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珂換了一身蒼黃的衣裙，昨日那般沉重，今日她起了個大早，想去看看伍老爺子一家，也許這兩天就要離開了，怎么說也要去道個歉。

離樹鎮的早集剛剛開始，新鮮的蔬果上還帶著未消散的晨露，一家家一位位喜笑顏開的帶著新一天的盼望。生活不易，誰不是向上活著呢？

欸？是這家店附近，怎么沒人了？金珂又往前多走了兩家，還是沒找到他們爺仨！

“哎，大哥！我問一下這以前是不是有幾個乞丐？”金珂進到店里問。

“您是說老伍家那幾個啊？”

“對，他們挪地方了？挪哪兒去了您知道么？”

“唉！可憐的一家人啊，老大在外邊不敢露面，剩他們爺仨本來在鎮子上時不時的受人接濟一點，也沒那么難過活。可是，今早我一開門，他們人就不見了，東西收拾得干干凈凈，跟蒸發了似的。”

“蒸發了？這老鄰居街坊都沒一個人知道？”

“可說呢，一早我們幾個就聊這人是哪兒去了？是被人抓走了還是悄悄去了外地？都不留個信兒給我們，這輩子怕是見不到嘍。”

“那謝謝啊。”金珂匆忙出了店門，深呼一口氣，還是沒來得及。

“哎，你去哪兒了？一大早去叫你吃飯就沒找到人！”寧殊正在問著小販有沒有見過金珂呢，一扭頭看見她失魂落魄的走過來。

“啊？哦，我去走一走。回吧。”金珂抬頭看一眼寧殊，自顧的往前走。

“你怎么了？”寧殊拉住她。

“我、我沒事，伍家老爺子他們蒸發了。”金珂聲音輕飄飄的。

“誰說的？你找過了？”

“找過了，找不到了。回吧。”金珂還掙著往前走。

寧殊看她一臉無助，知道她內心非常自責，認為伍家人是受了自己連累，想著說些讓她寬心的。

“在這邊呢，你又上哪兒去？”算了，先把她帶回客棧再說。

“先坐下，喝點熱湯緩緩神兒，一會兒我告訴你點兒稀奇事兒，啊。快喝！”為了轉移一下她的心思，寧殊也顧不上什么內容了，信口胡謅。

金珂機械的往口中塞著飯菜，什么滋味都不管了，腦子里一直盤旋著：我連累他們了，對王小姐見死不救，他們是因我而死的，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哈......

“哎！哎！醒醒！干什么呢？你以為你是誰啊？能那么大能力害死一個又一個的？別給自己長臉了！”寧殊忽然高聲沖金珂喊，她這個狀態不哭一場看來是緩不過來了。

金珂被聲音驚得回了神，看著自己正往嘴里塞的八角，哼一聲，自嘲的笑了。“你干嘛突然那么大聲？怪嚇人的！”

“我是說你呢，說你呢！你看看！要不是因為你偷那幅畫會扯出這么多事？還差點把自己命搭進去了，你在這悲戚戚什么呢？現在你是活得好好的那個人！”寧殊指著她的鼻子。

“你干嘛呀......”金珂放下筷子，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你聽不懂啊？你難過什么呢？自己真不知道為什么會發生這些事啊？伍老四因為這畫無故惹來牢獄之災，他家已經夠慘了，你還讓他們跟著你擔驚受怕。現在你這樣有什么意義呢？難過給誰看啊？”

“你別說了，我都知道......”金珂眼里蓄滿淚水，她此刻真的好討厭寧殊。雖然他說的都對，但這么直接的拿針戳她，很疼啊。

“還想哭啊？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啊，現在你哭有什么用啊？除了給我看，他們會知道嗎？”

“不要說了......”金珂嚎啕出聲。

寧殊看她終于哭出來，心里松了一口氣。說那些話他也不忍心啊，但也不能讓她郁結在這件事上。

“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寧殊過去攬住她的腦袋，哭得真大聲啊，這鼻涕眼淚全抹自己身上了吧。

金珂覺得自己好像用盡了全身力氣，來這種時代真是費心啊。不會是來接受懲罰減輕罪孽的吧？

將近半個時辰了，金珂的哭聲終于停了，寧殊活動一下自己半僵的肩膀。

“好臟！”

“你、還不是你的眼淚和鼻涕？”寧殊沒料到她第一句話就是嫌棄自己。

“你去換了呀，你那么多衣服的。沒關系的。”金珂推著他離自己遠一點。

“真是過河拆橋的人！”

“我這叫卸磨殺驢好嗎？”

“你才是驢！別當我沒聽出來！”

“欸？你不是要跟我說些稀奇的嗎？”金珂想起來好像那會兒他是這么說了一句。

“我那是為了引你注意，瞎說的！”看她這會兒好了，寧殊不想再提那些不開心的事了。

“昨天那埋葬的洞里有貓膩吧？你知道那里面有什么東西是不是？那王小姐是用來獻給那東西的是不是？”金珂昨天看他那反應就知道他一定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東西，本以為他會告訴自己呢。

“對了，王掌柜，就是慶源典當行的掌柜，他今早讓伙計送了封信過來，說是給你的。吶。”寧殊拿出一封信交給她。

“你別轉移話題！”金珂拍走那封信。

“真的！你先看看說了什么再聽我給你講，好不好啊？”寧殊再次把信遞上。

金珂接過拆開，“是伍四哥！”她眼神一亮，帶著一絲喜色看向寧殊。

“快看看說了什么？”

金珂點頭往下看，越看心中越發輕松，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

“原來是伍大少爺將他們連夜接走了！幸好幸好啊！”

“看來昨日咱們走后，他也回了離樹鎮。有說他們到了何處嗎？也許來日能夠見上一見。”

“那倒沒有！這信署名是貢兒，應該就是伍大少爺的乳名吧。可能他們不想再與過往牽連，這里已經沒有他掛牽的東西。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開始新生活也很好啊。”金珂語調輕快，整個人都顯得明艷了許多。

“看來這次伍大少已經找到安身之處了，挺好。”

“別扯遠，快說那洞里是何物？不然今晚我去扒了它。我說到做到！”金珂一臉正氣。

“你、你坐下！小二，將這殘羹冷炙撤下，換上溫好的上等佳釀來！”寧殊開門招呼樓下小二。

“好勒，客官，您稍等！”小二應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