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莊清把楚館里的人都請出去，自己關上門，仔細地查看莊梅。

他輕輕剝開莊梅胸口的衣服，沒有發現任何石頭的痕跡，連渣都沒有。莊梅手指壓著石頭的地方，也沒有任何異常。

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就發生在眼前，實在無法理解。

他要白塵去找回莊梅脖子上的玉，確實是隨口胡謅。想不到白塵還真的帶了一塊，卻意外發現這個神奇的事情。此時想起來，不久前，他就注意到莊梅脖子上的這石頭變小了，當時莊梅還不承認。

莊梅當然是發現自己從小隨身帶的石頭變小了，否則當時的神情也不會那么驚慌。這石頭是不是真的連鐵錘都砸不破，莊清也不清楚，畢竟，沒有誰會傻到砸玉石吧？

當莊清此時猜出，這石頭跟了莊梅這么多年，興許磕過碰過，被莊梅發現這石頭不尋常。否則，她不會對徐家的石頭特別感興趣。

但這也都是猜測，除非莊梅醒來，親自告訴他。

“唉，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莊清呆呆地看著莊梅，心里一陣酸楚。

在外面，吳興跟蘇棄悄悄說，剛才那情形，你也看到了吧？莊大夫那眼睛，是人的嗎？

你的意思是，鬼？

我哪知道。

平常看莊大夫的樣子，也跟我們沒什么不同啊？

還有，那個融化的石頭，到底是什么鬼？

我沒摸過，聽白塵說，是鐵錘都砸不爛的石頭。

鐵錘都砸不爛的石頭，在我們眼前融化消失，任誰也不會信哪！

兩人嘀嘀咕咕，楚館那些人也湊上來，兩人不說了，讓他們散開。蘇棄要回家一趟，看看南宮榭去，就告辭了。

大約過了不到半個時辰，白塵又回來了，帶了三顆大小不一樣的石頭。莊清讓他進到楚館，去會客的那間房等著，自己去了莊梅的屋里，關上了門。

白塵和吳興都很想再仔細看看，但那是人家的女孩子，雖然死了，也不好進去。

莊清把莊梅胸前的衣服打開一點，將石頭放了一顆在莊梅的胸口處，只見石頭以非常快的速度變小，消失。比剛才的速度快多了，無煙無塵，憑空消失。

剩下兩顆全放進去，如同驕陽曝雪，一下子就化為烏有。

莊梅保持原有的姿勢，沒有鼻息，沒有脈搏，面色卻好像紅潤起來。

“你這樣子，到底是不是死了啊？”

莊清困惑無比，呆站著，不知該干嘛去。

就這么不知呆了多久，忽然外面傳來喧叫聲，好像是白塵跟人吵架。莊清趕忙出去，見一老頭，沖著白塵就罵。

莊清不知何故，出來問他：“你是什么人？”

“在下徐寬。”

莊清鼻子冷哼了聲：“怎么，你們徐家的人，把我這里當做自己院子了，想來就來？”

徐寬也不客氣，冷冷地說：“白塵把我們好不容易得到的寶貝送給你女兒了，我來這里看看有何不可？早知道就讓你把崔瑞那小子殺了，還不至于這么破財。”

白塵在后面罵道：“你們徐家都是這么愛財如命？你那番話，我要是告訴崔瑞，他少不得要罵你老不死。”

“確實是老不死，早點死了多好，免得難受。”

莊清一把拉住徐寬：“你們那個石頭，是什么寶貝？”

徐寬把他手撥開，說：“唉，如今這事也瞞不住。這石頭，據書上說，叫元晶，比鐵還硬。對普通人來講，沒什么用，但世上有少部分人，可以憑它活一萬年。”

“什么書？”

“別打岔，我不會告訴你的！這個活一萬年的說法，就是放屁！其實，這石頭有個特別的用處，就是讓人尸身不腐。”

徐寬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震驚。假如真的是這樣的用處，那可是無價之寶啊！

吳興忙問：“這玩意怎么用？”

“不是所有人都有用，能用得上的人，會把這石頭像融化冰雪一樣，化進尸身里。”

大家一聽，這才恍然大悟！

白塵說：“徐老頭，為什么如此神奇的寶物，卻從未聽說，連書籍也未曾記載？”

徐寬瞪了他一眼。白塵頓時明白了，這些話哪能在這說！這幾天太忙，只有徐寬有時間去研究這玩意，別說白塵不知道，連崔瑞也不知道。

“后悔了吧？你家全部古董加起來，都不如這幾塊石頭！”

“不后悔，莊姑娘用得上，我樂意！”

“你樂意個屁，那是我徐家的，又不是你白家的。”

白塵嘿嘿一笑，一甩手：“那就更無所謂了。”

徐寬氣得胡子都飛起來：“你到底是哪頭的？”

