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漢語第二語言教學理論概要:應用語言學
- 朱志平
- 8字
- 2019-11-26 14:31:57
1.1 應用語言學說略
1.1.1 什么是“應用語言學”
1.1.1.1 庫爾德內與“應用語言學”
“應用語言學”這個術語,最早由波蘭語言學家揚·涅切斯瓦夫·博杜恩·德·庫爾德內(Jan Niecislaw Baudouin de Courtenay)(1845~1929)于1870年提出。他主張區分“純粹語言學”和“應用語言學”。
正如索緒爾(Ferdinand de Saussure)對共時語言和歷時語言的區分為結構主義語言學的研究開辟了一片新的領域一樣,庫爾德內對純粹語言學和應用語言學的區分也為語言的應用研究開辟了一片新的研究天地。從20世紀下半葉到21世紀初應用語言學研究的日趨繁盛來看,這位給20世紀語言學領路的語言學大師是功不可沒的。今天,“應用語言學”已經成為千萬語言工作者共同致力研究的領域,并形成了若干分支,這個術語的內涵同最初庫爾德內倡議的“應用語言學”也發生了一定的變化。但是,從學術淵源的角度考慮,我們使用這個術語的時候,不但有必要知道誰是它的首倡者,也有必要了解其首倡者的學術背景、他提出這個術語的初衷、內涵以及后來使用中所產生的變化。
1845年庫爾德內出生于波蘭華沙附近的小鎮。他生長在波蘭失國的時期,從小生長在沙皇俄國統治的華沙,這使庫爾德內早期所受的教育主要是俄語的,從而對斯拉夫語族諸語言較為熟悉
,為他后來的語言比較研究打下了基礎(郭谷兮,1985)。
1862年庫爾德內進入華沙大學學習歷史比較語言學。畢業后,他先后到布拉格、萊比錫、柏林,以及奧地利、意大利北部等地學習并考察。他研究了斯拉夫諸語言、梵語以及印歐語系的許多其他語言,1874年在彼得堡大學獲得比較語言學博士學位。此后,他先后在喀山大學、克拉科夫大學、彼得堡大學教書。波蘭復國以后他回到祖國,在華沙大學執教,直至逝世。
庫爾德內一生著述豐碩。在語言學史上,他首次提出語音的物理屬性和功能屬性不相吻合,主張對音素和音位加以區分,強調后者跟意義的關系,從而創立了音位學說。他主要研究歷史比較語言學,但他的視野并不僅局限于此,他的一些研究涉及到了語言學的許多領域,并對后來的結構主義語言學產生了重要影響。通過庫爾德內與索緒爾早期的一些書信往來,人們相信索緒爾的一些觀點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庫爾德內的影響。比如庫爾德內在1870到1890年的著述中就已經提到了有關語言和言語的區分(郭谷兮,1985)。在威廉·布萊特(William Bright)主編的《國際語言學百科全書》(International Encyclopedia of Linguistics)(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2)中,庫爾德內被認為是體現“19世紀末語言學研究新趨勢”的代表人物之一,并與索緒爾同時被列為19世紀60~70年代歐洲結構主義語言學的先驅。今天看來,“應用語言學”這個術語的提出,還體現了20世紀語言學研究的趨勢。庫爾德內的許多觀點盡管在當時沒有引起更多關注,在今天看來卻很有意義,對語言應用研究也很有價值。
在喀山大學執教期間,庫爾德內提出了很多有理論價值的觀點,在該校的學者中產生了一定影響,從而形成了以他為核心的“喀山語言學派”,這個學派的特點是,強調“語言事實的價值不在于事實本身,而在于作為抽象概括的課題和得出科學結論的數據”(戚雨村,1997, p.32~33)。這些主張不僅對當時歷史比較語言學的研究很有意義,在今天也依舊發人深省,語言研究如果不能從語言事實中概括出帶有規律性的特點,語言研究就失去了它應有的價值,語言的應用研究也是如此。
