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史前人類

史前人類開始為自己制造工具。

早期的人類不懂得時間的含義，他們從不記錄生日、結婚紀念日或者悼亡日，也不理解什么叫日、月、年。可通過一種普遍的方法，他們跟上了季節(jié)變遷的軌跡。他們發(fā)現，寒冷的冬天過后，溫暖愜意的春天總是翩然而至；隨著春天慢慢地變成炎夏，樹上的果實飽含漿汁，野麥穗迎風招展，等待收割；然后夏天結束，陣陣狂風卷光樹上的葉子，一些動物已準備好漫長的冬眠了。

這時，一件不同尋常的恐怖事情發(fā)生了，它與氣候有關。暖和的夏日姍姍來遲，果實無法長熟。那些本來覆蓋著綠草如茵的群山之頂，現在卻為一層厚厚的積雪所籠罩。

隨后的一天早上，一群野人突然從山上搖搖晃晃地沖下來。他們與住在山腳下的居民很不相同。他們瘦弱干枯，看起來已經挨餓好久。本地的居民聽不懂他們唧唧咕咕的語言，可看樣子，他們好像在說自己想吃東西。本地的食物不足以同時養(yǎng)活老居民和新來者，當過了幾天他們還賴著不走，于是一場可怕的戰(zhàn)斗發(fā)生了。人們相互撕咬，發(fā)瘋般地肉搏。有的全家被殺死，其他人則逃回山區(qū)，死于下一場襲來的暴風雪。

可住在森林里的居民也嚇壞了。現在，白晝變得一天比一天短，而夜晚卻冷得異乎尋常。

最后，在兩山之間的裂縫里，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綠色小冰塊。它們迅速地變大，長成巨大的冰川，沿山坡滑下來，把巨大的石塊推進山谷。在雷鳴般的響聲中，裹挾著冰塊、泥漿和花崗巖的巨流呼嘯著卷過森林，許多人在睡夢中就遭受了滅頂之災。百年的老樹被齊腰折斷，倒在燃燒起來的森林里。隨后，大雪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

綿綿不絕的大雪下了一個又一個月。所有的植物都凍死了，大批動物逃往南方，去尋找溫暖的太陽。人類肩挑手扛，背起年幼的孩子，跟動物一起踏上了逃難的旅程。可他們跋涉的速度比用四肢奔跑的動物慢了許多，嚴寒卻毫不留情地在身后緊緊追趕。他們不得不迅速想出辦法，否則只能坐以待斃。事實證明，他們更情愿開動腦子。在冰川紀，有四種情形對地球上的人類構成了致命的威脅，可他們都一一想出了對付的辦法，使自己幸免于難。

（上圖）骨制的矛發(fā)現于英國東約克郡，它出現于10000年前，是遠古時代致命的武器。由鋒利的工具刮制而成，用于捕獵大型的動物如麋鹿或紅鹿，反映了冰川后期天氣轉暖后狩獵工具和捕獵對象的轉變。

（下左圖）為12500年前的骨雕。在骨頭上雕有馴鹿和野山羊的頭像，這一時期的巖畫上也大量出現類似的動物，這類動物是當時人類的主要獵食對象。

（下右圖）這些35000年前的骨制笛應該是歐洲發(fā)現的最古老的樂器。人類最早的巖畫、雕刻和飾物大約也出現于這一時期。

首先，人類必須穿衣服御寒，否則只能凍死。于是，他們學會了怎樣制造捕獵的陷阱：挖一些大坑，上面覆以枝條和樹葉，一俟熊和鬣狗掉下去，便用石塊砸死它們，用它們的毛皮做大衣。

接下來是解決住房的問題。這很簡單。許多動物都有睡黑乎乎的山洞的習性。現在，人類也學動物的樣子。他們把動物們趕出這些溫暖的巢穴，自己住了進去。

這兩枚石制品是早期人類制造和使用工具的證明，類似的石制品在世界各地有大量發(fā)現。上圖為距今35萬年前的石錘，僅經過粗礪的敲制和打磨。相比而言，下圖的石鏟有了更精細的做工，它還可以與木棒聯結變成省力的挖掘工具，大約制作于5萬年前。

即便有毛皮大衣穿、有山洞住，天氣對大部分人來說也是太寒冷了。老年人和小孩成批地死去。這時，人類中的一個天才想出了用火御寒的主意，他記得有一次在森林里差點被火烤死。那時，火是一個兇險的敵人。可在眼下的冰天雪地里，火很有希望變成一個助人為樂的朋友。這位天才把枯樹干拖進山洞，從一棵著火的樹上取下一根燃燒的枝條，點著了洞里的枯樹干。熊熊的火光一下子使得黑暗寒冷的洞穴變成了一個溫暖宜人的小房間。

一天傍晚，一只死雞不小心掉進了火堆。一開始，沒人在意這事兒，直到烤熟的陣陣香味飄進人們的鼻孔。啃一口嘗嘗，人們發(fā)現，烤熟的肉食味道比生吃好上許多。于是，人類終于拋棄了長期以來與動物一樣生吃食物的習慣，開始做起熟食來了。

慢慢地，幾千年的冰川紀過去了。只有那些腦子最聰明、最肯動手的家伙們幸存了下來。他們必須日夜不停地與寒冷、饑餓搏斗，他們被迫發(fā)明出種種工具。他們學會了怎樣磨制鋒利的石斧，制造石錘；為度過漫長的寒冬，他們必須儲存大量的食物；他們發(fā)現能用黏土制成碗和罐子，放在陽光下曬硬后使用。就這樣，時時威脅著要毀滅整個人類的冰川紀，到頭來卻變成了人類最偉大的導師。因為它迫使人類運用自己的腦子去思考。

史前人類的狀態(tài)常被抒情詩人描繪為“伊甸園”，或者被道學家斥為“墮落的原始人”。中世紀最偉大的畫家博斯顯然是后一種觀點的捍衛(wèi)者。不過，在他描繪“原罪”（在他眼中是罪大惡極）的罪與罰的三聯畫中，中間這幅雖然描繪的是“原始罪惡的情欲”，卻讓人看到的是一幅人間天堂的勝景。在這里，不同種族的男女毫無遮擋地歡聚、相愛；各種動物與人快樂地相互喂食、游戲。為了讓這樣天真無邪的快樂不至于太誘人，畫家特意在樂園中布滿了玻璃、蛋殼、水果（在中世紀的語言里等同于性）之類的易碎物，以象征美與歡愉的虛幻和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