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美國的歷史上，羅伯特·麥克納馬拉是一位極有個性、最具精英色彩的國防部長，他以智力超群而見著，以強調理性管理與危機控制而見長，正是戴維·哈爾伯斯坦在那本極有影響的名著《出類拔萃之輩》中所指的那一幫精英的典型代表。麥克納馬拉的名字跟美國許多重要的人物和事件緊緊地聯系在一起，從人物上來說如約翰·肯尼迪總統、林登·約翰遜總統，從事件上來說如越南戰爭，當然還有麥克納馬拉的國防改革、他的核戰略思想也都頗具歷史性意義。

麥克納馬拉是一個時代的化身，他在數據和邏輯方面的特殊才能使他與時代前進的方向相吻合，他的理性管理方式代表了他那個時代對效率、變革和效益的追求。從國內政策層面上來說，麥克納馬拉的理性管理方式改變了20世紀50年代的那種拖沓和浪費之風，他嚴格控制成本，強調唯才是用，反對奢侈浪費，反對論資排輩，這些都給美國國內政治注入了一股清新的風氣。從對外政策上來講，在20世紀60年代初美國遭遇的老撾危機、柏林危機、古巴導彈危機中，麥克納馬拉臨危不亂，幫助肯尼迪總統實現了危機的控制，幫助避免了美蘇之間的核交換、核戰爭——直到今天，國際社會還在為避免那些災難而慶幸，以至于后來肯尼迪總統無保留地贊美麥克納馬拉是最關鍵的人物。同樣，隨后繼任的約翰遜總統也視麥克納馬拉為具有首要地位的內閣重臣之一。

當然，麥克納馬拉無論怎樣智力超群、精于管理和危機控制，他一旦開始執掌這個超級大國國防事務的中樞機構五角大樓，他也逃脫不了自身被控制的命運，他脫離不了這個超級大國正在轉動的龐大的國內政治機器的控制，他也無法擺脫當時正在轉動的另一臺更為龐大的、由冷戰驅動的國際政治機器的控制。當然就他個人來說，他還始終處于他自己追求的理性方式的控制之下。在這諸多機器輪帶的轉動中，麥克納馬拉的理性管理和危機控制實際上發生了異化。

越南戰爭就是異化麥克納馬拉能力的戰場。隨著肯尼迪政府的上臺，美國在越南的干涉力度也躍升到一個新的層次。對越南的干涉當然不是因為印度支那半島自身有多么重要，而是因為美國把它放到了大國對抗的地緣戰略框架下，放到了遏制共產主義擴張的意識形態戰場之上。在印度支那半島阻止住共產主義的擴張，這是艾森豪威爾政府無保留地囑托給60年代美國政府的“使命”。肯尼迪—約翰遜政府決心要在南越實現這一“使命”。麥克納馬拉作為國防部長，當然地成了這一“使命”的主要執行者之一，而且越來越成為最主要的執行者。以理性管理見長的麥克納馬拉在這里充分發揮了他的理性決策的特長，他不斷地提出并試圖執行一系列理性的政策選項，希望通過有控制的武力升級來達到對越南問題的解決而不至于使美國卷入一場更大的亞洲戰爭或世界危機之中。然而，要完成這一戰爭任務，麥克納馬拉僅以理性方式來管理是不夠的，他還需要政治大局觀和戰略上始終一貫的統領把握能力，而這一點他顯然有著根本的缺陷，在戰爭后期他還顯然缺乏軍事方面的得力助手。因為美國在戰場上面對的，不僅僅是胡志明領導的越南民主共和國和越南南方的民族解放陣線，還有在背后全力支持越南的中國與蘇聯——實際上是競相向越南提供援助的中國和蘇聯。不考慮這一更為復雜的國際背景，單靠在南越的地面戰爭和對北越的轟炸，單靠這種軍事手段去解決問題，實際上戰爭一開始就已經決定了結局。

當然，僅從麥克納馬拉一個人來評論美國當時的戰略存在著固有的不足和缺陷。畢竟，麥克納馬拉身處一個時代之中，身處一個“出類拔萃”的決策群體之中。不對當時的整個決策群體和決策過程進行細致周到的研究，也難以對其中一個人做出最準確的評價。從這一點來說，本書的研究尚存在著很大的缺陷。

本書是在本人博士后研究報告的基礎上修改擴充而成。感謝華東師范大學國際冷戰史研究中心的沈志華教授、戴超武教授，中心作為國內乃至亞洲首屈一指的冷戰史研究基地令作者在那里的博士后研究收獲匪淺。本書的寫作中，還得到了很多老師、朋友的幫助，他們的幫助令我非常感動。舒一同學為我撰寫了第一章、第二章以及第六章的初稿，為本書作出了重要的貢獻。南京大學的石斌教授策劃了整套書的方案，聯系出版單位，督促撰寫工作，因此本書得以最后完成，很大的功勞要歸于石教授。北大出版社的耿協峰老師，為了本書的寫作和出版，多次從北京飛到南京給予指導幫助，其情其景，令作者深為感激。感謝中國國際戰略學會的李而炳研究員，他在百忙之余抽時間閱讀了本書的初稿，給予令人耳目一新的點評。本書的寫作還要感謝南京國際關系學院的周桂銀教授，他自始至終也是該項目的策劃人之一。感謝中國國際戰略學會的李杰主任及諸位同仁，本人在那里進行的學術訪問為本項目的研究提供了最大的學術動力。感謝南京國際關系學院的丁詩傳教授、宋德星教授、楊光海教授、崔建樹副教授及諸位同事、師友，他們的幫助令作者在學術生活中如沐春風。本書取得的成績當然應該歸功于他們，但本書的謬誤之處則在于本人自身學識的拙淺，并懇請得到學界同行和專家們的批評指正。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