庫爾德內的學術時代是歷史比較語言學盛行的時代,不過,他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認識到了歷史比較語言學的局限,提出了具有現代語言學意義的見解。比如,他認為“語言現象之間的聯系不僅存在于異時的歷史發展之中,而且存在于共時的語言狀態之中”(戚雨村,1997, p.26)。這個觀點對漢語第二語言教學的研究很有現實意義,因為有很多我們無法解釋的語言現象往往是歷時語言因素遺留在語言中的結果。比如,在我們把“家庭”的“家”的意義解釋給學生之后,可能會遇到學生這樣的疑問:“國家”的“家”跟“家庭”的“家”有什么不同?這就涉及到了歷史語言因素在現代漢語中遺留的問題。“國家”中的“國”和“家”本來分別指春秋時期諸侯和大夫的政治勢力范圍,凝固為雙音詞后,詞義專指“階級統治的工具”(《現代漢語詞典》, 2005),其中的“家”是非自由語素,跟“家庭”的“家”意義是不同的。但是由于用同一個漢字書寫,第二語言學習者很難把握住其差異。
庫爾德內強調語言現象之間的聯系,他主張在對現代語言的研究中,既要看到古代語言遺留的成分,也要看到反映未來狀態的新的語言成分。這個觀點也很有現實意義,比如,在現代漢語中有大量的非自由語素,它們是古代詞匯的遺留,它們已經不能進入現代漢語的句法結構,但是它們在現代漢語的詞法層面上還很活躍,有很強的組詞能力和造詞能力,是漢語第二語言教學不能忽視的。例如“民”是不能獨立使用的,但是它卻可以不斷地組成諸如:股民、彩民、煙民等新詞。
庫爾德內認為語言的發展受到兩方面的影響,一方面是語言社團各個成員之間的相互影響,另一方面是語言社團的各個成員自身在使用語言時對語言的影響。用我們今天的術語說,就是語言發展具有社會因素與個人心理因素。這個觀點對語言教學,甚至社會語言學的研究都很有意義,有一些語言表達方式的日漸推廣或萎縮事實上是語言社團各成員之間的影響造成的,比如,中國人過去常用的招呼語“吃了嗎”,它曾經使一些第二語言學習者感到疑惑并鬧出笑話:當他們被某個中國人問到“吃了嗎”,他們誤以為這個中國人是要請他吃飯。隨著中國社會經濟的發展變化,“吃了嗎”這個招呼語如今已經逐漸被“你好”代替了,以至于有的外國學生在海外學了“吃了嗎”這個招呼語,再拿到中國來使用的時候,中國有的年輕人聽到這樣的問題竟然半天反應不過來。再比如“對不起”和“不好意思”,這是兩個用于表達負欠心理的謙敬用語(易敏,2005),它們原本在語義上是有差異的,只是南方一些方言多傾向于用后者。近年來隨著大陸和港臺聯系的日益密切,在“南語北上”的影響下,“對不起”在口語中的使用頻率在日漸下降,代之而起的是“不好意思”的使用頻率在不斷攀升。盡管這里面有社會語言交際中的求變和“避重就輕”的心理(同上),但它無疑也是語言社團成員相互影響的一種結果。與此同時,個人對語言的使用也會影響整個語言社團,一些新詞語、新用法曾經被認為是不合語法的,因為那時尚沒有被社會接受并采納,比如,副詞“很”修飾名詞的用法曾經是不被接受的,而如今類似“很中國”這樣的說法卻比比皆是。從這些語言現實看,我們不能不說,庫爾德內的觀點在今天的語言教學研究中依然可用。
