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這個衙門,辦事能力可不敢恭維。
蘇棄表情尷尬,喃喃自語:“我也剛接手,不熟悉情況。”
莊梅問他,你現在負責這個案子,以前是誰負責的?
蘇棄說,沒人負責,因為這些案子開始都以為是單獨的案子,誰發現就誰去處理。
莊梅又問:“你在這里也干了些日子,就沒個人能幫你的嗎?”
蘇棄皺了下眉頭,忽然想到什么,走出去,不一會兒,把一個中年人拉進來。那人年紀大約四十多,一看就是個差役。
那差役進來,見這許多人,有點驚訝。蘇棄簡單的介紹了下,原來是資歷很老的衙屬,專管捕盜這方面的,名叫田城。田城見有楚國的大夫,也萬分驚訝,不知道該怎么行禮。
蘇棄說:“老田,你對這案子比較熟,能不能把你知道的情況跟我說說。”
老田眼睛滴溜溜的轉,不大想開口,對蘇棄低聲說:
“這幫人,又是楚國大夫,又是本地乞丐,都是跟案子無關的,這也太亂了,你怎么找他們來分析案情?讓他們先走吧,我再幫你分析分析。”
蘇棄說:“這些都是來幫我的朋友。我現在都走投無路了,只要能幫我,管他誰呢?師傅,在辦案上,你是老手,這都拖了半年了,個中細節你比誰都清楚。你摸著良心說,如果不是我,這麻煩事難道不是落你頭上?”
老田臉上一陣白。
莊清也是長期在官場里混的,知道這些衙門里的人都是人渣兼人精。有好處的時候搶得比誰都快,沒好處的時候躲得比誰都遠。見他不是很想開口,是嫌棄自己這些人不是行家。
現在出了那停尸房,多喘了幾口氣,思路也清晰些了。于是莊清比較專業地說:“我雖沒有辦過案,但是一般的程序還是了解的。像這樣的人命案,應該有詳細的記載,什么時間,什么地點,死因,死者之間有什么關系,這些應該都有檔。你是中途接手的,這些應該要看看。”
蘇棄說,這些確實有檔,我看過。疑惑地說,但看不出什么來啊?
老田嘿嘿一笑,展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心里說,那些什么檔案,還不是我寫上去的?
莊清繼續說:“這些尸首都集中在王城的東部發現,可見兇手就在這附近一帶。很少見在同一個地方殺那么多人,持續時間那么長的。”
老田默不作聲,心想,廢話。
“我不知現場情況如何,所以,也不知這些尸體發現的地方,是不是命案發生的地方。”
蘇棄說:“我可以斷定,這些尸體都是被拋棄的,不是在命案當場。”
莊清又說:“剛才雖然看了尸首,但是并沒有檢查傷口,這些人確實是非常詭異的血液被吸干,但是被人先殺了再用什么方法吸血,還是直接被吸血,這個其實應該排查下。”
吳興問:“說那么復雜,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如果是被殺了,再用什么怪異的手法放血,這是有可能的。我們楚國南邊,是百越和苗人的地界,他們有邪術,是在人身上劃一道口子,然而不知用什么法子,把人的血全部放出,人死了還在流血。”
吳興雖是楚人,其實是中原人,沒聽過這種事情。
“如果是刀劍的傷口,就說明這是人干的。如果不是……”
老田聽了他幾次分析,還有點水平,不禁對他點點頭,說:“不用看了,我仔細查看過,有幾個死者死前掙扎過,有別的傷口,都是類似抓痕,但主要的傷口,都是咬傷。”
“咬傷?”幾個人都吃驚地問。
“對,就是被野獸撕咬的那種。”
大荒落瑟瑟地問:“意思就是,直接被說明怪物吸干血?”
田城呵呵一笑:對!
蘇棄苦笑道:“師傅,能不能把你知道的跟我說說,看在我平常對你那么恭敬的份上。”
這話說的老田有點不好意思,于是,咳了下,說:“老弟,我還真得謝你給我擋箭。這案子確實原本是我接的,之前一直愁得睡不著覺。現在好了,我睡得可香了!”
“老田,你,過分了啊!”
“哈哈,算了,不開玩笑,對這案子,我還真仔細分析過,你看——”
老田從懷里掏出一塊麻布,也就一尺見方,攤在案上,上面畫了一些道道,寫了些字。大家擠過去瞄了眼,似字不似字,看不懂。
“這是我畫的簡單的地圖,把死者發現的地點,時間,都記在上面。因為布料太小,寫不了幾個字,我標了些只有我看得懂的符號。”
老田把這些符號表示的時間說了,然后問,你們看有什么規律?
