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倩影,一身碧紗袍與這綠影融為一體,只是那曼妙的青絲泄露了痕跡。
靜悄悄的竹林連知了叫都沒有,溪水邊的青蛙吱都不敢吱一聲,只剩上官陵嫵拋泥掘土的聲音。
偌大的竹林你叫她往哪兒找,上官陵嫵不禁茫然站起身,不見邊緣,疲倦不堪。
暗香浮動,清冷的月光照在竹林里,形成斑駁陸離的怪影,別有種幽寒肅穆的氣氛。
一聲似狼似虎的叫聲吸引了上官陵嫵的注意力,內心驚疑如滔天巨浪。
末了,在隔了漫長難熬的掙扎后,咬了咬牙,往聲音的源頭走去。
“怎么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昨夜里睡得不好嗎?”百里影墨擔憂地問道。
上官陵嫵恍若未聞,只呆呆的想著,幸好斷情叫她看見什么都不要害怕,不然夜半三更時,看到一只似狼非狼,似虎非虎的怪物,她不倒在那里就已經算好了。
一見到上官陵嫵,那怪物也通人性,刨了刨腳下的泥土,就走了。
百里影墨急了,推了她一把,“你……”
妾身沒事,怕是暑熱,悶得慌,上官陵嫵從容說道。
也罷,明日朕要出去打獵,你也去。
百里影墨說完后,風風火火地走了。
素凈的笑容像蓮花一般盛開,一聲低低的嘆息從花心傳出。
有了新歡罷。
一輛飾滿花紅柳綠的清油車映得眾人富貴堂皇,聽耳畔瓔珞流蘇叮咚敲擊著柱子,上官陵嫵的心也逐漸飄遠。
百里影墨劍眉一挑,一夾馬身,絕塵而去,身后的人緊隨其后,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離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不時能聽到百里影墨的大笑聲,撩開了簾子看,百里繁墨正與他并肩。
江雨煙氣不打一處來,打從堂兄出事,皇上就不再來她那,全被這女人占了去,她被完全的忽視了。
林雨蝶坐在她身旁,也不禁要離得遠一些,自從上官陵嫵出現后,她就完全變了一個人。
車內的人多多少少都與上官陵嫵有些過節,這令她如坐針氈。
除了側側,這個天真又古靈精怪的女子似乎感覺不到敵意,依舊故我地與上官陵嫵說話。
刺蘿等奴仆都被安置在另一輛馬車里,緊隨其后,也不知是誰安排的,這般不懂事。
看著百里影墨等人騎馬颯沓,自由自在,上官陵嫵是羨慕不已,當下喚來李仟,把李仟嚇了一跳,卻又不敢得罪,權衡利弊之下,牽來兩匹白色的駿馬。
側側與上官陵嫵皆是一怔,想到一塊去了。
姐姐,沒想到你也會騎馬。側側牽著馬繩,肆意地笑著。
上官陵嫵躍上馬身,也是個騎馬的好手。
兩人策馬奔騰,好不自在。
不一會兒,百里影墨兩人就聽到了馬蹄聲,剛想質問,卻看到側側與上官陵嫵飛奔而過。
英姿颯爽,恰如巾幗美人。
“吁!”緩緩走到皇上面前,互視一眼,卻是頗有江湖義氣的拱手施禮。
兩男子放肆的大笑,當真是有趣。
四人并肩,始終走在前方,李仟拿來兩副弓箭,卻被側側白了一眼,李公公,莫不是小瞧了女人?
偷偷地看了一眼皇上,見他饒有興味,不敢再逗留,趕緊命人拿弓箭。
兩個女人混在一群男人里,玩的不亦樂乎,縱馬奔騰,彎弓搭箭,豪情萬丈。
在這一刻,百里影墨有了一種浴血奮戰的感覺,他身邊的女人竟如此強悍,還真是小瞧了她。
其他女人,雖妒忌,可也只有羨慕的份了。
難得出來打獵,君臣都玩瘋了,忘了時間也忘了地點,往森林里越走越遠,等他們醒悟過來時,天已經完全漆黑,找不到來時的路了。
百里影墨正在命令扎營時,上官陵嫵心里咯噔一下,涼嗖嗖的,預感要有壞事發生。
漆黑的夜里折樹燒柴聲掩蓋不了異樣的盔甲碰撞聲,一側眼,寒冽的反光忽起,不好!
上官陵嫵沒來得及喝一口水,拉過了百里影墨,不由分說地推他上馬,快走,有敵人!
然而敵人并沒有給他們逃亡的機會,她再聰明也無法抵擋這以一敵百的境況。
她只有護在百里影墨的身邊,搶過侍衛的刀,橫在胸前,前世的噩夢又要來臨了嗎?
縱情打獵過后,骨頭的酥軟在這刻成了致命的弱點。不,她不能這么想,意志不能倒下,她此刻依舊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上官陵嫵。
魏封茸與百里繁墨都在身邊,她沒有害怕的理由。
魏封茸看著平日病殃殃的上官陵嫵,詫異到極點,眼前這個嗜血強悍的女人真是她嗎?