當然,從語言教學的角度看,庫爾德內對20世紀語言學研究更大的貢獻還在于“應用語言學”這個術語的提出。基于對語言社會性的認識,他主張把語言學區分為“純粹語言學”和“應用語言學”。他認為“應用語言學”是運用“純粹語言學”的知識來解決其他學科領域的各種問題(S.皮特·科德,1983),主要包括了語言學史和語言教學法的研究,而前者則主要涉及語言的體系學和語法學。不過,在1870年以后的幾十年里,人們對這個術語并沒有給予更多的關注。這跟當時的學術氛圍和語言學的研究狀況有關,當人們還在熱衷于語言的歷史比較,特別是當語言的歷時研究還沒有被共時研究所取代的時候,人們很難注意到這一術語的社會現實價值。這也是為什么庫爾德內“曾因其思想之新穎而受到同代人的許多批評,甚至嘲弄”(郭谷兮,1985, p.42)。
“應用語言學”這一術語的真正使用,是在半個世紀以后。20世紀40年代“應用語言學”首先在美國使用,被用來指稱英語第二語言教學及研究。1946年,美國密執安大學(Michigan University)成立英語學院,研究對外國人教英語的問題
,并出版了一本刊物,名為《語言學習》(LanguageLearning),該刊副標題即為“應用語言學學刊(Journalof Applied Linguistics)”,從那時起,英語第二語言的教學及理論研究就一直冠以“應用語言學”的名稱。隨后,這個術語又陸續用于指稱其他的語言應用學科。比如,前蘇聯的學者也把“應用語言學”用于指稱語言的計算機處理。所以,今天人們所使用的“應用語言學”概念往往不僅包括對“純粹語言學”的應用,也包括對語言本身的應用,以及對語言學和其他學科的綜合應用。它的使用范圍比庫爾德內所談及的要廣泛得多。
1.1.1.2 應用語言學的基本定義
“應用語言學”的定義跟研究者們對它的使用有關。由于“應用語言學”這個術語的實際使用始于第二語言教學,而且這種使用延續了半個多世紀,直到現在。此后又用于計算機語言處理,以及語言的翻譯、校勘、速記等,以及用于指稱語言學與其他學科共同解決某個領域的問題所產生的許多新學科,比如社會語言學、心理語言學等等。所以,人們對“應用語言學”所下的定義也就多有參差。
劉涌泉認為,從20世紀80年代以后應用語言學的發展趨勢看,應用語言學可以分成兩種,一種處理面向人的問題,一種研究計算機的語言處理。所以他主張把前一種稱為“一般應用語言學”,把后一種稱為“機器應用語言學”(劉涌泉,1991,“前言”)。
桂詩春認為,應用語言學可以分為廣義的和狹義的,廣義的應用語言學指“把語言學知識應用于解決其他科學領域的各種問題”(桂詩春,1988, p.2),這種應用產生了許多邊緣學科,如:社會語言學、心理語言學、神經語言學等等;狹義的應用語言學則是指語言教學,特別是第二語言教學或外語教學。
馮志偉也主張把應用語言學區分為廣義和狹義兩種,并進一步把廣義的應用語言學歸納為“指語言學知識和研究成果所應用的一切領域和方面,即語言學與其他學科相互交叉滲透所產生的一切邊緣學科”,把狹義的應用語言學歸納為“指語言學知識和研究成果所應用的某一領域或方面,即語言學與其他學科相互交叉滲透所產生的某一邊緣學科”(馮志偉,1999, p.5)。
結合庫爾德內最早提出來的“應用語言學是運用純粹語言學的知識來解決其他科學領域的各種問題”(S.皮特·科德,1983,“譯者的話”)這一基本觀點,我們認為將劉涌泉1991年提出的觀點和《中國大百科全書·語言文字卷》對“應用語言學”的介紹綜合起來較能概括各家的解釋,即:
應用語言學是語言學知識在各個領域各種不同應用的總稱,它研究語言如何得到最佳利用的問題。它與理論語言學的不同在于,它著重解決現實當中的實際問題,一般不接觸語言的歷史狀態。
