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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法官手記
  • 張世琦
  • 2263字
  • 2019-12-06 19:00:49

012 法庭翻案

劉玉榮否認自己被強奸,她因此被法院定罪判刑了。為什么?光是斷章取義地看這一句話不行,必須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是事都有因,是草都有根。這事兒是這樣的:

那是8月20日晚上八點多鐘,青年農民林興業和趙軍等人在劉明江家玩撲克。玩之前有言在先,玩到九點半定輸贏。誰輸了,拿10元錢買水果大家吃。這一決定都同意,于是就玩上了。

到九點半,林興業輸了,這沒什么可說的,掏錢買水果吧。可是他舍不得錢,又不好意思當眾失言耍賴,就說:“我買水果,這毫不含糊,但我今天沒帶錢,你們要想吃就來個人,跟我回家去取。”他家離這挺遠,他以為來這一招就能躲過10元錢的破費。他說完,起身就往外走。

“哎哎,別走啊!”劉明江喊他,林興業回回頭,嘻嘻一笑,沒停下腳步,繼續往前走。

劉明江對身邊的妹妹劉玉榮說:“榮子,跟他去,把錢取來,到小賣店隨便買點什么都行。”

劉玉榮17歲,個兒不高,雖然不癡不傻,但不能說精靈。這種差事一般人不會干,可她沒拒絕,抬腿就跟林興業去了。

說也湊巧,當時林興業的妻子抱孩子不知上哪兒串門去了,不在家。林興業進屋后,劉玉榮隨后就到,也進了屋。家里沒人,林興業見劉玉榮一人跟來就起了歹意,說:“你先坐一會兒,我給你拿錢。”然后就去插門。劉玉榮覺得深夜插門不是事兒,說:“你快拿錢,插門干啥?”說著就去開門。

一個要開門,另一個就不讓,倆人就廝巴到一起了。林興業乘勢把她拽過來,摁到炕上就強奸。劉玉榮跟他廝打,并呼喊,林興業說:“你喊什么!要不我憑什么給你錢,我玩撲克輸了也沒輸給你。”

再說劉明江,他把妹妹打發去了以后,和趙軍坐了一會兒覺得不放心,就對趙軍說:“走,咱去看看。”

劉明江在前,趙軍在后,兩人直奔林興業家。走到院子里就聽妹妹劉玉榮的哭罵聲從屋里傳出來。劉明江緊跑幾步,到房門前推門,沒推開,知道是從里面插上了,就拿起門旁的鐵锨,把門上玻璃捅碎,伸手把插銷打開,進了屋。林興業從他妹妹身上爬起來,站在地上提褲子。劉玉榮躺在炕上,罵林興業是個臭流氓。

劉明江知道是怎么回事,氣得怒目圓睜,暴跳如雷,伸開巴掌就往林興業臉上煽,打了兩三下。林興業自知理虧,沒敢言語,也沒敢還手,挨了幾下之后說:“我錯了。”劉明江就像沒聽著,又打幾下。

這時林興業猛然醒悟過來,覺得對這事兒看來認錯是不行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趕緊跑吧,就奪路而逃,不知去向了。

劉玉榮此時哭聲不止,劉明江更是怒氣難消,拎起地上一個方凳,說:“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今天,把你家給砸了。”說著,就舉起方凳,朝電視機上砸。站在一旁的趙軍給拽住了,說:“你砸人家東西就輸理了,咱不能有理不講理。你要是真想出這口氣,咱去報案,讓這小子蹲幾年監獄。”

劉明江覺得有道理,扔了方凳,他們三人就來到鄉公安派出所報案。劉玉榮親口證實她被林興業強奸了;劉明江和趙軍又證實,林興業強奸劉玉榮時,被他倆當場抓住。三人證實的時間、地點、情節完全一致。派出所立了案,并且報告給縣公安局,公安機關立刻派員抓捕林興業。

林興業沒想到劉明江他們會報案,出去躲了一陣子之后,剛回家就被公安民警抓獲。到了派出所,劉明江和劉玉榮還沒走,林興業一見他們便知這事兒鬧大了。他對自己所犯罪行不得不完全供認。他供認的時間、地點、情節,與劉玉榮、劉明江等三人的證實相吻合。這樣,林興業被起訴到法院,就在法院開庭審理時,劉玉榮變卦了。

在法庭上,劉玉榮說她沒被強奸。那天晚上,她到林興業家取錢,林興業手里有錢不給,她就搶,他倆為搶錢廝打在一起,并沒發生強奸和被強奸的事。被告人林興業也翻供了,他說:他沒強奸劉玉榮,只是因為爭奪錢,倆人撕扯到一起的,他以前供述的強奸,是公安人員逼的。

這一來事情復雜了。被告人林興業一直被關在看守所,他在法庭上為什么會與劉玉榮的說法一致?強奸這種案件,如果認定,主要是靠被害人的證言和被告人的供述。在這起案件中,證人不證了,被告人又不供了,這給法院的認定帶來了難度。而另外兩個證人劉明江和趙軍,也推翻了原來的證詞。根據這種情況,縣檢察院請求撤回起訴,要求補充偵查。

在補充偵查中查清了事實真相。原來,林興業被抓走后,他的哥哥林興國聽別人說,遇上這種事,就得破財免災,花幾個錢活動活動。如果林興業不被判刑,花出去的錢很快就會再掙回來。

林興國算了一筆賬,覺得這個買賣可做,就從林興業妻子手里拿出一萬元,來到劉玉榮家,跟她母親說:“咱都住在一個村子里,低頭不見抬頭見,發生這點事兒,何必鬧這么大。我帶幾個錢,給小榮子補補身子。這事兒就別再聲張了。小榮子已經是個大姑娘,喧嚷出去對她也不好,甚至對她將來處理婚姻問題也會有影響……”

林興國拿著那捆令人垂涎的鈔票,又憑他那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劉玉榮的母親,這位母親又先后說服了劉玉榮、劉明江和趙軍。在案件起訴到法院之前,縣里召開了一次公判大會,為了擴大聲勢,林興業也被押到會場。林興業的哥哥就是利用這個機會,給林興業傳來一張紙條,讓他改變口供,并告訴應當怎樣翻案。同時說,他已經做好了劉家的工作,只要他不再承認案子就定不了。

事情已經查清了,按理說,劉玉榮趕緊講實話吧。她不,她還執迷不悟,一口咬定林興業沒強奸她。你說,公、檢、法三機關能老老實實地跟隨劉玉榮的指揮棒轉嗎!能輕易地承認自己把案件辦錯了而將林興業無罪釋放嗎!不能!

縣法院繼續開庭,不但沒釋放林興業,仍然認定他犯強奸罪,判處了刑罰。劉玉榮和她的母親,還有劉興國,因為妨礙了司法機關的工作,其行為構成犯罪,他們也被法院判處了刑罰。林興國給劉玉榮母親的那一萬元,也被依法沒收。

人生感悟

花錢買罪,世上無此理,人間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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