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們吶喊叫好，有的夸獎糖豆瘦金體雙鉤字寫的好，有的贊美江東來這帆船酒家畫的妙。

口味不一，各有所好。

服務員出來數了數兩邊筐子里的竹簽，都是一百二十八簽，竟然打了個平手。

糖豆表情分了兩截，下半截嘴巴笑呵呵，上半截眼睛卻冷冷帶著刺。他略有不服的一拱手，言不由衷贊美江東來，“高手啊您，我甘拜下風。”

江東來表情謙遜，音調卻不謙虛，隱隱流露出幾分得意，“您過獎。”

有觀眾大聲吆喝著，“師傅們水平差不多，這么比來比去有什么意思。不如讓你們的小徒弟上來比劃比劃，看誰教的厲害。”

話音還沒落下，有觀眾附和，“就是就是，讓小徒弟表演一個。”

“小胖子，前頭你過來說的那半段很是有趣，今兒再給咱們來一段！”

“小胖子那算什么，就是個野路子的。英寧那才叫一個厲害，前幾年我偶然聽見英寧打快板，那時候他才四歲多吧，哎呦喂，絕了！”

“那可不得厲害了，英寧祖上可是得了老佛爺賞的，有底蘊在那兒呢。”

……

英寧就就是碎了樂州宇襠的小少年，一口道老板的大孫子，也是一口道老板的親傳弟子，洪丑、劉福、糖豆三人的師弟。

觀眾們一再要求讓樂州宇和英寧上場，洪丑他們和賀樹里這邊商量了一番，拍板決定讓他們上去表演。

在師傅們比完一場后，樂州宇和英寧緊跟著上場，來個同題表演。

比斗輸贏也算數。

樂州宇挑釁著英寧，“你敢嗎？”

英寧還是老套路，不看樂州宇，直接來到場上。

江東來彈了樂州宇腦袋一下，“嘚瑟什么呢！要是輸了，頭就由你來磕。”

“我才不會輸！哼。”樂州宇十分自信，“我一定要讓這小子給我磕頭，連磕十個大響頭。”

英寧開場路數與洪丑一樣，都隨著英寧他爺爺那路子走，熱情且體面，隱隱端著一點高等藝人的架子，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樂州宇則完全不同，嬉皮笑臉耍猴鬧寶，翻著跟頭進了場。

站穩之后，樂州宇沒著急朝觀眾們打招呼，而是來了個大老虎下山姿勢，“嗷嗷”兩聲虎吼，得意笑喊：“我樂州宇又來啦！”

一抱拳，樂州宇耍起京劇老旦步子，繞著場地轉了一圈，“鄉親們父老們，歡迎大家伙賞臉。今兒我要使出絕招，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里千錘百煉過，能把死人笑活了的看家本領。大家伙瞧好吧，今兒我定會把大家伙都逗樂了。要是不樂呢，那我就……再說一個！直到您樂了為止。”

“好！”

圍觀群眾們轟然叫好，比看到英寧亮場更熱鬧。

“師傅們表演了撒畫撒詩，我們就再加上一樣，邊撒邊唱。”樂州宇征求英寧的意見，“你沒意見吧？沒意見咱們就開始。你先請。”

場地小，不適合兩人一起唱，挨個表演。

沒同樂州宇客氣，英寧應了一聲，就接過盛了白沙的布袋子，開始表演。

撒了一個圓圈之后，英寧撒出從一到十這十個數字，邊撒邊唱，“一字寫出來一道橫梁，二字寫出來是上短下橫長，三字寫出來橫看好像個川字模樣，四字寫出來八字里面藏，五字寫出來半邊俏，六字寫出來三點一橫長，七字寫出來鳳凰單翅展，八字寫出來分個陰陽，九字寫出來是金鉤獨釣，十字寫出來一橫一豎站中央。”

緊接著，他邊朝數字上添筆邊唱，“十字添筆念個千字，趙匡胤千里送京娘。九字添筆念個丸字，丸散膏丹藥王先嘗。八字添筆念個公字，公道的人兒數宋江。七字添白念個皂字，田三嫂分家打過灶王。六字添筆念個大字，大刀關勝美名揚。五字添筆還念伍，伍子胥保駕過長江。四字添筆還念泗，泗水城水母找夫郎。三字添筆念個王字，齊天大圣美猴王。二字添筆念個土，土地爺撲螞蚱可就著了慌。一字添筆念個丁字，丁郎刻木記掛著爹娘。”

英寧撒下一字，隨之清唱太平歌詞的時候，樂州宇心里咯噔一下。

他準備的也是這個。

早知道英寧要唱的是這個，他才不會讓英寧先出場呢。

將大腦里所有物件都攤開，樂州宇在里面飛快翻找，將找到的東西拆解組合……現場準備曲目。

等到英寧白沙撒字做完，樂州宇也將曲目整合準備完畢。

同樣撒了個圈，樂州宇緩慢朝地上撒著孝義仁禮信五個字，邊撒邊唱，“心內不明何必點燈，不孝順父母你是念的什么經。他打僧罵道你是齋的什么素，他恨風咒雨你是充的什么僧。齊周府代管齊周縣，那齊周縣代管何家營。何家營有位何屠戶，那每日里宰殺度過了經營。買他一斤要多給四兩，買他二斤是多給一斤還有余零。何爺開鋪賠了本，回家母豬就上了綁繩。在一旁驚動了那幾個，驚動了五個小畜生。大豬要救這生身母，用嘴去叼捆豬繩。二豬要救這生身母，叼塊磚頭鍋里扔。三豬要救這生身母，積血盆那摔了一個小碎零丁。就數小五豬我年幼小，雙膝跪在了地溜平。口吐人言何爺叫，叫了聲何爺你來聽。要宰就把我哥五個宰，留著我的老娘命殘生。我大哥也有這一百多斤肉，我二哥八十也掛零。我三哥有這六十多斤肉，我四哥四十也掛零。就數小五我年幼小，連皮帶骨二十還有余零。何爺呀，你掐一掐來算一算，哪頭重來哪頭輕，何爺聞聽嚇了一跳，那腹內輾轉暗叮嚀。披毛帶掌知道行孝，那人不行孝不如畜生。身背老母上山去，在這桃源深處隱蔽身形，走一山過一山那山山不斷，走一嶺過一嶺嶺嶺層層。一片祥云飄飄地落，五色蓮花起在了半空。若問那何爺是哪一位，這古西天十八羅漢第二名。若問小五豬哪五位，它本是上天造孽五條龍，我一言唱不盡這五龍捧圣。”

五龍捧圣唱完，樂州宇收手完成最后一筆。

周圍觀眾寂靜無聲，因為樂州宇這一手實在是有些驚天動地。

圈內五條龍聚首，每條龍頭上都頂著顆碩大的明珠，明珠上有孝義仁禮信五個字。從撒字到隨著歌詞畫出五條龍，從頭至尾一筆而成。

而樂州宇此刻，正站在五龍頭頂那五顆明珠圍繞的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