從漢語第二語言教學的實際需要來講,我們認為有必要對這個定義中劃線的部分再做一點兒修正。正如庫爾德內所主張的那樣,由于共時語言現象中積淀了語言的歷時發展過程,應用研究有時候也不得不接觸語言的歷史狀態,也就是說,應用研究著重解決現實當中的實際問題,必要時也要接觸語言的歷史狀態。我們這樣主張是基于漢語和漢字的特點。漢語的書面語是由漢字來記錄的,由于漢字從數千年前一直沿用到現在,一個詞的不同義項,甚至是不同的詞往往都掩蓋在同樣的字形之下,第二語言學習者常常難以判斷。比如“事情”和“愛情”里的“情”,“毛病”和“毛線”里的“毛”,它們不是同一個語素,但是卻以同樣的字形出現在不同的詞里,如果不對這些意義差異進行歷史的分析就很難將現實的各種關系整理清楚。再比如:在漢語第二語言教學中對“穿”這個詞的教學:學生學習了“穿衣服”的“穿”,也知道了“穿過馬路”的“穿”,可是,當他們碰到“把一根很細的絲線穿過一顆有九曲孔道的明珠”的“穿”時,依然不能理解這個句子里“穿”的意思。顯然,學生只分別學習了“穿”的不同義項,卻還沒有把這些義項“穿”起來,都系到“穿”這個詞下。這時,作為語言教師,要把“穿”的不同義項給學生講清楚,就應當在進行教學設計的時候追溯“穿”這些意義形成的基礎——詞的本義及其引申線索,也就是它的歷史狀態和歷時過程。《說文解字》有“穿,通也”,段玉裁引用《詩經·召南·行露》“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加以注釋。從《說文解字》和段玉裁注釋對“穿”本義的解釋,我們可以看出,“穿衣服”、“穿過馬路”和“用繩穿珠子”中所涉及的“穿”的三個義項之間有關聯,它們都在“由(中間有空隙的)某物的一端通過某物,達到另一端”這一點上相通(朱志平,2002, p.43)。由于詞義的引申和變化往往要以本義為基礎,因此,一個詞的眾多義項必然在某一點上存在著共性,追溯本義就能夠把握住不同義項的共性。所以,如果在教學中以“由某物的一端通過某物,達到另一端”這個核心意義來貫穿“穿”的不同義項,恐怕就可以避免學生發出上述疑問了。由此可見,在解決漢語第二語言教學的現實問題的時候,必要時也得接觸漢語的歷史狀態。
1.1.1.3 應用語言學的研究范圍
由于應用語言學是一個領域相當廣泛的學科,自從這個術語投入使用以來,人們賦予它的內涵并不統一,有人用于語言教學,有人用于計算機語言處理,還有人將它用于語言學和其他一些學科形成的交叉學科。而且,隨著現代社會的發展,人們賦予這個學科的內容也日趨豐富。這一點從國際應用語言學協會目前下設的科學委員會(AILA Scientific Commissions)的研究領域即可見一斑。根據馮志偉的介紹,國際應用語言學協會目前下設的科學委員會有如下研究領域:成人語言教學、第二語言習得、多語環境下的語言教育、教育技術與語言培訓、母語教育、兒童語言研究、特殊用途的語言研究(如“手勢語”)、言語分析、對比語言學與偏誤分析、語言與性別、語言規劃、語言測試、詞典編纂與詞匯學、修辭學與風格學、術語學、翻譯學、社會語言學、心理語言學、應用計算語言學等等(馮志偉,1999)。
據此,學術界采取了實事求是的做法,從“廣義”和“狹義”兩個角度來限定應用語言學的范圍。從廣義角度,人們把應用語言學分為兩類:一類包括了語言學與其他學科所形成的一切交叉學科,比如,計算語言學、社會語言學、心理語言學、神經語言學、文化語言學、認知語言學、病理語言學、人類語言學等;另一類則涉及語言理論、語言應用過程中產生的一切學科,比如,語言的計算機處理,語言教學,語言規劃,以及翻譯、校勘、速記等等。根據一些學者的觀點,又可以把后一類分為“機器應用語言學”和“一般應用語言學”(包括語言教學、翻譯、語言規劃等)。狹義的應用語言學則主要指語言教學。根據學術界的討論,我們將應用語言學的研究范圍分類列表如下:
從這張表可以比較清晰地看到應用語言學的主要研究范圍以及語言教學在應用語言學研究領域中所處的位置。顯然,漢語第二語言教學當屬語言教學,在語言教學中,除了第二語言教學還包括:母語教學、外語教學、對少數民族的雙語教學以及特殊語言的教學(如,對聾啞人的手勢語教學)等。它們的關系如下圖所示:

圖1-1
圖1-1所示是就中國目前語言教學的現狀與本書所要討論的相關理論來劃分的。在我國,對少數民族的漢語教學跟“對外漢語教學”不完全一樣。1949年以來,隨著少數民族區域教育水平的不斷提高,漢語在很多少數民族區域逐漸成為與民族語言同時通用的語言。在學校教育中,漢語和民族語文課程一般是同時開設,由于這些課程的對象主要是未成年的中小學生,不少學習者有可能是在同時學習兩種語言,跟本書所要討論的已經掌握第一語言,在此基礎上開始學習第二語言的情況不相同。這里將其單列為一類,有利于下面的討論。另外,第二語言教學在有的國家既包括了對外國人的教學,也包括了對國內少數民族的教學,而這些國家少數民族的組成實際上包括了相當數量的新移民,這在一些移民國家尤其明顯。比如美國的英語第二語言教學(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其教學對象的主體是來自其他國家的移民或僑民。因此,這些國家進行的第二語言教學所涉及的“少數民族”概念在內涵上與中國不完全相同。
此外,表1-1的范圍劃分也不是絕對的,有些領域有時也互相交叉,比如人們也曾將“語言規劃”劃入“社會語言學”的范疇,而“計算語言學”實際上就是語言的計算機處理的理論部分,等等。而且,隨著應用語言學研究的日益繁榮,應用語言學也產生了領域內的應用互動,比如漢語第二語言教學的研究就不可避免地會用到社會語言學、神經語言學、認知語言學等學科的研究成果。
表1-1 應用語言學研究范圍分類表

為便于討論,本書下面將要涉及的“應用語言學”這個概念主要指第二語言教學,涉及其他學科時我們會專門說明。這個限定既考慮到了“應用語言學”最先用于英語第二語言教學與研究,也是考慮到這個名稱在當今世界范圍內的第二語言教學界仍廣泛使用。同為第二語言教學,英語及其他語言的第二語言教學有許多成果是值得漢語第二語言教學借鑒的。事實上,在過去的20多年里已經有很多研究者大量地借鑒了英語和其他語言的第二語言教學研究成果,因此,在我們討論漢語第二語言教學的研究時是避不開這些內容的。
1.1.1.4 應用語言學的學科性質
在我們限定了我們所討論的“應用語言學”范圍之后,應用語言學學科的性質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來看。第一個是語言應用的特殊性。與“應用物理”、“應用數學”等學科不同,應用語言學的應用過程同時包括了對語言理論的應用和對語言本身的應用。前者只是對“物理學”或“數學”理論的應用。比如,在漢語第二語言教學中,我們要給學生講語法,這時就要應用語言理論在語法方面的研究成果,但是我們又不能直接在課堂上抽象地使用語言學術語向學生解釋語法,因為學生是來學漢語的,不是來學語法的,教師需要把某個語法點內化在給學生舉的例子、向學生提出的問題中,讓學生在用漢語交流的過程中學會并正確使用漢語語法。例如,要讓學習者了解“把”字句,教師首先應當弄清楚現代漢語語法學對“把”字句的解釋——“謂語部分帶有介詞‘把’構成的介詞短語作狀語的動詞謂語句”(劉月華等,2004, p.731)以及“把”字句的結構特點——(主語)+“把”+“把”字的賓語+謂語動詞+其他成分(同上,p.733),必要時還包括語法學界對“把”字句研究的最新成果,如“把”字句的語義分類、“把”字句的語用特征等等。但是,我們并不能只是抽象地把上述有關“把”字句的定義及研究成果告訴學生,而是必須通過提問、舉例、交談等方式讓學生在用漢語交流的過程中學會“把”字句。比如,教學過程可能會以下面這樣的對話進行:
教師:約翰為什么生氣了?
