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齊帶著郭襄在戈壁中穿行了約莫兩個時辰，最后停在一處看似普通的沙丘前。他撥開幾叢駱駝刺，露出一個隱蔽的洞口。

“進去。“耶律齊簡短地說，自己則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確認無人跟蹤后才跟進來。

洞內別有洞天，一條狹窄的通道后是寬敞的石室，墻上掛著羊皮地圖，角落里堆放著兵器和干糧。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室中央的一張矮床，床上躺著一個人。

“芙姐！“郭襄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床前。

郭芙比記憶中憔悴許多，臉色蒼白如紙，但隆起的腹部明顯昭示著她已身懷六甲。聽到妹妹的聲音，她猛地睜開眼睛，難以置信地伸出手：“襄兒？真的是你？“

姐妹倆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郭襄的眼淚奪眶而出：“我找了你們好久......自從襄陽一別，你們音訊全無，爹娘都快急瘋了！“

郭芙的眼圈也紅了，她掙扎著要坐起來，耶律齊連忙上前扶住妻子，動作輕柔得與剛才戰(zhàn)斗時的凌厲判若兩人。

“我們......有不得已的苦衷。“郭芙撫摸著肚子，聲音哽咽，“襄兒，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郭襄抹去眼淚：“我聽說北遼境內有漢人俠侶行俠仗義，描述的武功路數很像你們。一路打聽，才找到雁門關來。“她看向耶律齊，“剛才那些騎兵為什么那么怕你？他們喊你的姓氏......“

耶律齊與妻子交換了一個眼神，得到默許后嘆了口氣：“因為我現在是北遼通緝的要犯。當年離開襄陽后，我們本想去關外隱居，卻偶然得知蒙古派使者與北遼密謀結盟，準備南北夾擊大宋。“

“所以你們一直在北遼，破壞他們的聯盟計劃“

郭芙點點頭，突然皺起眉頭，捂住肚子輕哼一聲。耶律齊立刻緊張地跪在床邊：“又疼了？“

“沒事......“郭芙強撐著笑笑，卻已經疼得額頭冒汗，“小家伙最近鬧得厲害。“

郭襄這才注意到姐姐的狀況比她想象的更糟。她握住郭芙的手腕診脈，臉色漸漸變了：“芙姐，你中毒了？“

耶律齊的拳頭捏得咯咯響：“三個月前，我們偷襲蒙古使團時，芙兒中了西夏一品堂的'斷魂砂'。雖然及時服了解藥，但余毒未清，又趕上身孕......“

一平堂？上官云溪！“

郭芙虛弱地搖頭，“而且我們得到消息，蒙古與北遼的盟約即將簽訂。如果讓他們聯手，大宋危矣。齊哥已經聯絡了北遼境內的抗蒙義士，準備在簽約大典上......“

一陣劇烈的疼痛突然襲來，郭芙的話戛然而止。她死死抓住床單，指節(jié)發(fā)白。耶律齊慌忙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倒出幾粒藥丸喂妻子服下。

看著姐姐痛苦的樣子，郭襄心如刀絞。她突然站起身：“盟約在哪里簽訂？我去偷出來！“

“不行！“耶律齊厲聲喝道，“皇宮戒備森嚴，你去就是送死！“

郭襄道：“姐夫，皇宮不過如此我已經出入多次了！”

郭芙服下藥后稍微平靜了些，她拉住妹妹的手：“襄兒，聽我說......盟約后天在北遼皇宮簽訂，但我們有內應。齊哥已經安排好了，你......“她又一陣絞痛，說不下去了。

耶律齊替妻子說完：“你留在這里照顧芙兒，我去。“

郭襄看著姐夫疲憊卻堅定的眼神，又看看姐姐痛苦不堪的樣子，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深吸一口氣：“不，我們一起去。你一個人太危險，兩個人有個照應。芙姐可以暫時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石室內陷入沉默，只有郭芙偶爾的呻吟聲回蕩。良久，耶律齊終于點了點頭。

兩天后的夜晚，北遼皇宮外墻下。

郭襄與耶律齊穿著夜行衣，潛伏在陰影處。皇宮燈火通明，侍衛(wèi)來回巡邏，但兩人已經摸清了他們的換崗規(guī)律。

“記住，我們的目標是藏在崇文殿暗格里的盟約副本。“耶律齊低聲道，“得手后立刻從西側小門撤離，那里有我們的人接應。“

郭襄點點頭，手心卻微微出汗。這是她第一次參與如此危險的行動，對象還是一國皇宮。但想到姐姐痛苦的樣子和大宋可能面臨的危機，她又堅定了決心。

“走！“耶律齊一聲令下，兩人如貍貓般翻過高墻，借著建筑物的陰影快速移動。

避開三隊巡邏侍衛(wèi)后，他們來到了崇文殿后窗。耶律齊用一根細鐵絲撥開窗閂，兩人悄無聲息地滑入室內。

崇文殿內堆滿了卷宗和書籍，昏暗的燭光下，耶律齊徑直走向北墻的書架。他數到第七格，抽出一本《遼史》，伸手在空出的位置摸索片刻，只聽“咔嗒“一聲輕響，一個暗格彈了出來。

