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城市的建筑風格總是受諸多因素影響。
仿“笙”形的科雅市歷史博物館擁有全市最完備的觀星設施。現在,觀星臺上久久佇立的身影,正仰望著浩瀚星空出神。
“看得清嗎?你的前路。”
“看不清,但這并不影響我的抉擇。”他回身看著來人,難得露出笑容,“能夠勞煩景星凰女出面,他還真是特殊。”
夙芋兒卻搖頭,一本正經地說:“特殊的不是他,是你。異化魔法師,風一牽,第十四類域系的擁有者。”
“哈哈,沒想到看出我本體域系的竟然是精靈。”
“畢竟精靈有十七種屬性,‘風’只是其中之一。”她語氣平靜,神色也放松下來,“異化一般只體現在域器和域寵身上,域系的異化較為稀少。而你直接異化出了第十四類域系,實屬罕見。”
“再加上,你是人類種。”
她的話都是在陳述事實,風一牽聽著,不禁感慨她的消息通達度令人羨慕。
“說完了?”他禮貌一問。
“我承諾要帶你回去。至于你是去是留,我管不著。你只需要明確告知他們你的抉擇。”
“有用嗎?求得他們的理解?還是博得他們的同情?”風一牽攤手疑問,然后又說,“人類種社會的發展程度各不相同,思想程度自然也不同。有些話,說出來不如不說。”
“你覺得他們無法認同?那科魯種呢?他們也算與異化魔法師們同病相憐。”
盡管他沒回答,但夙芋兒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他不信。
“其實人類滅種后再演化發展,離不開其他種族的幫助,特別是精靈和科魯種。你可以試著相信……”
“更多的難道不是為了自身種族利益?”風一牽面無表情地反問她。
夙芋兒早料到他會這么說,摸著太陽項鏈不緊不慢地說:“也不排除人道主義的可能,不是嗎?計逸凡對你就極盡仁義。”
最后一句,他無法反駁,只得扯開話題:“功勞最大的也許是那傳說中的神吧。”
十萬年前的世界的模樣他們無從知曉;十萬年間各方分分合合,呈現整體和平,局部沖突態勢。
而現在,歷史遺留問題即將點燃烽火,被刻意回避的矛盾很難再視而不見。
“我想知道,逃離了巫醫種和科魯種的保護,你又該何去何從?加入極限組織,或者零度光輝?”
面對這個問題,風一牽沒有絲毫猶豫,答道:“我會尋求第三條路。父親的反抗換來殺身之禍,母親的順從也未能改變世人的看法。而我,將會用盡畢生求索,找到那條異化魔法師與這個社會共存的路!”
萬物于午夜十二點鐘聲敲響的時刻靜寂。一點火光在巷道中倏忽閃爍,俯瞰大洲的人布下旗幟。群星旋轉,棋盤上的棋子重新規劃布局。
曙光出現的時候,故事進入了新的階段。
耳邊聽著計時器跳動的聲音,他動了動手腕,鐵鏈撞到欄桿發出聲響。
困于封靈陣中,雙眼也被蒙上,他難以判斷自己身處何地,但處境絕不樂觀。
他盡可能多的回憶自己被帶到此處的細節,可大腦一片空白。即便自己是熟睡,也不該如此啊——璇璣種的大腦和身體是兩套“系統”,總有一方處在運作當中,記錄周圍環境的變化。
空域系?不對,罡星流金鎖尚在,無法使用傳送魔法。
嗒、嗒、嗒、嗒……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扯了扯鐐銬,盡可能讓自己的手腳處在放松的狀態。腳步聲停止的瞬間,他問:“你是誰?”
“死神——”
……
29日上午,恐怖武裝趁虛而入,將人質視頻發布在網絡上,引起化學家的注意。為了讓他安心,酷可時三人深入關押人質的建筑,卻意外發現魔法炸彈。
最后關頭,酷米放棄救助帶兩人離開。隨后,九國督安署介入調查。
……
“酷米,這支恐怖武裝內沒有魔法師,你們不能參與。”班星梓大聲提醒他們。
酷米邊跑邊回頭向他保證,“放心,我們只是救人。”
……
“哥哥,我還能再試一下!”
“不行,必須走!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危險存在,你都不能留下!”
倒計時:一分鐘。
“寒冰,帶她走!”
“諾。”
……
腦海里重復播放著哥哥昨天的一言一行,可米內心的不安愈發強烈。
〖預言〗斷在了哥哥被化學家帶走的畫面,她不知道后續,大腦也不允許她胡思亂想。她現在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暈頭轉向。
“可米。”竇籬菊忽然從背后抱住她,像酷米以前做過的那樣,“冷靜下來,只有你能感應到酷米,你是他唯一的希望。”
對方極為了解科魯種,設法屏蔽了〔精神探網〕。如今想要定位酷米,他們只能依靠可米。
哥哥……
“呵呵呵,報應。”
“隨你怎么想,我不可能讓可米陷入危險,這輩子都不能。”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只要能保證她的安全,我可以舍棄所有。”停頓了一下,他又說:“你弟弟的事,我很抱歉。”
“道歉換不回我弟弟的命!”他歇斯底里的一吼,緊接著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酷米咬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誠然,他可以借機用假死騙過他,但良知告訴他,自己不能這樣。
“你明明有時間能救下他的……為什么?為什么!”