學生1:山本把他的杯子拿走了。
教師:山本為什么把約翰的杯子拿走了?
學生2:山本把那個杯子當成他自己的了。
……
所以,語言教學在應用語言學研究成果的過程中同時也應用了語言本身,這種應用具有一定的特殊性。
第二個方面是“應用語言學”學科領域的綜合性。應用語言學是一個多邊緣的、綜合性極強的學科。研究語言教學,主要是應用語言理論,同時還要涉及心理學、教育學,甚至有可能涉及社會學、人類學、數理統計等各種學科以及它們跟語言學產生的交叉學科的研究成果和研究方法。比如,“阿姨”這個詞,中國人都不會覺得難學,許多孩子一歲就會說這個詞,而且很少用錯。可是第二語言學習者就覺得很難,他們不知道什么時候使用它。因此,盡管從頻率上講“阿姨”是高頻詞,但是許多外國學生表達相關概念的時候還是會傾向于選擇意義跟它相近的低頻詞。例如他們會說“這個幼兒園的保姆都很漂亮”。這個句子中的“保姆”是個低頻詞,學習者卻選擇了它。而同樣的條件下,一般中國人則更傾向于選擇“阿姨”來表達上述意思。“阿姨”有3個義項:①指母親的姐妹,②指跟母親輩分相同、年紀差不多的無親屬關系的婦女,③是對保育員或保姆的稱呼。這些義項無疑滲透了中國家庭關系以及家庭關系社會化帶來的文化內涵,對它的理解需要建立在對中國社會了解的基礎上。作為漢語教師,在進行教學設計的時候要預見到這一點,就不能不關注社會學、人類學等學科。
語言學、心理學、教育學曾一直被認為是“對外漢語教學”的三大基礎理論(趙金銘,2001),近年來學者們又進一步提出把計算語言學和現代教育技術等也都作為“對外漢語教學”的基礎理論(趙金銘主編,2005)。這種對語言教學基礎理論的認識以及認識的發展也充分說明了應用語言學學科領域的綜合性這一性質。
應用語言學性質的第三個方面是學科研究的實驗性。應用語言學的研究必須建立在實驗和調查的基礎之上。影響第二語言學習的因素可以分為兩類,外部的和內部的,前者涉及教師、教法、教學條件、環境等,后者涉及學習者的興趣、智力、年齡、學習技巧等。“要想知道哪一個因素對語言學習有何作用,就必須把它視作具有操縱作用的因素。再把其他因素控制起來,使具有操縱作用的因素在相同的條件下進行試驗”(王振昆,1997, p.49),所以,根據實驗和調查所獲得的數據進行研究是應用語言學必備的研究方法之一。比如,當我們要全面了解不同母語學生在混合編班的條件下的學習狀況時,我們至少需要做兩種調查,一種是橫向的,根據一個班級或一批學生在某個平面上的成績,分析他們成績參差的原因;另一種是縱向的,要對某個或某幾個學生做個案追蹤的調查,了解他(她)或他們在某一段時間里學習成績或者課堂表現的變化,并考察影響這些變化的各種因素。再比如,當我們要了解學生是怎樣學會某些語言結構或詞匯,或是他們在學習過程中采用了哪些學習策略的時候,我們也需要通過實驗來獲得相關的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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