莊清問：“這石頭如此神異，為什么史籍中從無記載？民間也從不聽聞？”

“你別學人說話好吧？這事沒有記載，是因為書籍丟失。都是上古仙人所煉制，你以為是凡人能得到的？”

“書籍丟失？”莊清忽然想起王子朝的典籍。

徐寬覺得自己話太多了，忙問：“那石頭呢？”

“我拿去放在梅子身上，迅速就化沒了。”

徐寬一頓足，嚎啕大哭：“完了完了，虧到姥姥家了！”

哭一陣，揪住莊清，你女兒在哪？莊清手一指，他也不問人家準不準，就沖到莊梅屋里。

看著莊梅蜷曲的身子，他也愣了很久。

大家再次進了莊梅屋里看熱鬧。

徐寬直勾勾瞪著莊梅，半晌，嘆了口氣，說：“你們看，這像是死了嗎？”

說實話，大家早就覺得不像是死的。

“唉，這也是她的造化。按說一個人死了三天，怎么也會發黑的，別的地方看不到，你們看她的臉，哪有一點死人的樣子？”

扭頭對白塵說：“這買賣虧大了！”指了指莊清，“你看他像是買得起的人嗎？”轉身沖出門，急急忙忙往家走去。

白塵被徐寬這么一說，心底也有一些懊悔。莊梅本來就用過，尸身可以保持不腐，沒必要再拿那么多來的。這玩意真的是無價之寶，國君也都想要的。

楚館里的人，包括莊清，卻因為徐寬跑來這通解釋，把先前一些疑惑給解決掉了。難怪莊梅看起來跟活著一樣，是因為這石頭的緣故。

徐寬說只有部分人能用得上，莊梅恰好就是這樣的“部分人”，也不知這部分人是怎么樣的人，有什么來歷。

白塵沖莊清說：“今日這事，也總算明白了。大夫好歹也知道我對莊姑娘并無歹意。唉，我也不知這石頭如此寶貝。”

莊清冷哼：“我跟你是敵非友，別太自作多情了。”

“后悔了吧？后悔也沒用，我們沒錢。”吳興在背后說。

白塵苦笑道：“這石頭來歷不明，是福是禍難說啊。你們也看到了，如果真能令尸身不腐，那徐家怕是拿不住。”

楚館的人嘰嘰喳喳地議論：“對啊，秦王要是知道這寶貝，那必是傾全國之力也要得到它。”

“難道魏國想要，你就不怕？”

“那就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莊清說：“從古至今，都說玉能養人，玉能令尸身不腐，所以上至大王，下至庶民，喪葬都喜歡用玉。可誰都知道，玉根本不能令尸身不腐。”

白塵說：“是的，這一點，盜墓的都可以證明。”

“但這說法流傳甚廣，甚遠，未必沒有原因。”

白塵一拍手：“對，也許說的就是這種元晶之石。這石頭跟白玉很像，說不定就是以訛傳訛，說成是白玉可以養尸了。”

大家都點頭稱是，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為什么他說有些人不能用，有些人能用呢？”景小滿問。

吳興說：“我倒是聽說過一些傳說。據說上古時期，有一群仙人，他們能活萬年，他們的子孫混在我們凡人中間。”

“吳大夫，你這都是哪聽來的？是現編的吧？”

吳興正色道：“真不是現編的。崤山往西，藍田以東，有一大山，叫終南山，山上有不少隱士。我見過他們中的一些人，有人跟我提起過這個。我沒當真，這也太荒誕不經了。今天見到莊姑娘這情形，我也才想起來的。”

見大家一臉疑惑，吳興發誓：“騙你們是小狗，我哪有心情跟你們開玩笑！我以前去過藍田，遇到過山上下來的隱士，跟他們做過買賣。”

“哦，你還去過秦國？跟隱士做什么買賣？”李勢問。

“隱士也是人，也要吃飯不是？”

白塵說：“藍田？藍田也是個出玉的地方啊。”忽然想起什么，對莊清說：“你也進過宮里，應該見過嚴驂吧？”

嚴驂？莊清猛地記起，當初還跟莊梅說，要好好去拜訪下他的。

“嚴驂是霍山的煉氣士，雖然不在終南山，但也許也知道些類似的傳說吧。你要是認識他，可以去問問。”

莊清冷笑道：“要問又何必舍近求遠？徐寬知道的，你要是愿意說，直接告訴我好了。”

白塵尷尬地笑了笑：“你也說我們是敵非友，沒法告訴你啊。”

這下輪到吳興冷笑了：“你們徐家秘密太多，知道了怕是會死于非命。”

白塵尷尬得冷汗都出來了，憋了半天，失笑道：“唉，我又不是徐家的。我是白氏。”

“白起家的？”

白塵抬頭看著莊清的臉，苦笑著搖搖頭：“咱們不聊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