“那是唯一一枚魔法炸彈。”他能說的只有這么多。綁在十幾名人質身上的炸彈,只有他弟弟身上那枚是魔法器,復雜程度很高,殺傷力也成倍增加。
“不,監控里顯示你們根本沒靠近他,你們不是替我去救他的嗎?”
“罪犯共享的實時監控切過幾次畫面……”
“你在狡辯!!!”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并非狡辯,更不是推卸責任。”他被掐的呼吸困難,仍努力把話講清楚,即便眼前這個人早已是公認的瘋子。
“你可以選擇質疑,我無法改變你的思維邏輯。”
一發弩箭毫無預兆地射穿化學家的手腕,他不得不松手。緊接著他再次碎碎念著那句“與我無關”逃離。
獲救的酷米干咳著喘息。當他察覺封靈陣失效,剛想嘗試掙脫鐐銬,就聽得來人冰冷的警告:“別亂動,炸彈還未解除。”
聞言,他全身一僵,急忙問:“還有多長時間?”
“足夠我抓住他。”撂下這一句,那人施展傳送魔法離開。
酷米靜待在原地,集中精神向妹妹發出信號。專屬于他們的精神鏈接重新連通的一剎那,距離多遠都不成障礙。
不多時,蒙著他雙眼的紗帶被摘下,視野逐漸恢復明亮。
抬頭,碧眸撞入鉆形青瞳的瞬間,酷米只感覺自己心里失去了一份堅定。
眼前半跪著的這位白色高馬尾,斜劉海的靈精種少年有一種催人折服的魅力。他一身雪白的飛魚服,氣質竟有些像時寒冰。但顯然,他比寒冰更為冰冷。
“早說他沒救了。”
聞言,酷米苦笑一聲,“本來應該有救的。”目光投向他身后已經昏迷的化學家,他抿唇不語。
看著少年干凈利落地卸下他身上的魔法炸彈,酷米有些驚訝,“你會解……”
“零度光輝天秤番隊隊長,索凍竹,冰空雙域系高級職業魔法師。”簡單利落的自我介紹過后,索凍竹起身準備帶化學家離開。
“等等。”酷米摘下鐐銬起身,“你與他何仇何怨,非要殺他?”
“這是我的任務。他害得別人家破人亡,我在黑市接了那人委派的任務。”
酷米不禁冷笑,“黑市。那種地方還真是什么都有。冤冤相報何時了?”他不信這個道理他不懂。
“你們不干涉,我的雇主就不會親自動手,死的也只有他一個。”這一點,他覺得有必要說清楚。
“你的雇主跟那些恐怖武裝什么關系?”
“無關。只是趁亂換了炸彈。”解釋了這么多,索凍竹突然后悔救下這家伙,“酷米·米羅,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執念,如果你不能理解,那就保持沉默。以你的聰慧,想來已將事件的來龍去脈摸清。很抱歉將你卷入,那并非我的本意。”
“潦草的解釋。”這是他給出的評價。酷米直視著他,“動機搞清楚了,結果還未定呢。”
黑桃A入手。冬靈弩入手。
“你打不過我的。”
“不試試怎么知道。”他說著,電流已經纏繞著卡牌勾畫魔法陣。
見狀,索凍竹也不打算逃避。言語無法解決的問題,用武力定奪再合適不過。
另一邊,可米循著哥哥發來的信號,帶領遠航者成員前往救援。路上,恐怖襲擊還在繼續,因為魔法炸彈的出現,這已經不再是簡單的人類種內部矛盾。
科雅市如今發生的一切會是新的戰爭的序幕嗎?
……
“這種搶了別人東西的家伙,憑什么得到寬恕和救贖?”索凍竹再一次避開雷電攻擊,連發三箭去阻攔企圖擄人的璇璣種。
“我不知道你為何如此說,但我的任務是帶他回去接受治療。”
“哼,可惜,我的任務是殺他!”
〔空間置換〕
索凍竹與化學家交換位置,他一腳踹開酷米,后退一步站穩。“我只說一次,讓開。”
“不讓!”
索凍竹搖頭嘆息,“你根本分不清好壞。”
“我知道世界從不是非黑即白,好壞若真能分得清,恩怨又何必一代接一代?”酷米直視著他那雙鉆形青瞳,言語間盡是苦澀。
“你就不能置身事外嗎?這件事與你無關。”索凍竹的語氣盡顯無奈。
“作為負責照看他的志愿者,并不無關。”
“這是你的立場,對嗎?”
“是。”
冰箭上弦,直指少年被掐紅的脖頸。他平淡地說:“酷米·米羅,事物的兩面性令人忐忑,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選擇有怎樣的結果。”
酷米剛想要展開防護罩,不料靈力輸出中斷——封靈陣!
