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悲歡
- 國師與刀
- 筆下萬里路
- 3122字
- 2019-09-15 23:11:47
入冬,寒意更盛,風吹打在臉上,刺骨。
陳缺本來想回趟京,結果被風聲碟子告知,西蜀道大工剛剛開始,各個方面都需要陳大人,委實不能脫身。
想了想,快過年了,到時候再回去吧。
……
王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就在于天底下什么生意都可以做,知曉了陳缺的具體方案后,派來了兩位修路建橋的大工程師,材料方面,就地取材,茂密的叢林,隨地可見的荒原與亂石,物盡其用。
至于人力,邵闖南與晏滔以及管營揭的所留下的上千土匪,都在等候發落。
陳缺不只是要在西蜀道上修建一條橫亙延柳兩州的光明大道,同時還要在這里,搭房造街,將以往的土匪窩變成一條商業街。
既然要給這些土匪一條活路,死罪免了,以后的生計才是大問題。
土匪賴以生存的“過路費”將變得合法,成為大慶朝律法下受保護的正當權益。開山修路是大功德,但也不能白白出力,過路費便成了這些土匪們往后的生活保障。
當然有了過路費,也不會讓那些來往的聰明商販覺得虧了,只要是交了過路費,就可以進西蜀街,且在這西蜀街上的所有交易都受保護。西蜀街到時候一旦正式建成,所搭建的一個個小商鋪會由王家放出消息,吸引天下商賈前來租店做買賣,所得租金五五分成。
李青州手底下兩名百戶,帶著兩百青衣衛留了下來,防止這些土匪突然暴動。
易上清則帶著手底下的散人營開始下山,告知附近縣集村落的百姓。西蜀道上真真正正沒有土匪了,可以放心上山了。
王家給易上清允諾的十年統一也算違約了,所以在那五成收益中,將有兩成會分到易上清手中。
梁屠被陳缺派遣為監工,管理著這上千土匪,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梁屠結結巴巴。后來,一個硬漢,眼睛發紅,這可比當個匪王有出息多了。
西蜀道結束了數年土匪盤踞的局面,雖然兩位州官沒出什么力,但也是一樁大功德,以后商業街要是建成,帶動兩州的經濟發展,他們為官生涯在政績上更能添上濃厚一筆。雪中送炭已經遲了,錦上添花不難,所以兩位州官下了令,招募青年壯力,上西蜀道開山修路,薪酬豐厚。
開山修路造街,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是赦免,也是救贖。
……
……
事實上,離過年還有很久。
兩個月,六十一天,一千四百二十四時。
遙南,望州,緋城,王府,發喪。
對于京城傳來的噩耗,整個緋城都籠罩著一層哀傷。
秋的尾聲,這個冬天,酷寒。
許迕摔壞了王府里擺放的那些名貴珍寶,身著縞素,更加失意。
王妃秋梧桐整日以淚洗面,又要維護著人前的端莊,再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住那層胭脂下的憔悴。
有悲傷的地方,也有歡聲笑語。
中原,晉州,京城,萬象街,依舊熱鬧非凡。
沒有了大小兇神,新百戶疲于追查皇宮別院的異火案,這些生意人,如魚得水。
棲鳳鎮自靈魂互換一事后,整個中原都掀起了一股朝拜天子的熱潮,教化教大教主妙語人出宮造訪天下,宣揚天子功德。
這個曾經的中原七大門派之一,搖身一變,成了天子的寵臣。
漠北,撈刀河,紅泥岸,來了位中原的中年劍客。
頭戴箬笠,一襲黑衣,一個人,就是一支所向披靡的軍隊。
更像是一個世界,一個只屬于中年劍客的戰場。
漠北大軍傷亡減少,許漠的壓力小了些。
但京都傳來的消息,讓他更加擔心。
“要進京了嗎?”
