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書僮秋塘
- 望東鄉(xiāng)
- 炊木
- 2057字
- 2019-03-07 09:36:19
劉家萍駐足聽了一段,然后又瞧見船上的姑娘放浪形骸,沒個人樣兒,頓時就知道這里是什么場所了。
“公主怎么了?”芙蘿見劉家萍打住不走了,不由得好奇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呀?”
“剛才不是你在帶路么!”
“我們走過文軒大道之后,出了坊門,就是公主你一直走在前面的呀……”
兩人相逢一視,頓時就有不好的預(yù)感涌上心頭——迷路了。
此時,天公不作美,月亮也突然陰了下去,猛然之間,街角就變成了黑魆魆的一片,不見五指。
“咚、咚咚、”
這個聲音,芙蘿記得。
這是人定時分的最后一通宵鼓,敲完就徹底關(guān)坊門了,意思是說——
自己和公主如果不表明身份,然后求助打更胥吏,那么很有可能就要在這兒過夜了,但是一表露身份,回到王府鐵定會挨責罰的!
其實,這些都不是重點,主要是宿夜未歸,到時候市井之間的傳聞,肯定會變得肯定千奇百怪。
那不是,
害了江都王府和公主的名聲嗎?!
遙想當年霸陵醉尉,飛將軍李廣都不能夜行,何況江都王府的小女?
這一會兒,要是碰到個鐵頭娃當打更人,非要打公主的板子可怎么辦啊!
思及于此,芙蘿終于想明白事態(tài)的嚴重性了,嚇得她臉色蒼白。
此時,花船恰好靠了岸,從上面走下來一盞提燈,徑直就往劉家萍處來了。
“公主,要不我去問問路,讓城坊衛(wèi)護送我們回去吧?”
劉家萍心里此時也沒了主意,正要搭話之際,黑暗中不知從哪兒,突然冒了一個人影出來。
“不、妥!”
那黑影悶悶道。
……
……
玉繩低轉(zhuǎn),月明星稀。
除了明渠上那只花船還在喧嘩吵鬧,街上已然沒有半個人影,完全看不出來,這是南國江都最繁華的街道。
劉家萍牽著芙蘿,跟在黑影身后,走到了街邊一顆桂樹下:
“秋塘,你跟了我們多久?”
原來那黑影是書僮秋塘,只是現(xiàn)在換了一身黑袍,所以剛才他突然出現(xiàn),著實把劉家萍和芙蘿嚇得跳腳。
然而。
面對劉家萍的疑惑,秋塘卻并不理會。
只見他徑直走到桂樹跟前,然后在一根毫不起眼的枝條上,比劃丈量著什么,緊接著這桂樹居然就簌簌地抖了起來,仿佛有人在撓它的胳肢窩。而做完這些,秋塘轉(zhuǎn)身對著遠處的望樓,雙手虎口交叉,扣住拇指,最后做了一個類似于燕子撲翅的手勢。
秋塘才罷手,劉家萍身前的坊門就自動敞開了。
啊?
這坊門平時不是只有胥吏,用管鑰才能打開么?
他一介書僮,怎么還會這個?
“公主,請。”
秋塘見劉家萍愣神,只好虛引帶路,一路上擎著火把也不做聲。
看得出來,這條路藏在坊墻之中。
兩旁逼仄不說,到處都還掛滿了刀槍劍戟,有時甚至還能看到,長安皇城禁衛(wèi)軍才能用上的蹶張弩。
大概是路上的殺氣太重,芙蘿有些緊張,她沒話找話道:
“公主,方才花船唱歌哪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劉家萍剛才聽過唱詞,大概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是這不好解釋啊,再說身邊還有個男人呢!
“章臺,淫窩。”秋塘頭也不回道。
“……”
喂,你要不要這么輕描淡寫!
芙蘿,她才及笄啊!
劉家萍暗自腹誹,隨即也就聯(lián)想起明渠里,那碩大的花船,頓時就感覺哪里不對勁。
首先是宵鼓敲了好幾通,也不見那花船有安靜下來的意思;其次就是人工開鑿的明渠勾連著珠湖,其乃是下游三百余里飲水灌溉的主要來源。
那兩艘花船僅穹頂,就有五六丈,船身怕不是有十來丈長啊?
也就是說,若想要浮起這兩艘大花船,明渠下游某個地方肯定被堵住截流了,因為這樣才能有足夠的水深托住船體。
而現(xiàn)在正值仲夏,稻谷還在抽節(jié),這樣斷流肯定會影響農(nóng)時吧?
思及于此,劉家萍就十分討厭花船上那些紈绔子弟。
“公主,你咬牙切齒的,恨誰呢?”
只見前方豁然洞開,已經(jīng)到了江都王府的后院偏門,而芙蘿則在劉家萍眼前揮了揮手,不由好奇道:“莫不是,還在為墨方生氣吧?”
劉家萍搖了搖頭,折騰了大半夜,又餓又乏的,哪還有力氣去生閑氣……
而門伯見路口冒出來三個熟悉的人影,如蒙大赦,喜上眉梢。
他側(cè)身護著燈,一路小跑過來,湊到劉家萍跟前歡喜道:“公主你可算回來了,那啥,沒出什么事兒吧?”
劉家萍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就非常喜歡這個門伯。雖然他有點兒耳背,但他將自己的出入時間表記得滾瓜爛熟,每次都眼巴巴地盼著,所以他顯得特別可愛。
所以,劉家萍一邊替門伯護著燈,一邊俯身回答道:
“沒有、沒有,好著呢。”
一行人就著橘黃色閃爍的燈火,絮絮叨叨地走到了內(nèi)院樓前,老門伯突然拉住劉家萍,附耳低聲道:“最近王府,多事之秋,萬望公主小心吶~”
劉家萍聞言,心中突然一咯噔,還沒來得及細問,門伯卻已和秋塘走遠了。
她抬眼蒼茫望去,只見滿天星河,彩燈依舊。
……
門伯走到院門拐角處,見劉家萍房內(nèi)上了燈,這才接過秋塘手里的簡牘看了起來。
半晌,門伯轉(zhuǎn)身悠悠道:
“學(xué)堂里的軍棍,還沒痛到身上?”
秋塘聞言于此,緩緩地跪了下去,低頭生硬道:
“秋塘,不敢。”
“那你們怎么從密道出來?”
門伯,本名不詳,也無家眷。
他跟著第一代江都王,已有二十五載春秋,麾下從來不缺奇人異士。
但秋塘,對于前代江都王來說——
顯然個例外。
門伯雖然并不清楚其中緣由,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堅信江都王的眼光。所以,此番秋塘將重要密道暴露給小公主,多少讓門伯有點失望。
“回執(zhí)事,王上在野,游于章臺!”
然而。
就是這么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讓久戰(zhàn)沙場的門伯,好像突然被掏空了心,他顫顫巍巍地提著綰燈,蒼白無力又十分唾棄地罵了一句:
“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