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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近現代中國社會的基本特征與政治發展的基本形式

按照政治發展與政治現代化理論,常見意義上的所謂政治發展的形式,即政治發展道路,主要是指在政治發展過程中,應當采取何種手段,依循何種途徑,切實保障其民主目標的逐步和最終實現。中國是一個后現代化國家,當它開始政治發展進程時,眼前業已陳列了許多成功的或較為成功的經驗。其中如著名的英國式道路、法國式的道路、德日式道路、北歐式道路等等。這種不同的政治發展道路,反映出兩種截然不同的基本模式,就是激進的和漸進的,或者說是革命的和改良的。早期現代化國家在政治發展道路上的經驗,無疑將給后人許多諭示與啟迪。但是,由于各國的具體國情不同,在各國政治發展過程中,也沒有全然相同可供后來者簡單照搬的政治發展道路。尤其對中國這樣一個歷史悠久、擁有獨特政治和文化傳統的東方大國來說,就更是如此了。所以在中國政治發展過程中,對發展道路的正確抉擇,對于發展目標的實現和政治發展過程其他方面的順利展開,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意義。

在中國政治發展的過程中,關于中國究竟應當走革命的道路還是走改良的道路的爭論一直沒有停止過。中國是一個傳統政治體制比較特殊的國家,赤裸裸的專制與獨裁是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政治結構的基本特征。人們沒有起碼的政治權利,缺乏參與政治的可能;沒有名副其實的選舉和代議制度,缺乏影響國家政治事務的渠道。沒有獨立的輿論力量,政黨活動基本上不合法,缺乏政治動員與政治組織的基本手段。總之,這一政治機構極其專制、高度獨裁,容不得人們任何進步的政治要求。在政治發展的過程中,這種特征不斷強化。隨著20世紀20年代國民黨“訓政”統治的粉墨登場,一黨獨裁與保甲制度、特務政治等結合在一起,半殖民地半封建政治統治的兇殘達到了極端。在這樣的國度里爭取民主,暴力革命道路實際上是歷史所能提供的惟一選擇。

中國近現代歷史上的許多政治家和思想家長期未能真切地認清這一顯而易見的真理。西方資產階級運用暴力手段奪得政權以后,其政治發展過程逐步進入平穩時期。為了消弭工人階級的反抗和防止本階級內部權力斗爭的白熱化,他們轉而貶斥暴力革命,禮贊逐步改良,在政治上主張合法反對和自由競爭,并確實為其實現創造了一些條件,如建立了代議民主制度、競爭性政黨制度,一定程度上保障公民政治權利等。19世紀中下葉以后,反對暴力、崇尚改良的自由主義成為西方政治思想的主流。同時,在德、意、日等國,較為開明的封建傳統勢力與新興的資產階級聯盟,進行了自上而下的改革,展示出一條后患無窮,但在當時卻功績可觀的新型政治發展道路,即列寧所說的改良主義的“普魯士道路”。所有這一切對當時虔誠地向西方學習的中國人產生了巨大影響。先是資產階級的改良主義者舉起了“改良”的大旗,把西方在特定時空條件下主張的改良主義道路照搬到中國。由于這種時空上的大錯位,他們提出的各種道路模式,如君主立憲、法律制袁、好人政府、人權政治、憲政至上等等,均與中國現實政治狀況風馬牛不相及,自然鮮有功效。特別需要提及的是,中國革命的許多先驅者早年也設想過采取溫和的方法來推進中國的變革。比如,民主革命的偉大先行者孫中山曾上書李鴻章,建議厲行變法,以籌自強。五四運動的精神領袖之一,中國共產主義運動的開拓者李大釗甚至一度認為,共和政治的實現是一個漸進過程,人們對于北洋政府統治下的“民國”應取補臺的態度。五四運動的左翼學生領袖之一、中國共產黨創始人之一的毛澤東即使在五四時期,也還主張過實行“呼聲革命”、“無血革命”,期望以漸進的、非暴力的方式來推動中國的發展。只是當他們看清了反動統治者的頑固不化,痛感不革命社會就不能進步、人民就無法生存時,他們才毅然決然地舉起了革命的旗幟。從革命先驅者在思想上由“改良”向“革命”的轉變,反映出了中國政治發展道路的一個基本現象:近現代中國的革命的政治發展特征,是被外國侵略者和本國反動派逼出來的。

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通過對近代中國政治實踐的深刻把握,創造性地運用馬克思列寧主義政治發展學說的普遍原理,認真總結中國政治發展的經驗,提出了一條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正確道路,并為此建立了一整套完整的思想理論。

