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之國度,時空城。
一艘巨輪此刻正停泊在港口,旅客來來往往。工人們一趟一趟搬卸著貨物。
素月站在路旁,目光在人流中移動。奇怪,人呢?怎么一轉眼就不見了?
她皺著眉,依然不放棄尋找那道同行而來的身影。
一身紫衣,氣宇軒昂。
余光先行,目光接續。素月望著那人的背影――玉樹臨風,倒是有些像藍浮。
穿行在擁擠的人流中,素月被撞到好幾次。每次重新抬頭,總要再找好一陣子。無奈之下,她給自己施加了一個〔滑溜溜〕魔法。
當下,她正朝著那人緩步靠近。可誰知,站在原地兩三分鐘都不動的人突然轉身離去。
素月想喊又怕認錯人,只得略施小計。她打了一個響指,天外飛來一物朝那人砸去。那人穩步走著,似乎沒發現異常。
這時人群有了反應。
素月緊緊盯著,一方面是為了控制不傷到人,另一方面,自然是要驗別那人的身份。
結果卻令她失望了,那人轉了個彎,走入巷中。她驚了一下,沒控制住,讓物品砸了墻。
素月愣了愣,急忙追上,趴在巷口探出頭。那人還在前行,背影有點妖孽氣息,跟藍浮不太一樣。
雖然她承認紫衣的藍浮也有一種妖孽的氣息,但二者給她的感覺不同。
藍浮像是純良的小妖,這人卻像是深淵中走出的夢魘,邪魅、詭異――境界和氣質全然不同。
正想著,那人停下了腳步。
素月一怔,下一秒被一只手攬著肩按到墻上,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素月定睛一看,是藍浮。
藍浮盯著巷道里,臉色微沉。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松了口氣,才放開她。
“你……”
“下次別亂跑,跟緊我。”
她亂跑?
“明明是你……”
藍浮神情嚴肅,道:“差一點就被發現了。”
“被發現,誰?”
藍浮不答,素月后知后覺他說的是誰。“我以為是你才跟的。”
藍浮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連納加都認不出,優衣也太笨了。”
素月無力地辯解道:“誰讓你換了衣服,還換了發色。”但凡他的發色是靛色,在人群中要好認一百倍。
“好,是納加的錯。”藍浮伸手揉了揉她的長發,又貼近笑著說,“不過,稍微變裝一下優衣就認不出,還是對我不夠熟悉啊。”
“說話就說話,貼這么近干嘛?”素月突然用力推開他。藍浮配合著后退幾步,低笑出聲。
藍浮不是小妖,也不純良,他就是個……善變的狼人。
素月越想越氣,卻又不能發作,最后只說:“走啦,辦正事。”然后瀟灑轉身。
藍浮靜靜跟在她身后,心想:優衣原來這么經不起挑逗啊。看來再怎么少年老成,特定年齡段該有的單純與天真都不會丟失。
“優衣。”藍浮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
“嗯?”
兩人并行走著。
“下次走丟,記得用維和手環聯系我。”
“哦。”
“但我更希望,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十指相扣。素月下意識想掙脫,可抬眸看到藍浮溫柔的笑容,一絲溫涼鉆入心頭,那份想掙脫的意識也便被其他思想代替。
“話說那人是誰啊?”
漸近目的地,沉默一路的兩人才找到話題。
“哪個?”
“就跟你撞衫那個。”
“優衣不認識他?”
“我為什么會認識?”
“你這個光之雪的領主當的真不怎么樣。”
素月剛想反駁,腦海中卻有一段記憶復蘇,于是她閉口不言了。
藍浮沒賣關子,說:“零度光輝團長,邪文斌。”
聽到這個名字,素月微微皺眉。“他為什么來這里?”
藍浮搖頭,“能讓零度光輝的團長親自出手的雇傭任務不多。要么是路過,要么別有用心。”
素月覺得他的話很像廢話,她難道想不到嗎?她想問的是……
“具體是什么任務不清楚――能避則避。”
藍浮怎么可能不清楚她想問什么?但光之雪的情報人員沒有告訴過她,那他也不能隨便說,萬一她心血來潮想插一手怎么辦?
