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傍晚的時候就停了，地面的積雪不算厚，也就一尺而已。

第二天，又是晴空萬里。

大清早，趕著幾輛牛拉爬犁，楚方他們就準備出發(fā)了。

一塊去的有二十多人，畢竟這一去路遠，還得留守不少人才成。

山谷口，村里人紛紛聚了過來，給他們送行。

“錢老，外邊風大，都回去吧！”騎在馬上，楚方朝錢幕揮了揮手，喊道。

“一路順風啊！”錢幕扯著有些沙啞的嗓子喊道。

“可別！還是一路晴空好啊！哈哈哈……”

大笑著，楚方牽動了韁繩。

出發(fā)了！

他們跟張家約好的地方在白狐嶺。離得不算近，至少也有四五十里。

之所以選這么遠的地方，當然更多的是為了保密。事實上，這也是雙方共同的擔憂。楚方是怕暴露營地，張家更是怕被人知道，索性找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

四五十里路，又是雪地，一天是到不了的，楚方他們也不急，慢慢走就是。

走在路上，明顯的能感覺到四周的蕭條。人太少了！

這不光是天氣原因，還是死了太多的人。雖然魏州境內(nèi)的屠殺還算克制，但叛軍的大肆征糧卻是要了命。前線數(shù)十萬大軍，人吃馬嚼的，光是需要的糧食，那就堪稱海量。

這已經(jīng)不是地廣人稀的唐初了！即使富有如大唐，因為人口的大量增長，百姓的口糧也越發(fā)緊張了起來。寒冬本就難熬，再沒了糧食，大量人口的死亡已經(jīng)不可避免。

相比之下，楚方他們無疑是幸運的。不僅糧食管飽，還人人有肉吃，就連他們的牛，都不須為口腹擔憂。

正走著，前邊探路的瘦猴卻是一臉焦急的回來了。

“郎君，前邊有情況！”

“停止前進！”

楚方立刻沉聲喊停了隊伍。

接著翻身下馬，問道：“怎么回事？快說。”

順了順氣，瘦猴急忙說道：“前邊，前邊看到了幾個賊兵，好像是在打獵，正向咱這邊來呢！”

楚方抬頭看了眼，繼續(xù)問道：“看清了嗎？有多少人？什么兵器？后邊有沒有賊兵大部隊？”

一連串的問話下來，瘦猴聽的一愣，不禁有些撓頭，“大概，大概八九個人，拿的兵器沒看清，后邊應該沒人吧……”

楚方頓時臉皮一拉，斥道：“你聾了嗎？我之前怎么教你的？你們是咱們的眼睛，查探要仔細，可你呢？八成死了都不知道哪來的刀！”

看著腦袋都快垂到胸口的瘦猴，楚方有些煩悶的呼了口氣，說道：“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回去再探！”

“喏！”

應了一聲，如釋重負的瘦猴連忙領著人又返回去了。

騎著馬走到前邊，看著仍是氣悶的楚方，盧況笑道：“才剛開始嘛，也沒必要這么苛責。”

搖了搖頭，看了眼身后的眾人，嘆道：“現(xiàn)在不苛責，以后死的時候可沒人安慰。”

翻身上馬，沖著身后眾人喊道：“都下來，把牛趕到林子里，然后過來集合。”

呼啦一聲，爬犁上的眾人連忙翻下來，忙著往林子里趕牛。

不一會，瘦猴總算再次來報：“報～！”

“講！”楚方臉色仍是凝重。

“西北方向一里處發(fā)現(xiàn)一隊騎兵，人數(shù)十，戰(zhàn)馬十，人人帶刀，有騎弓八張，箭枝不詳，身著皮甲。初步判斷為狩獵，后方無人員跟隨，前進方向為東南。我方有兩人留守，正在監(jiān)視，報告完畢。”

聽完回報，楚方臉色終于稍緩，揮揮手，“回去再探，注意安全。”

“喏！”

應了一聲，瘦猴立刻折返，再去查探。

“動手么？”盧況問道。

楚方扭過臉，突然咧嘴笑了笑，“當然。”