戰爭一觸即發,百里繁墨正四處搜尋著,擒賊先擒王,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一束火把從遠處丟來,炎熱的天氣助了他一把,偌大的森林變成一個巨大的火場。
“殺!”穿戴著盔甲的人如潮汐般涌來,奮力抗爭只為奪取一線希望。
側側突然殺了過來,眾人將百里影墨圍住,這是他們的王,他不能有事。
“護好皇上,吾等殺出一條血路。”
似是知道敵眾我寡,眾將士都心領神會地往一個方向殺去,直到熱血把路都染透,一個細小的裂縫終于撕開,駕馭已經瘋狂的馬匹,朝裂縫奔去。
上官陵嫵看了烏云散去后的星空,高聲喝道:“快,一直往前走。”
沒人再去猜想剩下的女人怎么辦,首要任務就是護送皇上回城,不是再逗留!
眾人似戰場上的兵,突然有了主心骨,凝聚力空前強大,一鼓作氣往前飛奔。
疲倦的身體再經不住折騰,所幸已突出重圍,上官陵嫵摸了摸懷里的令牌,這是她剛剛從死人身體摸來的,也不知有用沒有。
三分鐘后,繼續往前走。
上官陵嫵像是發號施令般催促著,但沒人敢有異議。
如果不是她,現在葬在火場的就是他們。
身后馬車聲起,半路掉頭去救女人們的魏封茸身上掛滿了鮮血。
百里影墨頭一次覺得,女是累贅。
他已經徹底忽略了那兩個用生命保護他的女人,在此刻,她們才是真正的決策者。
馬車里的女人驚魂未定,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更有甚者已經暈過去了,刺蘿坐在馬車里,朝上官陵嫵點了點頭,示意她沒事。
繼續走。
上官陵嫵拉起疲憊得打瞌睡的側側,率先走在前面,此刻,那個叱咤風云的殺手又回來了。
她不敢想自己疲憊,因為她沒有資格。
她在等,等斷情回來,就是死,她也要見斷情最后一面,替他安排好他要用的血。
“姐姐,你快看,皇上怎么了?”
側側突然拉住上官陵嫵,斷了她的思緒。
百里影墨正苦苦支撐著,按著手臂上的傷,其他人立刻點燃火把,走了過來。
只見手臂上的劃傷已經烏黑一片,而且有在向上蔓延的趨勢。
遭了,有毒!上官陵嫵探了探百里影墨的額頭,發高燒了,事不宜遲,得趕快消毒。
可隨行的太醫已經死了個遍,只能靠自己了。
所有人原地待命。
上官陵嫵搶過火把,策馬揚鞭往遠處飛奔。
眾人只好原地休整,魏封茸猶豫了會,還是沒有說出口,更何況是其他人。
不多時,上官陵嫵嘴里咬著一把草藥回來了,身上衣裳碎了些,雪嫩的肌膚被荊棘割得支離破碎。
可誰也不敢褻瀆,在這黑暗里,到處都是吃人的深淵,包括女人。
上官陵嫵撿起幾塊石頭,不由分說,撕開了百里繁墨幾塊布料,他偉岸的胸襟一覽無余。
百里繁墨羞紅了臉,以往都是他撕女人的衣服。
搗碎了草藥,用溪水洗凈了傷口,
“一定不會讓你死的。”
連帶著布條一起敷在傷口上,痛得百里影墨,青筋暴起,呲牙咧嘴,這是什么東西,這般烈,他上酒消毒也只不過是冷哼一聲。
上官陵嫵可不管,把布條一扎,裹住了傷口。
能活命就行,痛不痛都忍著吧。
皇后想去阻止,卻被李仟攔住了,皇上若是不信任,早就拒絕了,你就別自討沒趣了。
這次打獵,是他們的噩夢。
上馬!
眾人還沒明白什么事的時候,追兵已至,將他們再次包圍。
雖然少了很多人,但是對付他們這幫殘兵敗將,是綽綽有余。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都給我上去!
沒想到這話,會從一個女人嘴里說出。
馬車里的女人嚇得哆哆嗦嗦,疑神疑鬼。
魏封茸本就是武將,屬于越戰越勇的性格,其他人幾個合起來也能抵擋得了。
上官陵嫵抽出匕首,一陣刀法舞開,盔甲刀片碎了一地,護著百里影墨邊戰邊殺。
百里影墨倒在她懷里,聽著她紊亂的呼吸,如瀑布流出的汗液,暈了過去,還真是難為她了。
“噗……”一口鮮血吐出,往后一勾,一塊肉伴隨著痛苦的尖叫聲落下。
姐姐!側側擔心地一路殺過來。
沒事,快走。
上官陵嫵調轉馬頭,魏封茸已經提她們擋掉大半的敵人。
她與側側護著百里影墨飛奔而逃,不再顧及身后,任由他們廝殺。
她們再逗留,就是對死去亡靈的褻瀆!
肩膀暗暗地流血,也只是偶爾按住,就快了,就快了,上官陵嫵心里一直在默念這句話。
他一定要活下來。
脖子上掛著的紫色石頭晶瑩透亮,一陣非狼非虎的咆哮驚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