大荒落搶著說:“都在東城。”
聽到這個,莊清和莊梅也都皺了下眉。那恰好也是朱英最后出現的地方。
老田說:“還有個疑點,我一直很困惑,前面發現的三具尸體,都是在很隱蔽的地方,后面的都是在街上。”
莊梅說:“這說明殺人的越來越肆無忌憚。”
老田白了她一眼:“你別搶話啊——前三具尸體發現的時候,還是夏天,雖然每具尸體被發現都相隔了十天左右,但我肯定他們是同時被拋尸的,至于是不是同時死,卻不清楚。”
眾人聽了都發愣,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老田撓撓頭,想了想,捋捋話頭,接著說:“我的意思是,發現第一具干尸的時候,跟發現第二具間隔了八天,第三具又間隔了十天,但這是由于尸體是被藏起來的,發現的時間離他們死亡的時間有點遠,明白嗎?”
幾個人似懂非懂地點頭。
老田有點不耐煩,沖蘇棄嘟嘴:“我跟他們解釋什么啊!”
蘇棄愣愣地說:“我也沒聽懂。”
老田泄氣了,停了會,問:“正常的死人尸體,能停多少天?”
蘇棄答:“像現在這樣,沒入殮停在木板上,三天就臭了。”
老田幽幽地問:“你看這有的都停半年了,為什么沒臭?”
蘇棄臉皮抽搐了下:“邪魅所為唄。”
老田呆了呆,心虛地說:“那自然是邪魅所為……我的意思是,我們發現的前三具尸體,是先后發現的,但卻是同時丟棄的。唉,怪異也就怪異在這里,他們很可能不是同時死亡,但卻是同時被拋尸,然而卻不是被拋的同一個地方,也不是同時被發現。”
幾個人這才聽明白,然后一起問,你怎么知道是同時被拋尸的?
“很簡單,這三具尸體我都有份去查看,這三具尸體都沒有被掩埋,直接拋在城中草叢密林中,周圍都沒什么居民。第二、三具尸體,底下都壓著草叢,草從身體下面歪曲地長著。”
老田看了看蘇棄,笑道:“我當時并沒有發現這點,后面再去查探現場的時候,才發現這三具尸體躺著的位置,那些草不一樣。尸體壓著的草,從邊上歪歪曲曲地往上長,這說明壓著的時間比較長。我是在發現第三具尸體后才想到這點,反復對比,我認為這三具尸體拋棄的時間間隔很短,但因為發現時間不一樣,所以,第二三具尸首身子下壓著的草,斜著往上長。”
眾人神色恍然大悟,佩服地看這老田,果然是公門中的老人,很有一套。老田也頗為自得。
莊清皺了下眉:“人是邪魅所殺,卻有人幫忙拋尸!”
老田贊許地沖他點點頭,說:“你想,這種案子能破嗎?如果是人犯的命案,那還不怕,這種人跟邪魅聯手犯案,誰不怕啊?”
莊梅忽然說:“照你說法,前三次拋尸是精心隱藏,說明怕被人很快發現,后面卻隨意丟棄,基本上天亮就被發現,這卻為什么?”
老田尷尬一攤手,無奈搖頭。
一直不開口說話的吳興,這個時候可能緩過來了,忽然問了句:“為什么前四個死者沒有人來報案?”老田轉頭看了下他,點點頭,有點發愣說:“你是如何知道?確實沒人報案,非常可疑。”
蘇棄把他們之前分析的一些告訴了他。
老田聽了,點頭稱贊他們想問題仔細,然后他狡黠地一笑,問眾人,還有些東西,我還可以告訴你們,但得再去停尸房里,你們要不要再去?
大家面面相覷,吳興把頭搖得停不下來。不,不去,打死不去。
老田無奈地攤下手:“好吧,不去算了,我把我的發現說下,你們愿意可以自己去驗證。”他對蘇棄說,“你自己有空得去看,要破案子,不能怕死人。”
老田很高深地說:“你們挺不錯的,就這么會兒,就發現這個案子的第二個疑點。可惜你們怕死人,其他人也怕,隨便糊弄幾下,根本就不去觀察,連仵作也怕這幾具尸體,隨便勘察下就結案。”
“你別繞彎子了老田!”
田城清了清嗓子:“呵呵。我來跟你說說這第三個疑點:這前面四具尸體,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是他本人的,是死后換上的!”
眾人聞言一驚,執徐喃喃道:“你怎么知道?”
“嗨,我說要再去看看尸體,你們又不肯。我們走吧,我證明給你看。”伸手去拉執徐。執徐閃身后退,連連討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