天降數道冰棱將他困在原地,被迫直面那一支冰箭。
叮——
灰發少年持劍而立,盯著索凍竹的天藍色眸子里透著濃郁殺意。
“哥哥!”
“可米。”
索凍竹抬手一個魔法陣將化學家傳送走,直視著時寒冰的眼神回歸冷漠。
“好啦,時間浪費的夠多了。”他一邊說一邊退入傳送魔法陣,“酷米·米羅,但愿下次見面我們不是敵人。”
酷米望著他無言,遠航者也無人行動。其他人嘗試用火域系魔法破壞冰棱,結果收效甚微。
“異化的冰。”作為在場唯一一位擁有本體冰域系的魔法師,時寒冰只看了一眼便說,“需要異化的火。”
此話一出,場面登時陷入寂靜。
短短幾秒后,班星梓抬起手勾畫魔法陣。在他身側,竇籬菊和馬乖喵欲言又止。杭源看著自家老大,心里有種說不出的苦楚。
杜杜很自然地拉著可米去拆除這件廢棄倉庫里隱藏的炸彈。時寒冰趁機破除索凍竹設在酷米身上的封靈陣。
酷米透過魔法陣看著班星梓,藏在那雙棕眸中,堅毅之下的恐懼盡皆收入他眼底。
冰棱融化后,他展臂擁抱住他,輕聲道:“謝謝。”
“唔——咱們是伙伴嘛,而且我是隊長,當然要保護隊員。”被他這么一抱,班星梓倒有些不好意思。
“好啦。”竇籬菊雙手搭上班星梓的肩膀,“隊長忙了這么久,就算不體貼自己,也該體貼體貼隊員吧。回去吧,老師和同學們還等著我們呢。”
“嗯。”
與杜杜、可米匯合后,一行人趕回衛生中心。
如竇籬菊所說,老師和同學們在等著他們,此外還有九國督安署的幾位督安。
“我們稍后會派遣防爆組前去倉庫處理炸彈。有關于本次綁架案的細節以及昨天爆炸那枚炸彈的詳情,還希望您能配合。”
前一句是對杜杜和可米說的,后一句是對酷米說的。
“嗯。”
負責筆錄的督安開始提問:“綁架案的嫌疑人確認為一位患有精神疾病的化學家,動機是報復您未能完成救出他胞弟的承諾。”
“據您觀察他是否有同伙?”
“沒有。相反,有人雇傭殺手暗殺他。”
“殺手是否與昨天的魔法炸彈有關聯?”
“無關。”
一番詢問后,基本情況督安們已經了解,他們又同兩位帶隊女教師聊了幾句便先行離開。
眼瞅著老師們的目光轉向他,酷米搶先一步開口:“余下的皆聽集體安排,順便申請補休!”
兩位女老師相視一眼,同聲道:“批準。”
得到準許,酷米二話不說奔回宿舍,倒頭就睡。其他人則各回各崗,投入最后一段工作中。明天將會是他們最后一天的志愿工作。
“唔……什邡?”酷米醒來的時候,發現明月魄正趴在他床邊。
“醒的正好,起來吃晚飯吧。”
他坐起來看了一眼時間,7月30日,下午18時30分。“啊,我睡了這么久——話說,怎么是你來送飯?”
聽到他這話,明月魄撇撇嘴,有些不樂意,反問他:“怎么,我這個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不能給你送飯?”
“欸?我不是這個意思!”
“嗐,我知道。”明月魄把碗筷整理好,“你一份,我一份。剛忙完,到食堂時聽見他們在商量,我就主動帶過來了。呃——主要是來看看你,順便告訴你案件的調查結果。”
“哪個案件?”
“魔法炸彈是從人質身上搜出的。”明月魄捏著筷子,虎牙輕咬下唇,視線移向窗外,“……還有,化學家的尸體在關押你的那間倉庫被發現。防爆組拆除了所有炸彈準備離開時,倉庫里存放的煙花突然爆燃引發火災……”
『璀璨的煙火會見證你的死亡,世人不必得知真相。』
原來是這樣啊。
酷米似自嘲般笑了笑。見狀,明月魄急忙說:“你不必自責的。”
“可我確實違背了承諾。”
“我沒能按照承諾救出他弟弟,換一種說法,是我在最后關頭選擇放棄救援……因此我理解他的恨意。”酷米凝視著自己的手腕上的紅印,腦海里回閃著與索凍竹交戰的情景,“我想救他,借此算作補救。可我同樣失敗了。”
“我聽可米說了,唉,冤冤相報終無期。”感慨完,他抬頭看向酷米,嚴肅道:“但這與你的關系不大!過來吃飯!”
“……”
見他表情復雜,明月魄強調道:“我說的是實話!”
酷米深以為然地點頭,故作正經道:“什邡少年老成自然看得通透。”
不知他這話是在夸自己還是在損自己,明月魄擠出一絲微笑:“別磨嘰。”
“好~~來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