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金融犯罪的定義

所謂金融，按字面意思解釋，是指貨幣的轉移和資金的融通。從經濟學角度分析，金融是貨幣流通和信用活動以及與之相關的經濟活動的總稱，它理應屬于現代經濟學中生產、消費、分配和交換四大領域中的分配范疇。理論上一般認為，金融的內容包括貨幣的發行與回籠，存款的吸收與付出，貸款的發放與回收，金銀外匯的買賣，有價證券的發行、認購與轉讓，保險，信托，國內、國際的貨幣結算等等。作為商品貨幣關系發展的產物，金融從其產生到發展，可以說每一個過程均對社會的經濟發展起著極其重要的促進作用。特別是在現代社會中，金融活動已經滲透到社會經濟生活的各個領域和方方面面，并成為“現代經濟的核心”，進而在很大層面上起著影響社會政治穩定的作用。

盡管金融在現代經濟中已經占有核心地位，影響著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是我們也應該清醒地認識到，不同的金融秩序會給社會帶來不同的效應，即良好的金融秩序必然會對社會經濟乃至政治的發展產生巨大的推動力，而金融秩序的混亂則必然會阻礙社會經濟的發展并使金融風險加大。20世紀90年代以來，國際金融領域一系列風險不斷顯現和發生，嚴重威脅著各國和各地區乃至世界的金融安全與發展。例如，1995年墨西哥金融危機導致其國內生產總值損失15%，經濟陷于癱瘓；1993年歐洲貨幣匯率機制危機導致歐洲國家損失了200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英國巴林銀行宣告破產，日本四家信用社和一家銀行宣布破產。特別是1997年7月開始的由泰國銖大幅貶值引發的東南亞金融危機，其影響波及全球金融市場，形成前所未有的金融市場劇烈動蕩的局面，使東南亞諸國及地區、韓國以及日本等的經濟損失巨大。筆者認為，產生這些金融風波的原因固然有很多，其中存在嚴重的金融犯罪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這些現象給我們提出了一些緊迫的課題：在經濟和金融全球一體化的背景下，我們應該如何加強對金融秩序的管理？在現代社會中，刑法是否應該介入金融領域并加強對金融犯罪的打擊？

金融犯罪是伴隨金融市場的建立和發展而產生、蔓延的一類新型犯罪。就刑法理論而言，金融犯罪其實并不是一個獨立的罪名，而是包含在經濟犯罪之中的一類犯罪的總稱。由于這類犯罪涉及金融領域，且所有的犯罪行為所指向的社會關系均為國家的金融管理制度和管理秩序，因而理論上將其統稱為“金融犯罪”。

時下，刑法理論界對于金融犯罪的定義各有不同，既有廣義的，也有狹義的；既有列舉式，也有概括式；既有行為說，也有結果說，真可謂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筆者認為，正確定義金融犯罪應遵循以下幾個原則：

首先，要符合下定義的一般要求。理論上認為，給一個法律概念下定義必須做到：其一，準確性。即對概念的定義首先要求做到準確，這是下定義的最基本條件。離開了準確性，概念的正確就無從談起。其二，合法性。即法律概念不能隨意而定，必須從法律的具體規定出發。法律規定發生變化，具體概念也必須發生變化。其三，概括性。即概念要體現具體特征，但又不能是具體特征的羅列和堆積，否則會顯得瑣碎和繁雜。其四，周延性。這是從概念的外延上說的。概念應該將所有可能的情形都包括在內，而不能把某些特定情形遺漏。其四，一致性。即概念自身內部要素之間必須保持一致，不能出現矛盾。

其次，要符合金融犯罪自身的特點。金融犯罪侵害的客體主要是國家金融管理制度和金融管理秩序，因而從刑法理論上分析，所有的金融犯罪均屬于法定犯（或稱“行政犯”），即金融犯罪行為均違反了行政法規中的禁止性規范，在其社會危害性達到一定程度時，刑法強調要加以懲罰。正是由于金融犯罪的這一特點，我們在給金融犯罪下定義時，必須緊密結合金融犯罪所侵害的主要客體，否則會將所有發生在金融領域中的犯罪都視為金融犯罪。

根據上述正確定義金融犯罪的原則要求，金融犯罪概念中理應包含以下要素：發生在金融領域，違反金融管理法規，破壞金融管理秩序，依照刑法應受刑罰處罰等。這在理論上已經成為共識。由此而言，筆者認為，金融犯罪是指發生在金融業務活動領域中的，違反金融管理法律法規及有關規定，危害國家有關貨幣、銀行、信貸、票據、外匯、保險、證券期貨等金融管理制度，破壞金融管理秩序，情節嚴重，依照刑法應受刑罰處罰的行為。

金融犯罪與刑法上諸如盜竊罪、詐騙罪、搶奪罪和搶劫罪等傳統財產犯罪在某些方面具有許多相似之處。如在犯罪的主觀方面，金融犯罪中的金融詐騙犯罪行為人在主觀上均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而傳統財產犯罪行為人在主觀上也具有這一犯罪目的。同時，金融犯罪與傳統財產犯罪又有本質區別：

首先，金融犯罪與傳統財產犯罪在侵犯的主要客體上有區別。盡管大多數金融犯罪也可能對公私財產所有權造成損害，但是從犯罪的分類依據及歸類的標準角度進行分析不難發現，金融犯罪侵害的客體主要是國家的金融管理制度和金融管理秩序。即無論是在貨幣、貸款、金融票證、有價證券、金融業務專營等領域，還是在證券、保險、外匯等領域，金融犯罪所指向的均是國家的金融管理制度和金融管理秩序。與此不同的是，傳統財產犯罪主要侵犯的客體是公私財產所有權。即行為人的行為所指向的是他人的合法財產權利，并非金融管理制度和金融管理秩序。行為侵害的主要客體不同，顯然是刑法中金融犯罪與傳統財產犯罪的最主要區別之一。

其次，金融犯罪與傳統財產犯罪在侵害的對象上有區別。許多金融犯罪的對象是不特定的，如擅自設立金融機構罪，就不可能有特定的受害對象；而傳統財產犯罪的對象一般是特定的，如盜竊、詐騙某人的財物，搶劫某家銀行，其受害對象顯然是特定的某人或某家銀行。

最后，金融犯罪與傳統財產犯罪在發生的范圍上有區別。金融犯罪一般只能發生在金融活動中（如貨幣、信貸、集資、證券期貨交易、保險、外匯等金融活動中），即金融犯罪是行為人在參與非法金融活動過程中實施的，行為構成犯罪的前提條件一般首先是違反金融法規。正是由于這一點，我們才說，金融犯罪是法定犯。傳統財產犯罪則不具備這些特征，這些犯罪無須在金融活動過程中進行，也不以違反金融法規為前提條件，反映出來的只是直接侵占（或者毀壞）公私財產的犯罪行為。正是由于這一點，刑法理論才將傳統的財產犯罪歸入刑事犯或稱“自然犯”的范圍之內。例如，刑法中規定的集資詐騙罪、貸款詐騙罪、票據詐騙罪等與傳統財產罪中的詐騙罪，雖同為詐騙罪，但卻有本質的區別：前者只能發生在集資、信貸、票據等金融領域的活動過程中，而后者則可能發生在任何領域的活動過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