素月輕嘆一聲,心想:果然做事還是得靠自己。
兩人停下腳步。此刻他們正置身紅色楓林之中。
“奇怪,天氣預報也沒說今天有大霧啊。”藍浮靜看著白茫茫的霧氣以一種悠閑的速度吞噬著楓林。
不用他說,素月也察覺到了。
無冷鋒或暖鋒過境,也無靈息波動,再者,這霧氣來的太突然。
忽然,兩人的視野里模糊一下又漸漸明亮起來。
空間虛折――
藍浮半瞇起眼,“有異空間的東西來了。”
〔隱身〕發動。
“nuo。”伴隨著輕細可愛的叫聲,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生物撲進素月懷里。
素月無意識的抱住后才發現不對勁。它能看見我?
白色生物抬頭看著出神的素月,一雙藍色的大眼睛帶著喜悅,明若星辰。
“nuo。”
素月迷茫的看著它。它似乎要說什么。
“nuo……”
維和手環提示音:“未知語言,無法翻譯。”
“nuo……nuo……”
“冰魄音塵。”素月說出這個名字后,發現它點了點頭。這下素月更疑惑了,自己為什么能聽懂它的語言?
“這是你的名字?”
還未等它有什么回應,素月聽到了另一個聲音:“把那只食夢種交出來。”
循聲看去,一個俊朗青年正朝他們走來。
素月抱著食夢種,輕輕搖頭,客套地問:“你是何人?”
“魔方,鏡種,本末。”
零度光輝的臂章。
墨藍徽章——高級魔法師。
“人類種最強傭兵團——它是你們的獵物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好意思,先到先得。”素月后退幾步貼近藍浮,道,“它我就收下了,您還是到別處再找吧。”
“我已經盯了它五日,到底是誰先到的呢?”本末打量著素月說,“看姑娘的裝扮,也是身價不菲,總是懂規矩的人。”
“你又沒辦法證明。”素月毫不退讓。
本末伸出右手,說:“我不喜歡廢話,給或不給一句話。”
“你是雇傭兵不是強盜。”一旁沉默的藍浮開口了。
本末看了他一眼,十分不屑地說:“雇傭兵講原則,強盜可不講。”
“我數三個數,要么主動離開,要么……”
“不必數。”藍浮睨著他,靛色的瞳孔漸變成紫色。
本末非但不怯,反而大有要動手的意思。
“且慢!”
清亮的聲音插入三人之間。
邪文斌朝藍浮抱拳行禮道:“藍少主。我手下人見識淺薄,不識得您。還請藍少主見諒。”
藍浮斂去氣息,明知故問:“你就是零度光輝的團長,邪文斌?”
“正是。”
“管好你手下的人。”
“自然。”
藍浮低頭看素月,用眼神示意她先走。素月收到他的眼神又看了看對面二人,低聲囑咐了一下他才離開。
零度光輝總部飛船。所有番隊隊長都待在大廳里。
邪文斌和本末穿過長廊走過來。厭靈見本末一臉陰沉,好奇地問:“怎么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誰惹我們雙子番隊隊長不高興?”
“你的宿敵!”
“藍浮?”厭靈挑眉,半信半疑地看向邪文斌。
邪文斌輕點頭。
“別跟我提他!”本末大喊一聲,“天天聽你叨叨,三句不離一個藍浮,他是你的電池嗎?沒他你就工作不了了?”
“蠱云種與巫醫種世代為敵。我們用蠱殺人,他們用藥救人。可他們卻不顧我們蠱云種只有通過蠱蟲食靈才能活命的缺陷,將我們趕盡殺絕。此仇此恨,怎能不記?”
“好好好,你說的都在理。”本末顯然是不想聽他絮叨,隨口應付道。冷靜一想,他又問:“不過,這個缺陷真的無法彌補嗎?靠殺人續命,怎么想都不是長久之計。”
“我還在研究。所以找到食夢種了嗎?”
“找到了。”
“在哪兒?!”
“你宿敵手里。”本末順口又說,“我勸你最好別去找他,現在不適合跟他們鬧僵。”
邪文斌走近拍了拍厭靈的肩膀,安慰道:“食夢種大家會幫你繼續尋找,你也不要太心急。食夢種本身就罕見,世人只知道它們喜歡食噩夢,卻無人知曉它們的居所。說不定是在某個異空間里,只是現在找不到入口。”
泫希雅:“不過近些年它們出現的地點大多在時之國度,我想入口就在那里。”
射手番隊隊長遠征叼著棒棒糖微笑著說:“放心,只要不放棄,就一定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面對大家的安慰,厭靈一笑:“謝謝。”
百揚:“說謝謝就見外了啊,我們可是極限十三星,零度光輝的頂梁柱,團長的親……”
眾人急呼:“百揚!”
