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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唐陵研究的空間

唐陵多年的調查工作及成果的陸續發表,以及全國范圍內特別是唐代兩京地區考古工作的開展,使對唐陵的進一步研究成為可能。在目前發掘的唐代墓葬中,由于唐陵陪葬墓的墓葬等級都比較高,在唐代墓葬制度的研究中是一份極其重要的資料,不少研究都利用了這一批資料開展有關墓葬等級制度和壁畫等專題研究,并進而對唐代皇室埋葬制度進行推測等等。這些進展無疑給研究位于唐墓等級差序最高點的唐陵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盡管中唐以來對唐陵特別是陪葬墓便有了模糊的認識詳本書陸之《橋陵陪葬墓地布局》。,但是對唐陵的研究仍舊代不乏人。自北宋紹圣元年(1094)游師雄調查唐陵,特別是1949年之后我國現代考古工作開展以來,關于唐陵的研究更是與日俱增。然而細考歷來關于唐陵的有關討論,總以泛泛征引者多,深入研究者少。征引者不外臚列資料,多停留在碑刻本身,并未涉及唐陵制度。這在金石學的著作中表現得尤為突出。作為金石學的著錄,未遑闡幽發微,探討其內涵。深入研究者或探討其碑刻墓志、或分析其陪葬墓、壁畫或考索其帝陵制度有關唐陵研究問題史詳沈睿文《唐陵研究緣起》,樊英峰主編《乾陵文化研究》(二),西安:三秦出版社,2006年5月,頁335—355。,雖未能重現其風采,但透過縝密推演,若干形神風采已宛然重建于紙上。

然而研究成果雖然豐碩,但對唐陵仍然缺乏一個整體認識。所謂“整體”,作為唐陵制度外在框架的布局就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議題。帝陵布局內容大體包括陵區選擇與秩序、陵園設計、陪葬墓地安排等方面。但針對此點,學界仍然缺乏充分討論。事實上,如由布局的層面切入,窮原竟委,查其流變,將更能厘清淵源,并發顯、映照出唐陵的風貌及其深層涵意;通過唐陵布局的探討,藉此推究唐陵的性質特征,并確立其制度淵源;在動態的發展過程中,考察唐陵制度的演變及其背后的社會機制。

唐陵陵區的形成與王朝的政治命運息息相關。同樣地,各帝陵相對位置的選擇也是陵墓制度的一個重要元素。長期以來,這種認識已成定讞。遺憾的是,對相關制度的誤解,對國家政權威力估計的不足,使得他們認為廣袤的渭北地區便可輕易阻擋統治者實施制度建設。顯然,這種狀況導致了該課題極大的進一步討論的空間。關中唐陵陵位的安排歷經了一個變化,其葬地選擇原則的變更與厘定跟當時社會政治的重大變革息息相關。唐陵陪葬墓地在唐陵的表征中曾經承擔著重要的功能,同樣地,隨著這個功能的逐漸淡化,其布局也產生了轉變。這種轉變不僅跟陵園的設計直接相關,更與當時社會權力結構構成的變化有著不可或分的關系。

作為同一語境下的產物,各種類型的帝陵是一個有機整體,在規劃建筑時被置于同一系統里面綜合考慮。換言之,唐陵園邑制度的演化有其自身內在的邏輯序列,這需要綜合考慮所謂帝陵、祖陵、太子陵以及后妃陵墓的園邑布局。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整理出一個合乎邏輯的譜系。此前的研究對象大都是所謂的“關中十八陵”,而忽視了作為唐陵陵園制度演化中重要一環的追謚為帝王的陵墓之存在。無疑地,后者也是唐陵整體制度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但是,因為沒有被納入到整個唐陵制度體系中來,從而也就奠定了唐陵陵園布局演變脈絡不得理清的命運。在現有材料的基礎上,若將它們視為一個整體進行綜合研究,便可梳理出唐陵陵園的類型及其相互間的演化關系。當然,跟所有的研究結論一樣,這只是一種邏輯上的演繹,所得結果也只是唐陵陵園制度最后形成的一個可能。中國文化是一個很早熟的文化。其文化性格基本上在春戰時期便已成型,后世多以之為圭臬,如昭穆制度。這種以年代的久遠來換取制度合法地位的做法,跟儒家文化在中國歷史長河中始終居于威權地位有著莫大的關系。而研究中長時段視野的缺乏,也使我們未能對唐陵的陵園制度進行追溯、跟蹤。如,長期以來,漢、宋等帝陵的考古發現及其相關研究的進展,沒能很好地納入唐陵研究的視野。

