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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中國“文化大革命”的西方世界頭號學者

在二十世紀中后期的美國,有一位研究中國問題的史學大宗師,叫費正清(John King Fairbank)。他開辟了研究中國的新潮流,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從他開始,美國才成為全世界研究中國的首要重鎮。費正清雖然只是研究中國問題的歷史學家,但是他卻成了全美歷史學會第一個并非研究美國歷史的主席。在哈佛,與費正清同時期的還有一位地位尊崇的教授叫本杰明·史華慈(Benj amin Schwartz),他比費正清年輕幾歲。正是因為哈佛同時有了史華慈與費正清,才使得該校在中國研究方面簡直天下無敵。史華慈在英文世界被稱為是研究中國文化和歷史的“祭酒”,為人也極厚道謙和。我有三年多時間跟他住在同一條小街Kirkland Street上,相距不過三四十公尺,常和他在小街口路遇,閑聊幾句。有次老爺子(他長得側面有點像愛因斯坦,也是猶太人)跟我聊起了興致,非讓我到他家看看他很多年以前——大約是我們這代人穿開襠褲的時候——花了八萬美元買的古舊磚樓。那棟小樓藏匿在一個深深的半圓形院子里,覆蓋著長長密密的綠藤紅葉,現在已經價值數百萬。

而馬若德這位研究中國文化大革命的世界頭號學者,正是費正清的弟子,也是史華慈退休以后的那個Leroy B. Williams Professor of History and Political Science講席之接任者。他不僅做過哈佛大學政府系的兩屆系主任,也曾做過三屆“費正清亞洲研究中心”的主任,并且他二十九歲時就在英國創辦了The China Quarterly(《中國季刊》)——如今,它在全世界研究中國的英文學術刊物中是最具影響力的。他訪問過中國幾十次,中國老一輩的領導人,除了毛澤東以外,其他的像周恩來、華國鋒、鄧小平等人都曾會見過。他的結發夫人在任《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雜志的國際專欄主編期間,會見過老一輩之后的中國核心領導人,曾經給我描述過會見談話的一些生動細節。

我第一次見到馬若德,是在他1983年夏天訪問中國期間。他在中國社會科學院做了一個有關中國“文化大革命”的專題講座,那一年他剛剛出版了The Origins of the Cultural Revolution(《中國文化大革命的起源》)系列研究的第二卷。這總共三大卷1700頁的巨作,后來在1999年獲得了“亞洲研究學會”備受尊敬的Joseph R.Levenson Prize獎。該項學術獎是為了紀念1 9 6 9年不幸英年早逝的Joseph R. Levenson,他生前在加州大學伯克利校區任教,在國際上被廣泛認為是治中國史的大才子。以他命名的這個獎,專為英語世界關于二十世紀的中國歷史優秀研究成果而設。馬若德在《中國文化大革命的起源》三卷本的基礎上,后來又埋頭苦干多年,完成了Mao's Last Revolution(《毛澤東最后的革命》,香港星克爾出版公司2009年有中文譯本發行),把中國“文革”從頭到尾給整完了一遍。

他那次訪華的時候,我正在中國社科院馬列主義研究所工作。因為我剛剛獲得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第一屆中國社會科學中青年優秀論文一等獎,作為國內青年學者的代表,有機會參與接待他的事宜,可以與他多次面談。沒有組織上的安排,像我們這個檔次的小青年,是不可以隨隨便便跟老外直接接觸的,萬一受了他們的“精神污染”怎么辦?因為跟馬若德有了幾次交談,我也受到英國駐華大使伉儷的邀請,參加了為他舉行的一個大型歡送酒會。酒會在8月6日晚上6時舉行,我至今還保存著那份正式請帖。為什么他這個美國大學教授訪華,英國大使及夫人要舉行隆重的酒會呢?——是因為馬若德出生于英國的望族。他的父親是個職業外交家,做過聯合國人事部的部長。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巴基斯坦剛剛從英國獨立出來還未正式建國,暫時在聯合國的托管之下,他的父親那個時候就是聯合國托管巴基斯坦的第一號或者是第二號官員。因為他父親在外交界長期杰出的服務,后來還被英國女王授予了“大不列顛帝國高級勛位爵士”的爵位。馬若德是這個顯赫貴族家庭的獨生子,但他自己卻成了英國的一個民主社會主義者。他從政的時候參加的兩個政黨都屬于英國政治制度下的左派黨。他先是參加了工黨,然后他可能嫌工黨還不夠“左”,又參加了社會民主黨。他當選過一屆英國下議院的議員,也做過好幾任英國的高級文官。在從政之前,馬若德還有過一段有趣的新聞界從業史,做過BBC國際新聞的主持人。我看過他原來主持節目的紀錄片,他那時真是帥哥一個!馬若德在政界干了幾年之后,第二次出來競選沒有成功,于是他干脆就進入學術界,主要是做中國研究,包括與中國有重要國際關系的區域研究。

馬若德是威爾士人,他是在牛津大學讀的法律和歷史學本科,碩士學位是在哈佛大學師從費正清,而博士學位是他用已經發表過的專著在英國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申請到的。1980年代初期,美國要加強對毛澤東之后力圖現代化的中國的研究和教學,結果哈佛大學就把他從英國挖過來了,那時他已經在學術界功成名就。他到了哈佛之后,政府系和歷史系同時給了他教席。

在馬若德訪華的那十來天里,我用非常蹩腳的英文跟他謹慎、小心地交談過幾次。有一次他還跟我開玩笑,問我平時干什么,我說平時都是看書。他又問我看書以后做什么,我說看書之后累了就睡覺,他又問:“那你在看書和睡覺之間干什么?”我對他說看書和睡覺之間就是鍛煉身體,跑長跑,跑完了就學青年毛澤東洗冷水澡,以鍛煉革命意志。我給他的印象是那個時代一個典型的中國革命青年的樣子。

我記得英國大使館為他舉行的正式歡送酒會之后兩天,馬若德又自掏腰包在北京東交民巷當時剛一開張便名聲大振的松鶴樓飯莊舉行了一次告別答謝宴會,那次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教導怎么去喝西方風格的葡萄酒。那天宴會上開了兩瓶茅臺,兩瓶天津王朝半干白葡萄酒。那年頭中國本土的葡萄酒是沒有“干”、“半干”、“不干”的區別的,統統加糖釀造。我當時很驚訝:葡萄酒怎么還有“干”和“半干”的呢,酒是液體,“干”了不就是沒有了嗎?而且,喝酒都是要“干杯”的,“半干”不是對人不禮貌嗎?我就問馬若德,他說中國式的葡萄酒是有糖分的,如果抽取掉酒里的糖分,就變成“干”的了,這樣一解釋,我才明白過來。正是這一次“半干”,既令我后來有了進入哈佛大學念書的機會,也使我對西方的葡萄酒產生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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