第一,毛澤東從中國社會的實際狀況出發,分析了中國社會的基本特征,做出了中國民主革命只能以暴力革命為主要形式的論斷。“中國的特點是:不是一個獨立的民主的國家,而是一個半殖民地的半封建的國家;在內部沒有民主制度,而受封建制度壓迫;在外部沒有民族獨立,而受帝國主義壓迫。因此,無議會可以利用,無組織工人舉行罷工的合法權利。在這里,共產黨的任務,基本地不是經過長期合法斗爭以進入起義和戰爭,也不是先占城市后取鄉村,而是走相反的道路。”《毛澤東選集》第2卷,第542頁。所以,“中國無產階級政黨的主要的和差不多開始就面對著的任務,是聯合盡可能多的同盟軍,組織武裝斗爭,依照情況,反對內部的或外部的武裝的反革命,為爭取民族的和社會的解放而斗爭。”同上書,第544頁。這就是說,在民主革命時期,中國的政治發展過程不可能是和平的,而必須是暴力的,其主要形式就是戰爭,非如此,就不能推翻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政治統治,實現政治發展的第一個目標。

第二,毛澤東揭示了中國統治階級統治的特點,提出中國民主革命的特點只能是以武裝的革命反對武裝的反革命。毛澤東認為,中國的反動統治者異常殘暴,他們掌握了龐大的反革命武裝,而且得到帝國主義經濟、軍事和技術的援助。清末及民國時期,歷屆中央及省級政府的開支中,軍費支出始終高居于80%以上,遠遠超過正常的財政收入能力參見吉爾伯特·羅茲曼主編:《中國的現代化》,江蘇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陳志讓:《軍紳政權》,北京三聯書店1980年版;齊錫生:《中國的軍閥政治》,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1年版,等等。。根據北洋政府財政部整理會的一份材料,1924年四川省軍費開支約合2650萬美元,而其整個預算收入總額卻只有1250萬美元參見張曉林編:《四川經濟參考資料》,上海商務印書館1939年版,第17頁。。正是依靠巨額金錢喂養起來的龐大軍隊,大大小小的軍閥勢力得以確立了自己的兇殘統治。等而下之,許多地主豪紳及工廠、礦山的資本家,也紛紛建立了民團、護衛隊、商團、礦警、廠警等形形色色的私人武裝。根據“有軍則有權,戰爭解決一切”的基本原則,中國統治階級極為注重暴力手段,憑借其強大的武裝力量,對社會實行獨裁恐怖統治,對各種進步要求及其活動進行武裝鎮壓。毛澤東指出,面對雙手拿刀、武裝到了牙齒的反動勢力,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絕不能赤手空拳,只能而且必須拿起槍桿子,以革命的暴力對付反革命的暴力,以革命的戰爭推翻強大而殘暴的帝國主義和封建勢力。

第三,由于敵強我弱的懸殊力量對比,中國的暴力革命斗爭將經歷一個從局部勝利逐步走向全國勝利的漫長過程,具有長期性的顯著特征。毛澤東指出:“中國革命的敵人是異常強大的。中國革命的敵人不但有強大的帝國主義,而且有強大的封建勢力,而且在一定時期內還有勾結帝國主義和封建勢力以與人民為敵的資產階級的反動派。”《毛澤東選集》第2卷,第634頁。“在這樣的敵人面前,中國革命的長期性和殘酷性就發生了。因為我們的敵人是異常強大的,革命力量就非在長期間內不能聚積和鍛煉成為一個足以最后戰勝敵人的力量。因為敵人對中國革命的鎮壓是異常殘酷的,革命力量就非磨煉和發揮自己的頑強性,不能堅持自己的陣地和奪取敵人的陣地。因此,那種以為中國革命力量瞬間就可以組成,中國革命斗爭頃刻就可以勝利的觀點,是不正確的。”同上。

第四,中國政治經濟發展不平衡的具體狀況,決定了中國暴力革命斗爭的首先取得勝利的地區和長期根據地只能是廣大鄉村。政治經濟的不平衡,這是現代中國的基本特點之一。這種不平衡又集中地表現為城市與鄉村之間政治經濟發展的不平衡。而這種城鄉間的不平衡,又嚴重地影響了敵我力量的態勢和敵我斗爭的格局。中國的城市,一般是反動統治力量比較集中的地方,而廣大農村則是反動統治力量比較薄弱的地方。弱小的革命力量必須使活動重心避開城市,而轉入反動勢力較為薄弱的廣大農村,進而建立鞏固的農村根據地。毛澤東在《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一文中寫道:“因為強大的帝國主義及其在中國的反動同盟軍,總是長期地占據著中國的中心城市,如果革命的隊伍不愿意和帝國主義及其走狗妥協……那就必須把落后的農村造成先進的鞏固的根據地,造成軍事上、政治上、經濟上、文化上的偉大的革命陣地,借以反對利用城市進攻農村區域的兇惡敵人,借以在長期戰斗中逐步地爭取革命的全部勝利。”《毛澤東選集》第2卷,第635頁。

基于前述多方面分析,毛澤東從中國國情出發,論證了中國暴力革命戰爭兼具長期性和鄉村性特征的必然性,從而為中國政治發展奠定了一條惟一正確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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