賈疏董策:指《漢書·賈誼傳》載《陳政事疏》等,《漢書·董仲舒傳》載《對賢良策》。
11 魏文撰徐、陳、應、劉文為一集:魏文帝《與吳質書》:“徐、陳、應、劉,一時俱逝,痛可言邪!頃撰其遺文,都為一集。”徐幹、陳琳、應場、劉楨在《詩教上》注30。
12 齊之《王文憲集》:南朝齊王儉(452—489),南朝齊著名譜牒學家和目錄學家。字仲寶,瑯邪臨沂(今山東費城東)人。蕭道成代宋建齊,禪代詔策,多出其手。齊建立后,參掌選事,議決朝政。好讀書著述,尤精三禮。宋元徽元年(473)曾主持撰成《宋元徽元年四部書目》,自己又著成《七志》,在目錄學上作出重大貢獻。今傳《王文憲集》乃明人所輯。
13 范、陳、《晉》、《宋》:指范曄《后漢書》、陳壽《三國志》、唐初修的《晉書》和沈約《宋書》。陳壽(233—297),西晉史學家。字承祚,巴西安漢(今四川南充北)人。曾師事譙周,在蜀漢時任衛將軍主簿、東觀秘書郎、散騎黃門侍郎,因不附宦官黃皓,屢遭貶黜。入晉后,歷任著作郎、治書御史等。曾編集《諸葛亮集》二十四卷。晉滅吳后,收集魏、蜀、吳史料,歷十年而撰成《三國志》六十五卷。還著有《益都耆舊傳》、《古國志》。《晉書》為唐初唐太宗命房玄齡等所修,此前曾流行十八、九家晉史,太宗都不滿意,故令重修。全書一百三十卷,除紀、志、傳外,尚有“載紀”三十卷,專門記載各族統治者在北方所建立的“十六國”史事。沈約(441—513),南朝梁文學家、史學家。字休文,吳興武康(今浙江德清西)人。歷仕宋、齊、梁三朝,宋時官至尚書度支郎。齊時任著作郎、中書郎等。助梁武帝登位,歷任侍中、中書令、尚書令。封建昌縣侯。因觸怒梁武帝而屢遭譴責,憂懼而死。永明五年(487)奉命撰《宋書》,次年完成紀、傳七十卷,其后又完成志三十卷,共一百卷。又著《齊紀》、《謚例》、《宋文章志》、《四聲譜》等。
14 闔閭(?—前496):春秋時吳國國君。姬姓,一作“闔廬”,又名“光”,亦稱公子光。吳王僚十二年(前515),使勇士專諸刺殺僚,代立王。任用伍員、孫武等,整頓軍政。周敬王十四年(前506),聯合蔡、唐,大舉攻楚,五戰五勝,遂入郢。周敬王二十四年(前496),率軍攻越,敗于槜李(今浙江嘉興西南),被越大夫浮以戈擊傷,不久死去,在位十九年。
15 《計》:《計篇》是《孫子兵法》十三篇之首篇,是孫武軍事思想的概述。
16 《五蠹》、《孤憤》:是《韓非子》兩篇篇名,也是韓非的代表作。五蠹指學者(儒家)、言談者(縱橫家)、帶劍者(游俠)、患御者(逃避兵役者)及工商之民。蠹本蛀木之蟲,韓非認為這五種人“不戰而榮,不耕而食,不織而衣”,無益于耕戰,他們危害國家如同蠹之蛀木,若不去掉,國家日趨于亡。《孤憤》則是韓非提倡變法,遭到當權反對,孤立無援,悲憤填膺,故作此篇以揭露與舊貴族的矛盾。《史記·韓非傳》:“觀往者得失之變,故作《孤憤》、《五蠹》、《內外儲》……十余萬言。……人或傳其書至秦。秦王見《孤憤》、《五蠹》之書,曰:‘嗟乎!寡人得見此人與之游,死不恨矣!’”