中國古代帝陵制度是漢民族的喪葬文化與其他民族喪葬文化交融的歷史,而這一過程又是跟該民族國家的政治典章制度建設同時的。中原河洛文明的早熟及其過早地被尊崇為文化正朔,周、漢代文化經過營造后又得以成為其代表,使得漢文化的典章制度被各民族國家視為政權正統建設的重要依據和根本目標。不管其實際行動如何,這已滲透到各個王朝的血脈之中,不論是天下一統,還是群雄分峙的時代。它已成為傳統社會諸民族國家建設和歷史更迭的一個不可忽視的圖式。唐朝政府也難脫此窠臼,由其帝陵建設可見一斑。

作為國家制度整體的一個構成部分,唐陵園陵制度的基調肇始于唐高祖。貞觀九年五月六日(626年6月5日),唐高祖頒布《神堯遺詔》稱:

其服輕重,悉從漢制。以日易月,于事為宜。其園陵制度,務從儉約。斟酌漢魏,以為規矩。百辟卿士,孝子忠臣,送往事居,勿違朕意焉。(宋)宋敏求《唐大詔令集》卷一一《神堯遺詔》條,北京:商務印書館,1959年4月,頁67。

由此奠定唐代帝陵陵制的基調,并對李唐帝陵陵制局面的開創與形成產生深遠影響。高宗的遺詔中便稱“其服紀輕重,宜依漢制。以日易月,于事為宜。園陵制度,務從節儉”(清)董誥等編《全唐文》卷一四《遺詔》條,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11月,頁163上欄—頁163下欄;《唐大詔令集》卷一一《大帝遺詔》條,頁67—68。

唐德宗時,權德輿所上《代中書門下賀八陵修復畢表》云:

臣某等言,臣聞宗廟之享以致吉蠲,山園之制以極嚴敬,國朝祀典,盡用漢法。(宋)李昉等編《文苑英華》卷五七一,北京:中華書局,1966年5月,頁2935上欄。《全唐文》卷四八四作《中書門下賀八陵修復畢表》,云:“國朝祀典,參用漢法。”北京:中華書局影印本,1983年11月,頁4949下欄。

又元和元年正月甲申(806年2月11日),唐順宗崩。其遺詔有言:

伏以崇陵仙寢,復土才終。甸邑疲人,休功未幾。今又重勞營奉,朕所哀矜。況漢魏二文,皆著遺令。永言景行,常志夙心。其山陵制度,務從儉約。《順宗實錄》,頁22—23。

可見,漢魏陵園之制在唐代園陵制度中確實已經成為不變之規矩。

綜觀考古學資料,可謂一部空間的歷史,這個空間始終與權力等秩相聯系。若由考古材料研究傳統國家制度,則都邑與帝陵無疑是最佳選擇。通過斟酌漢魏之法,唐陵園陵布局與儒家意識形態核心得以契合。反過來,這種契合不僅強化了唐陵園邑制度的合法性,而且昭示著它所代表的皇權的正朔。由此,唐陵的布局在空間上與帝國的統治秩序有機地聯系起來。

那么,這個話語在有唐一代是如何形成的?它經歷了怎樣的變化?又是如何被操縱、運作和修改的?這些對唐陵在空間上的布局又造成何種影響?

此上都是值得進一步探討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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