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厲重殷頷首笑笑，“公主是明珠，有寶劍守護，本王自然放心。”

顧長安呵呵了幾聲，也不拒絕，便讓身邊的宮女拿著寶劍在一旁候著。這宮女也不會耍劍，戰戰兢兢地拿著，就是手抖得厲害。

皇上頗為滿意地點頭，對顧長安道：“吾兒可要好好收著，這可是殷王的一番心意。”

“是，父皇。”顧長安起身行禮，隨即斜眼瞥向厲重殷，見他笑容滿面，便挑了挑眉頭，緩緩落座。

“殷王與福寧感情深厚，實乃一件好事。”皇后轉著食指上的玉戒，慢悠悠道，“他日嫁去東陽國，可別忘了你是姜國公主。”

皇后鮮少說話，一旦說話不容置喙。顧長安微微一笑，頷首稱是。

秋獵結束后，顧長安穿上了披風，站在凋零的樹木下，輕聲地哼著小曲兒。

“吾兒。”皇上大步邁進，面含笑意，一派和藹可親的模樣。

但見過他喝血的顧長安，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垂眸行禮，頗為溫順。

“沒過幾日吾兒便要出嫁了。”皇上感慨萬千，負手站立，微微仰頭望著洋洋灑灑落下的枯葉，“但你終歸是我姜國女兒，生是姜國的公主，死是姜國的鬼魂，切莫忘了自己的本分。”

顧長安沉默片刻，輕聲地應了。皇上與皇后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無非是想要她好生為姜國謀算，哪怕是死了，也要為姜國付出一切再死。

她嘴角含著嘲諷的笑，睫毛顫抖，問道：“他日若福寧死于他鄉，是否能魂歸故里？”

皇上眼眸沉了沉，隨即綻開笑顏，扶起顧長安，“必然能。”

顧長安嘴角勉強地往上一揚，“借父皇吉言。”

“若這幾日無事，便留在芙蕖宮，有什么需要盡管提，朕會盡量滿足你。”皇上的眼神深幽，半點也不容顧長安反駁，收回手后，便閑聊幾句轉身離開。

顧長安抿唇，眼神陰沉晦暗，看不清究竟。

顧以南仍舊住在芙蕖宮，這倒是個好機會，既然不讓她出去，那“顧以南”總沒人攔著吧？

顧長安慵懶地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回了屋，躺床上便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極沉，哪怕有人來尋，也沒能起來。但夢中卻噩夢不斷，尖叫聲不絕于耳，吵得她太陽穴鼓起，眼皮一直在跳。猛一睜眼，屋中一片黑暗，她怔楞地望著，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

不僅夢到那日在工部厲重殷殺人的場景，還有皇上那喝血時猙獰的臉龐，最后竟然還出現她跳崖自殺的畫面。一樁樁下來，她嚇得不輕。

賴在床上，蹭了蹭被子，而后慢慢渡著步子，點了一盞油燈，感受著手下暖暖的溫度，面上有了幾分放松。

這一覺也將晚膳睡了過去，此時腹里空空，不得不朗聲喚了宮女，讓她上些吃食來。

晚膳的佳肴都冷了，稍微熱一熱倒也能吃。宮女先上了糕點，顧長安就著茶水慢悠悠地吃著，耳后忽然聽見風響，手下動作頓住，茶杯忽而向后一扔，卻并未聽見落地的破碎聲。

“若是落在地上，豈不可惜？”厲重殷穩穩抓住茶杯，將其扣在桌面，隨意看了看，便拿著油燈在顧長安房中尋找著什么。

“你在作甚？”顧長安微微顰眉，望了眼大開的窗戶，無奈起身將其關上。

“想看看公主會將那張設計圖放在哪。”

顧長安腳步一頓，背對著他，聲音毫無波動，“你是尋不到的。”

“公主為何如此篤定？”殷王隨手將油燈一放，落座飲了口茶，嘆道，“果真是好茶。”

顧長安并未回話，默默地將油燈放回原位，而后落座，繼續吃著甜膩的糕點。

酥糕入口即化，淡雅的清香在鼻尖縈繞，顧長安瞥了厲重殷一眼，忽而勾起嘴角，將手中的酥糕放在他的嘴邊，啊了一聲。

厲重殷望著她，久久沒動靜，過了好一會兒，才張口吞下。

他邊吃邊嘟囔：“這般甜膩的東西，也虧你喜歡。”

“我等俗人自然喜歡俗物，不及殷王，想兵臨天下，成天下之霸主。”

一眼說穿厲重殷的心思，他倒不惱，反而笑笑，食指微微彎曲，勾住顧長安的袖子，輕聲地說：“你是本王的王妃，屆時也要母儀天下。”

顧長安瞥了他一眼，再瞧瞧自個兒被勾住的袖口，頓時嘖了一聲，沒有回話。

正巧此時，宮女前來，端上熱好的晚膳。厲重殷飛身而起，在屋頂尋了個位置躲藏。待宮女走后，才緩緩落下。

顧長安有糕點果腹，此時也不怎么餓，慢條斯理地吃著。又見一旁有一大手，強行將她的筷子奪去，就著她的口水吃了起來。

厲重殷并不餓，只是看顧長安吃得開心，便想嘗嘗這些滋味，也不是有意去用她吃過的筷子。

見顧長安沒了動作，反而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厲重殷扭頭，疑惑道：“公主為何這般看本王？”

“殷王，你可曾發現，你吃的筷子是本公主吃過的？”顧長安單手撐著下巴，面上沒有笑意，眼中的戲謔卻宛若實質。

厲重殷沒有停頓，繼續吃了幾口，將所有菜肴都嘗了個遍，才將筷子遞給顧長安，并道：“莫要客氣。”

“呵呵……”顧長安翻了個白眼，也懶得去計較，拿起筷子翻了個跟頭，用另一頭去吃。

“我倒是想知道，殷王來此，僅僅是為了那張設計圖？”顧長安緩緩道。

“公主怎不繼續裝聾作啞了？”

“有用嗎？你早知道的事，會許我裝傻充愣？”顧長安斜眼看他，左手拿銀勺喝了口湯羹，滿足地瞇上了眼睛。

厲重殷笑了笑，將手放在顧長安的手背上，深情款款地說：“自然是來看你的。”

“來人——撤下晚膳——”顧長安一邊朗聲地喊，一邊用嘴型對他說“還不快走”。

厲重殷無所謂地聳肩，在宮女推門而入的前一秒，閃身離開。

窗戶大開，顧長安穩穩地坐在位置上，秋風瑟瑟，一股淡淡地香味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