17 《呂氏春秋》:為呂不韋門客集體編纂,由呂不韋親自裁定。分《十二紀》、《八覽》、《六論》,每“紀”之下又分為五篇,每“覽”之下分八篇,每“論”之下分六篇,全書共一百六十篇,二十余萬字。書成于秦始皇八年(前239)。該書特點,雜取戰國以來儒、道、墨、陰陽、法、縱橫、兵、農、名諸家之說,形成自己的體系,故《漢書·藝文志》將其列入雜家類。這個“雜”乃是兼取眾家之長。
18 《清明》、《玉杯》、《竹林》:均為董仲舒《春秋繁露》篇名。在當日乃與《春秋繁露》并列于《漢書·董仲舒傳》中。《春秋繁露》,是后人編定,將當日上疏百二十三篇編為《董仲舒》,而將上述這些包括《蕃露》(即《繁露》)在內數十篇編為一書,十余萬言,因內有《蕃露》,便以此篇名名書,曰《春秋繁露》。此名最早見于《隋書·經籍志》,至宋已有四種版本,且多寡不同,至樓鑰所校,乃為定本。蕃、繁古字相通。
19 《封禪》、《美新》、《典引》:指司馬相如《封禪文》、揚雄《劇秦美新》、班固《典引》三篇,均載《文選》。
20 王子淵:王褒,字子淵,蜀資中(今四川資陽)人,漢宣帝時為諫議大夫。有《圣主得賢臣頌》、《九杯》等作品傳世。明人輯有《王諫議集》。
21 陸機《辨亡》:陸機(261—303),西晉文學家。字士衡,吳郡吳(今江蘇蘇州)人。父陸抗為吳大司馬,抗死,領父兵為牙門將。吳亡,退居舊里,閉門治學十余年。入晉后幾經變遷,后委事成都王穎,任后將軍,河北大都督,討長沙王,因戰敗受讒,為穎所殺。所著《辨亡》,言吳所以滅亡,前人云乃仿效《過秦論》而作。
22 左思(約250—約305):西晉文學家。字太沖,齊國臨淄(今山東淄博)人。官秘書郎。齊王司馬冏命為記室督,不就。晚年舉家遷冀州。構思十年,成《三都賦》。豪貴之家,競相傳寫,洛陽為之紙貴。其詩以《詠史》八首為代表作。原有詩五卷已佚,后人輯有《左太沖集》。
23 魏文《典論》:魏文帝曹丕(187—226),曹操次子。字子桓,沛國譙(今安徽亳州)人。建安十六年(211),為五官中郎將、副丞相。二十二年,立為魏世子。曹操卒,繼位為丞相、魏王。旋代漢稱帝,國號魏,都洛陽。愛好文學,與當時文人飲宴唱和,為文壇領袖。所著《典論·論文》,為我國早期文藝理論專篇。其著作已散佚,明人輯有《魏文帝集》。
24 桓子《新論》:桓譚(約前40—約32),東漢初哲學家。字君山,沛國相(今安徽濉溪西北)人。少以父任為郎。數從劉歆、揚雄辯析疑異。東漢初,征待詔,上書言事失旨,不用。后得人薦舉,拜議郎給事中。光武帝相信讖緯之學,譚上疏反對,幾乎被殺。出為六安郡丞,卒于途中。所著《新論》,主張以物質為第一性,精神不能離開物質而存在,并提出“以燭火喻形神”之論點。其書已散佚,有輯本。
25 王充《論衡》:王充(27—約97),東漢思想家。字仲任,會稽上虞(今浙江上虞)人。曾受業太學,師事班彪。家貧無書,常游洛陽書肆,閱所賣之書,閱后即能誦憶,通百家之言。后歸鄉里,教授生徒。曾任郡功曹、治中等職。后回家專心著述。所著《論衡》八十五篇(今缺《招致》一篇),二十余萬言,具有樸素的唯物主義思想。另有《譏俗節義》、《政務》等已佚。
26 《九歌》、《九章》:屈原作品。
27 《九辨》:宋玉作品。宋玉,戰國時楚辭賦家。有稱屈原弟子。鄢(今河南鄢陵西北)人。事楚頃襄王為大夫。《史記·屈賈列傳》說他和唐勒、景差“皆好辭而以賦見稱,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終莫敢直諫”。因感屈原放逐,作《九辨》,抒發其志。
28 《難蜀父老》:司馬相如作。《文選》收入檄類;而《文選》并無難類。據程千帆先生《文論十箋》云:“司馬相如《難蜀父老》,舊本在檄類,流俗本有析出此篇,別題難類者,非昭明之舊。章氏誤據俗本為說,斯其疏也。”下文《客難》,即《答客難》,亦司馬相如所作。
29 《解嘲》:揚雄所作。
30 《賓戲》:指班固《答賓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