這些都是未發生,或者以后發生的事。
當下,有一件牽動整個中原江湖的大事。
趙鐵拳抵達柳州。
朝廷已經鐵了心不管劍宗的死活,延柳兩州都被西蜀道分去了注意力,更不會在意一個,要走向沒落的劍宗。
江湖,跟我們這些普通人有什么關系。
不像對待中岳一樣,以碾壓之姿,連根拔除。
趙鐵拳的出馬,給了客卿這個如今中原的第二人最大的尊重,也給了這個集中原所有劍術于一宗的大門派,最沉重的打擊。
雪上加霜,屋漏又逢連夜雨。
劍宗弟子練劍的時候,有位老頭登門拜訪。
在這個時候,還能來劍宗的人已經不多,來人,非友。
中氣十足,跺了跺腳,整個劍山,地震。
劍宗弟子如臨大敵。
然后,那位閉關多日的宗主走了出來,淡淡瞥了一眼來人,出劍。
一百劍破開天罡,兩百劍接下三拳,三百劍劍宗差點被夷為平地。
都留有余力,客卿還有六十劍,老頭只用了一只手。
誰勝誰負,一眼知曉。
老頭下山的時候,保持著一只手背在身后的姿態,無視了那些資質平庸的劍宗弟子。
不屑,一拳砸下去,都得死。
客卿收劍,任憑弟子義憤填膺,什么也沒說,走進了那劍氣肆虐的禁地。
山腳下,有幾人在等。
衡月派,唐碧,本來只想派幾個衡月派的高手過來助陣,結果趙鐵拳途經月州,唐碧便破關而出,主動請纓。
時州,小鶴仙一個人便讓整個賀家崛起,成了一州最大的權貴。這個時候,不說鞍前馬后,那也是恭敬有加。
大刀幫姚沉,地位最低,姿態也放得最低,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趙鐵拳點了點頭。
然后,來了個僧人。
“慈眉惡人”。
趙鐵拳八成氣力,將僧人一拳轟入劍山下那條寒河中,然后是一個瘋癲老道,竟逼得趙鐵拳全力迎敵。
老道只為救人而來,一指點在寒河上,元力在那一刻如一個點向四周擴散,凍結了寒河。
僧人落在了元力之上,笑了笑,七竅流血,瘆人得很。
趙鐵拳冷哼一聲,兩個老王八竟然同一時間浮出水面。
那還有一個呢?
瘋癲老道搖著頭,點著頭,抬著腳,面向趙鐵拳后飛而去,一步,數十米。
攜著僧人,踏河而去。
再過幾日,劍山就不是這般慘淡光景了,要像那無聲落幕的天山一樣,落得個人蹤滅。
今日上山,趙鐵拳只為一挫劍宗最后的那點驕傲。
這下,這些天資愚鈍,還不怎么聰明的劍宗弟子都知道了,宗門危矣。
寒河邊上,有個青年躺在枯黃野草上,懶洋洋的睡著,睡著睡著,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流到了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上。
人間悲歡并不相通,所以感同身受,更多時是個貶義詞。
知道劍宗要被鐵拳幫圍攻的,還有一些人,但都沒管。
能管的,比如柳州千戶李青洲,不想管,關我屁事。又如柳州州官,懶得管,不討好,鐵拳幫如今風頭正盛,劃不來。
李青洲知道,陳缺自然也知道。
一個是結下過梁子的趙老匹夫,一個是派人在天山下刺殺過他的劍宗。
不覺間想到了一年前,答應那位少女的,又想起了那客棧里的,生死一線。
快點打。
越快越好,和錙銖必較無關,也沒什么瑕疵必報,只是在那最大的陰謀里必然發生的而已。
蠶破繭化蝶,需要時間,龍骨田變遷,需要時間,天底下任何事物的興衰成敗,都有一個緩慢冗長的過程。
老人可以等很多年,那位野心勃勃的霍英雄也可以等些年,可陳缺不能等。
今天只是一個劍宗,明天也許又會是一個南陽牧族,最后可能就是鐵拳幫了。從天山退隱,趙鐵拳做那千秋萬載夢后,江湖里所有的流血,都有意義,都無意義。
那便快些,快到那些悲歡都可以忽略,快到春去秋來,就已是另一個人間。
悲歡,匆匆。
……
……
劍面今天除了沈三爺,還來了幾位貴客。
九劍門門主薛紫花,坪州竹劍岑竹寺,外鄉,中原劍宗陶癡子。
換個地方練劍,不習慣。
陶癡子下山前,對那位宗主即師兄的中年人說的。
所以,這個一直醉心于劍術近乎到癡狂的劍客,第一次做了練劍以外的其他事,收人情。
于薛紫花有情,年少之時有過救命之恩。
于岑竹寺,這個另辟蹊徑貫通兩地劍術的宗師,摒棄門第之見,有過授劍之恩。
東道來沒來,哪怕岑竹寺允了,可破例去一次中原,救劍宗于水火間,可東道來已畫地為牢。
這已經很讓陶癡子難為情了,說是收人情,可比讓他破開劍道上的瓶頸更為難。
孟三發誓,沒有偷聽,是豎著耳朵在聽。
面館里來了這么多名動天下的大劍客,真是蓬蓽生輝,太過激動的他,甚至親手下面,又親自端了上桌。
薛紫花動了一筷子,細細品味,說了句“這面有嚼頭”。
孟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最強一后,薛紫花回到了黃州,和猿啼山王猿北一樣,不怎么下山了。最強一沒分出最強一,弟子卻有了解不開的心結,他這個如今嶺西劍道第一人,有些挫敗。
倒不如像王老頭一樣,打一架,躲在山上,不問世事。
最強一上,所有人只記得客卿不曾出劍,卻忘記了薛紫花也不曾出劍,只是一個是認輸不出劍,一個是沒有機會出劍了。
但也出劍過,一人為救弟子,一人為護身后人。
不夠暢快,不曾戰得淋漓。
我薛紫花也去問問趙鐵拳的天罡鐵拳。
“還有我孟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