“找到了！“耶律齊取出里面的羊皮卷，迅速展開確認。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郭襄急忙吹滅蠟燭，兩人屏息躲在書架后。

“......盟約已經擬定，明日就可簽訂。“一個粗獷的聲音用遼語說道，“只是那耶律齊至今未擒獲，大汗很是憂心。“

另一個尖細的聲音冷笑：“怕什么？他妻子中了劇毒，活不了多久了。等盟約一成，南北夾擊，大宋指日可下！“

躲在暗處的郭襄感到身旁的耶律齊渾身緊繃，像一張拉滿的弓。她連忙按住他的手臂，生怕他沖動行事。

幸好那兩人只是來取些文書，很快就離開了。等腳步聲遠去，耶律齊才長出一口氣，但眼中的殺意未消。

“走！“他將盟約塞入懷中，帶著郭襄原路返回。

就在他們即將到達西側小門時，變故陡生。一支巡邏隊突然改變路線，迎面撞上了兩人！

“有刺客！“為首的侍衛(wèi)大喊起來，頓時警鈴大作。

“分開走！“耶律齊將盟約塞給郭襄，“按計劃到安全屋會合！“

郭襄還想說什么，耶律齊已經沖向了追兵，銅棍揮舞間開出一條血路。她咬咬牙，轉身朝另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憑借著輕功，郭襄很快甩開了大部分追兵，但一支箭矢擦傷了她的肩膀。她忍著疼痛翻出宮墻，消失在夜色中......

安全屋是城西一處不起眼的民宅。郭襄跌跌撞撞地沖進門時，發(fā)現郭芙已經被人接來這里，正焦急地等待消息。

“拿到了嗎？“郭芙掙扎著從床上坐起。

郭襄點點頭，取出染血的羊皮卷：“但姐夫他......“

話未說完，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郭襄警覺地拔劍在手，卻聽到耶律齊的聲音：“是我！“

門開處，耶律齊渾身是血地沖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兩個陌生人。他剛關上門就吐出一口鮮血，跪倒在地。

“齊哥！“郭芙驚呼。

“沒事......“耶律齊勉強笑笑，“盟約呢？“

郭襄遞過羊皮卷，遞給那兩人

耶律齊：“比翁，杖客！”

比翁，杖客：“師傅！讓我們給你運功療傷！”

耶律齊：“不必了你們二人保管好盟約，練好為師傳授你們的絕學！”

那兩人鄭重接過，匆匆離去。耶律齊這才松了口氣，卻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妻子床邊。

郭芙哭著檢查丈夫的傷勢，發(fā)現他胸前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后背還插著半截斷箭。

“我去找大夫！“郭襄轉身就要走。

“來不及了......“耶律齊握住她的手，“聽我說，蒙古人已經發(fā)現我們的行動，很快就會全城搜捕。你們必須立刻離開......“

郭芙突然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雙腿間涌出大量鮮血——驚嚇和悲痛導致她提前臨產了。

“孩子......孩子要出來了！“她抓著床單，面容扭曲。

郭襄驚呆了，她從未經歷過這種場面。耶律齊卻強撐著坐起來，用顫抖的手為妻子接生：“襄兒......去燒熱水......快......“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是郭襄生命中最漫長的時光。她一邊幫姐姐生產，一邊照顧重傷的姐夫，還要警惕外面的搜捕聲。郭芙的慘叫和耶律齊越來越微弱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讓她幾近崩潰。

當黎明第一縷陽光照進窗戶時，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了壓抑的氣氛。

“是個男孩......“耶律齊氣若游絲地說，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笑容，“我們的......兒子......“

郭芙虛弱地抱著新生兒，淚如雨下。耶律齊艱難地抬手撫摸孩子的臉蛋，又看向郭襄：“帶他們......回大宋......“

他的手突然垂下，眼睛永遠地閉上了。

“齊哥！“郭芙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懷中的嬰兒也被驚醒，哇哇大哭起來。

郭襄跪在床邊，淚水模糊了視線。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黼s亂的腳步聲和蒙古語的呼喝——搜捕的人到了門口。

“芙姐，我們得走了！“郭襄抹去眼淚，強行抱起嬰兒，又攙扶起悲痛欲絕的姐姐。

后窗翻出時，郭芙最后回頭看了一眼安詳如沉睡的丈夫，將他的模樣深深刻在心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