“人。”
“咦?”眾人以一種出乎意料的表情看著他。
“有什么問題嗎?”百揚疑惑地看著眾人。
邪文斌笑答:“當然沒有。零度光輝的每一位,都是我的親人。”
“承認啦,承認啦,團長終于承認啦!”
泫希雅:“百揚!”
“嘿嘿。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言罷,百揚嬉皮笑臉地跑開。
“怎么了?”邪文斌回頭問泫希雅。
“沒,沒什么。”
見狀,其他十一星也都悄悄離開,將時間留給兩人。
十一位隊長陸續回到房間。
百揚坐在窗邊望著外面的風景。
“百揚,下次注意。”
聞言,百揚吐了吐舌頭。
“你知道軍師不喜歡這種玩笑。”
“我又沒明說。”
“你想說的,溢于言表。”
百揚不想跟他爭,說:“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別囿于脾氣,隨心所欲。那樣,差的超級!”
魔法陣顯。隨后是一陣玻璃破碎聲。
“你干嗎?!”躲過一劫的百揚撫著心口皺著眉。
本末不言,抬手指著他。百揚連忙求饒,本末才放下手臂。
百揚別過頭去,沒好氣地說道:“初愿剛才說明天的任務提前一小時,你別忘了。”
“用不著你操心。”
遠征目視著本末離開,心想:這個人格下的本末實屬比百揚的脾氣還急躁,再加上天生的毒舌屬性,真是有夠難應付的。
百揚哼了一聲,道:“一個人格斯文敗類,一個人格暴躁高傲,哪個都有毒舌屬性——唉,想跟鏡種做兄弟太難了。”
厭靈揉著太陽穴說:“你也少說點話吧。”
飛船尾部的陽臺上,泫希雅一個人坐在這里。她的域寵幻域系跳鼠天雅在桌上翩翩起舞。
一曲舞罷,天雅看著悶悶不樂的自家主人,寬慰道:“主人。喜歡團長又不是錯事,不要煩惱啦。”
“可他有自己的目標和方向,而且他那么優秀,我……我怕,怕我配不上。”
“主人是最優秀的科魯種,最厲害的職業魔法師!”
“好啦,別安慰我了。不論如何努力,還是趕不上他。”
憑借豐富的知識儲備,心性早已超過年齡的她,無論是在計謀策略還是在魔法能力上,終究趕不上他。
或許正是這樣,他才那么吸引她,才會讓她自愿跟隨。
當年帶著妹妹四處流浪、躲避追殺的落魄少年,如今已經成長為一代梟雄,讓人望塵莫及。他軍政方面的才能,怕是比著科魯種的首長都略勝一籌。
泫希雅絲毫沒注意到背后一只手正在悄悄靠近。那只手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臉頰,反手變出一朵蒲公英。
泫希雅一回頭看到的便是這毛茸茸的小花。她定了定神,抬眼才發現來人是邪文斌。
“喜歡嗎?”
“啊?”
“怎么回答的這么敷衍?”
“喜歡。”
“喜歡就好。來,拿著。”
“團長。”
邪文斌靜靜等待著她的后話。
“這朵花你在哪里發現的?”
“忘了。”邪文斌隨口一答,接著問,“怎么了?”
“蒲公英的種子有風才能飛到遠方。在這里,怕是只能凋零。”
聽完她的話,邪文斌沉思了一會兒,然后神秘地笑著說:“跟我來。”
泫希雅跟著他來到飛船頂層,這里平常沒有人來。今日一見倒是讓泫希雅又驚又喜。
“什么時候建的花園?”
“很早之前,忘了是什么時候。但我從未忘記它的存在。”
風起――
“啊,它們飛走了。”
“這個頂層花園外面的世界是更繁華的天地,它們一定會找到最好的歸宿。”
“嗯。”
漫天的蒲公英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乘著風,載著那些美麗的夢,飛向屬于它們的遠方。
泫希雅沒注意到手中的蒲公英的莖正悄悄纏上她的手腕,變成花環,無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