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府內。

起初，便還只是寂靜的一片，令人在極致的安靜之中，莫名地，有些恐慌。

“咔噠，咔噠”，是厚重靴子踩在大理石鋪陳的地上，所發出的輕微聲響。但這聲音即使這般輕，但在這寂寂之夜間，又顯得尤為的清晰。

君沉羽緩緩踏入了其間，迎面便見有一團黑乎乎的圓球樣的東西，朝著自己的方向而來。

速度雖不快，卻是圓滾滾的一坨。莫名的，有些，眼熟？！

君沉羽鳳眼一瞇，不慌不忙地往旁邊一閃，那團東西就撲了空，身子稍稍一歪，便差點就掉進了門口的灌木間，還好恰恰剎住了腳步。

那小小的一團可憐兮兮地掛著一行清淚轉過了身來，君沉羽便低頭看清了來人的模樣，他大手一伸，就將來人提起了衣領。

他邪肆地一笑，低啞的嗓子輕輕地道，如海妖般迷人的瑰麗：“小照羽啊，是不是又皮癢了啊？”爾后，他又故作疑惑道，“小照羽，你消息很靈通嘛！”

“那是自然，是大哥告訴照羽的呢！”君照羽一臉的自得，卻未察覺到，自家二哥越發得變得低沉的臉色。

“照羽乖，先回家好嗎？二哥明天再來找你？”

“唔……不要。”君照羽搖了搖頭，嘟起了小粉唇，卻在抬眸看見君沉羽滿臉的凝重之后，立刻就改了口中的話語，“好……。”

很快便招來了人將君照羽送回了皇宮之內，二皇子府內，又重新恢復了原先寂寂的清冷，偶有深秋之風吹過，掀起路旁灌木的陣陣聲響。

已是漸漸地步入了深夜時分，府內只有少數的幾盞紅燈籠的微光隱隱約約，卻無半點人息，似乎，這幾個月來，這座大宅子，在沒有人來居住過了，甚至，連照常的打理也沒有。

遠處，忽然隱隱有燈火的閃現，如燎原之火，忽又快速地向著四周的方向蔓延而去，有馬車，緩緩駛至。是浩公公的一行人，似乎有備而來。

很快，一行人便簇擁著，浩公公在君沉羽等人的注視之下，緩緩地下了馬車，站在了深秋的冷風之中，抬臂對著君沉羽深作一揖，道：“先前皇上還吩咐過雜家，雜家來遲了，還請殿下見諒。”不等君沉羽做聲，浩公公又繼續說著，“之前，殿下去了雪域北境，皇上便讓雜家自作了主張，按照條約，將那些個奴仆啊，什么的，都放了個假。不是再過幾天，就要燈市了么，因為宴會的某些需要，人手有些不夠，皇上就讓人將那些人召集回了京城，為宴會做些準備，干些雜活什么的。”

他稍稍頓了頓，又繼續道，“只是是雜家的疏忽，未曾料到，殿下與溫小少爺，竟是這般早些時候就趕回了京城，雜家也忘了讓人給殿下的府宅里打理打理，現在還不能就這么讓殿下就此歇下了。況且府宅里現在也沒有人，殿下住著，皇上啊，也有些擔心殿下的安危，不是現在京城也有些不太平么？燈市也就近了，反正早晚也要去去皇宮的，皇上就讓人臨時打理出了一個宮殿，也是殿下以前兒時居住過的，就讓殿下先回皇宮住著，明日啊，在給殿下收拾收拾。就讓雜家趕過來，帶了幾輛馬車，也好讓殿下收拾收拾東西，帶過去。殿下，那現在，就讓雜家領您……？”

“罷了，勞煩公公了。不過，也不必了，無妨，本殿下，自會尋住處住下的。”君沉羽聽罷，卻是擺了擺手，只朝著馬車的方向而去。

浩公公似有些慌張了，他快速了幾步向著前方君沉羽的方向而去，又停下，攔在了他的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腳步上隨時有些慌亂的，但在他的臉上，依然仰起了一個完美到毫無瑕疵的笑容，像是在短暫的錯愕之后，重新掛上的一個完美的面具一般。他道：“殿下，天色已晚，殿下也不好再去叨嘮到其他什么大人了吧？還是先與雜家回到皇宮吧？皇上還在等著您呢。”

君沉羽不理會，只淡淡地用他的余光輕瞥了浩公公一眼，在與浩公公擦肩而過之時，忽而又輕輕地抿唇一笑，發絲隨著秋風的輕拂，自浩公公的臉前稍一掠過，只留下了一句輕飄飄的話，附在了浩公公的耳邊：

“浩公公，故意的吧？哪邊的人啊？”

似是詰問，又像是已經確定了答案的普普通通的一句陳述句的句式，而他，也并不在意，像是從未有說過這句話一般，只是留下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輕聲笑意，便淡然地一甩袖，抬步坐上了馬車，卻對著車夫道，“去溫府。”

馬車很快便隨著這一句話語的一聲令下而緩緩啟動，駛離了二皇子的大府，又重新地脫離了眾多火把的聚焦，再次地步入了黑暗之間，像是生于黑暗的行者，遙遙惴惴地前行著。

浩公公坐上了馬車，他一直注視著君沉羽乘坐著馬車離開了二皇子大府，直到那身影已然漸漸淡出了他的視野。他微嘆，對著屬下的人道，“回去吧。”

耳邊的余溫已然隨著又一陣秋風吹過而漸漸消散，那句話，他也未再與其他任何人說過。只有他知，他也知。

至于自己是站在哪一邊？你覺得呢，二殿下？

雜家效忠的，永遠只有自己的君主，那至高無上的皇啊。

是從一開始便下了的誓死衷言。

南皇想要做的，要做的，即使是背地里的骯臟，雜家也會替他完成的，無論如何，也不能污了他的手。

他再笑，嘴角滑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浩啊，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了啊，如此的骯臟，如此的卑劣，就是再完美的面具又能怎么樣呢？總會有破裂的那一天吧。

所以啊，你就不要，再去奢望什么了。

就這樣一直待在黑暗的泥潭了吧。

就這樣，下墜吧，被污臟的淤泥，吞沒，侵蝕。

直至死亡的重點。

（PS：文中所說的南國君家有四個皇子，按順序是，君鴻羽，君沉羽，君落羽，君照羽，君照羽和君鴻羽是皇后所生，君沉羽是貴妃所生，君落羽的生母只是一個美人級別的，后面會有所提到。皇位的順序不會有謫庶之分，也不按照年齡，就是上一任皇帝的遺詔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