只有區(qū)區(qū)十個人，哪里有不干的道理。

“確定？”盧況仍是有些擔憂。

十個人確實不多，但關鍵是，他們自己看起來更弱啊！一群漢子，剛放下鋤頭才幾天？這就不把正規(guī)軍放在眼里了？

“放心吧！”楚方怕拍盧況，卻是信心滿滿。

“我心里有數(shù)。畢竟人總要成長的，這會先見見血沒壞處。”

訓練的再好，沒真見過血，那戰(zhàn)斗力也好不到哪里去。趁著現(xiàn)在對手實力可控，他自然不能放過這么好的機會。

“好吧！”盧況點點頭，不再多說。

“所有人換披風，跟我來。”

很快，所有人就都換上了白色披風，很快跟著楚方向前方走去。

“駕，駕！吼吼吼……”

雪地上，幾個胡人騎兵正怪吼著，追趕一頭花鹿。只是，幾人明明有弓箭，卻一直不用，反倒是追著那鹿在那兜起了圈子。

“亞力圖，咱們這么出來，又殺了那么多人，隊正不會罰咱們吧？”

一個士兵追上前邊怪吼的絡腮胡，喊道。

他們剛剛之前經(jīng)過一個村子，十個人愣是屠了滿村。這會，刀上的血都沒干呢！

那絡腮胡大笑道：“怕什么，他這時候敢怎么著咱們？有人可正盯著那些漢人軍官呢！”

“可他說再有犯軍規(guī)，就軍法從事的。我看他不像玩笑。”那士兵仍是不放心，嘟囔道。

“你個懦夫，要回去你回去！我還沒玩夠呢！”

那絡腮胡一臉的不滿，又說道：“正好，我記得前邊有個村子，你回去，我們還少個人分錢財女人呢！大家說是不是！哈哈哈……”

“是啊！你回去吧，省得丟人，哈哈……”

周圍的幾人頓時哄笑起來。

幾人說話的功夫，原本被緊追著的花鹿卻是找到了機會，一個拐彎卻是竄出了包圍，向遠處的山林奔去。

“跑了！快追！”

獵物突然跑了，幾人也沒了說笑的心思，連忙追了過去。

遠處的一處土坡上，楚方正拿著望遠鏡觀察情況。

盧況湊了過來，倚在旁邊的雪地上，說道：“賊兵看起來身手不錯，你，真有把握？”

對自己身后這些人，他那是真心的提不起一點信心。實在是，訓練的太短了！連一般的拼殺都沒練過，戰(zhàn)斗力簡直不值一提。

放下望遠鏡，楚方說道：“自然是有，我可不會拿人命開玩笑。”

指了指遠處，又說道：“你看，這些人隊形散漫，而且似乎并無指揮者，這就是咱們的機會。只要第一波打懵他們，那這些人就是一團散沙，戰(zhàn)斗力至少減半！”

有一點原因，楚方卻是沒說。那就是，這些留守后方的胡兵意志力退化太快了！起事前，安祿山大肆招募胡兵，憑著胡兵的驍勇，成功打了唐軍一個措手不及。但不得不說，這些胡兵組織性實在離正規(guī)唐軍差遠了。一個個不服管教不說，許多還都沒開化，自然放不到楚方眼里。

想到這些，楚方就忍不住想罵李隆基。那個糊涂蛋，居然給安祿山一個胡人整整三鎮(zhèn)節(jié)度使，數(shù)十萬精銳唐軍。以至于安史之亂初期，安祿山手上的唐軍加各族胡兵，兵力甚至超過了大唐軍隊總數(shù)！因為兵力不足，唐軍甚至不得不臨時招募士兵，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好吧！”盧況點點頭，算是勉強同意了楚方的說法。

“瘦猴，過來！”向不遠處的瘦猴招了招手，楚方說道。

“郎君！”

瘦猴緊跑幾步，湊到了跟前。

指了指遠處還在縱馬狂奔的幾個胡兵，楚方說道：“一會你出去，就這樣……這樣……明白了嗎？”

“明白！”

瘦猴點了點頭。

“去吧！小心點！”

“喏！”

瘦猴轉過身，很快身手輕快的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