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水根從三爹-程法憲家出來,看下江詩丹頓手表上的指針,下午4點半鐘,回家一趟去看看娘吧。
走到家門口,慧娟正在沖洗門口空地,原來是堆積如山的蚌殼,現在全部拖走廠里,這塊空地就顯得很大。
慧娟瞧見水根回來了,就噫啞哇啦地比劃著,顯得很高興。
“娘,我回來了!”
程水根剛一進門就迫不及待的喊上一聲。
“哎喲,我的根兒呀,你總算是回家來一趟啰,你搬出去一個多月了,臭小子。咯咯咯!”
葉小婉聽到水根的聲音,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從里屋寢房碎步出來。
她當然先打亮兒子,以為瘦了,黑了,沒想到變白又胖精神了,當然高興。
“根兒呀,你這次出去后,回來的行頭都變了,穿著洋裝看起來很挺括也很精神咧。”
“嗯,娘還好嗎?身體!”程水根是指葉小婉的風濕性關結炎。
“好好,菩薩保佑!”
程水根與娘-葉小婉寒喧間,瞥了一眼住了近一年的房子,以前不覺得怎樣。這次在H城,無論是鎮守府,還是李氏花園,就居住環境、條件和設置,與鄉下現在那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這屋里依舊是潮濕發霉,補丁破舊,光線昏暗,盡快外面還是陽光明媚。
程水根暗想:今年秋天,一定得修建起新的樓房,給娘和姐妹們享受一下,什么叫生活。
現在的條件只能是過日子。
太陽慢慢西墜,幾片云染成了淡淡的紅色,太陽紅紅的,放射出五彩的光芒。村子四周很亮,房屋、樹木、性口、家禽和村里人都沐浴在夕陽的光芒中。
程水根自己拎著根小板凳,坐在門口寬廣的道地上,沐浴晚霞的神韻。
道地剛被慧娟用水沖洗過,地上很清涼又帶點溫濕的感覺。
他從隨身攜帶的手提包中摸出一枝雪茄煙,點燃后吸啜幾口,濃郁醇香的味道冉冉不絕,讓人迷醉。
這城鄉相別就是大呀,水根在思索自己的路該如何走,這人生才算有意義……
忽然,程水根感到身后有人躡手躡腳地走近自己,他驀地扭頭,是幼娟。
“瞧你這丫頭片子,像做賊似的,是不是今天又欺負同學了,怕別人上門告狀?”
幼娟剛去上課那幾天,她鶴立雞群,年齡比同教室的同學們大出八九歲,常被小同學們譏諷起哄。
有次,她忍不住推揉幾下那帶頭男孩,可不得了啰,硬是讓那男孩的家長罵上門來。搞得她好幾天郁悶,差點打退堂鼓,還是水根苦口婆心勸道,還請四爹到班上都呵斥那些搗蛋鬼,這事算過去哩。
“不是的,哥!是你的一身洋裝打扮,可帥了,我進來時,都不敢認,想悄悄過來看清楚你的臉,是不是真的是我哥…嘻嘻……”
幼娟古靈精怪地扮著鬼臉,開心地笑著。
程水根在家里,難得和家人吃上一頓晚餐,一家人歡聲笑語,溫馨輕松。
回到辦公室的窄小寢室,水根倒頭便睡,太睏了,好好的睡一覺吧,養足了精神,去迎接明日的晨曦。
翌日
上午10點,程水根準時到達程老秀才宅院的朱紅色玄鐵大門口。
剛進院,就聽得管家說,老秀才臥病在床。
程水根在管家親自陪同下,先繞道去探望他老人家。
老秀才七十好幾了,說是感冒引起,抵抗力一下降,病來如山倒,人一下子面目前非,瘦骨嶙峋,讓人唏噓。
程水根探望完老秀才,在管家指引下,才來到主客廳。
程水根跨過高高門檻,鄉長-程昊遠正陪著保長-程法憲品茶閑聊。
“鄉長,三爹。小侄來遲,讓二位長輩久等了,請原諒。”
程水根這個當小輩的禮節是要到位的。
程昊遠聽罷,這才慵懶地抬頭一瞥,他遽然一震,端著紫茶壺的手不經意地抖索了一下。
“哎喲,這是哪家的闊少爺呀,禮帽西裝,還有名表,嘖嘖嘖!”
程水根今天著淺黃色三件套西服,真絲花紋領帶,白色衫衣,棕色皮鞋,三七分頭。還是H城酒會上的那套行頭,只是多了一頂在家以前的淡灰色軟呢帽,還有就是江詩丹頓男裝手表,搭配在182公分健壯身材的水根身上,確實顯得神采飛揚,英俊瀟灑。
這派頭,這精神氣,就連程法憲都是眼前一亮。暗想:昨天瞅見水根萎靡不振地窩在椅子里磕睡樣子,今天卻英姿颯爽,判若兩人。正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自古英雄出少年’。
“來,水根賢侄,請坐。你去了一趟省城,那氣勢派頭不一樣哎,你那個義兄是軍界新貴嘛,哈哈哈哈!”
“鄉長取笑在下了,義兄是義兄,我是我,我談得是生意,義兄做得是政治,咱倆風牛馬不相及。”
程水根一進客廳,就覺得程昊遠冷嘲熱諷的,顯然對三爹透露的石灰石廠的股份配置有意見。
程水根在座位上落定,程昊遠上下打亮著,眼光在他手戴的那塊手表上嘎然而止。
“呦,這塊是很貴的名表吔,叫…什么…詩丹…來著?”
“江詩丹頓!”
“哎呀,這表我聽過,江詩丹頓,一二仟塊大洋哩。你義兄也…不,是你嫂子才能送出如此闊綽,唐家有經濟實力唉,而且她很新潮。嘿嘿,吳老三也跟我和你三爹一樣,肯定是金質懷表。真看不出,你這個鄉巴佬的小叔子,還能討洋派嫂子的歡心吶,有手段不簡單,當刮目相看哦。”
程昊遠滿嘴的挖苦嘲諷,程水根恨得癢癢的,正想扭頭離開,又不能‘小不忍則亂大謀’,臉色鐵青,雙手握成拳狀,牙關咬得咯咯響。
水根心想:這個道貌岸然的家伙,壞事做絕,專坑鄉里人,六親不認,現在沒辦法還得和他談合作,唉!
程水根的情緒波動,如坐針氈的尷尬相,程法憲都看在眼里,他連緊圓場道:
“哎喲,我說鄉長老弟,咱們正事還沒談,凈扯些沒用的干啥?快談廠里合作的事咧。”
“噢,閑聊咳幾句,熱咯熱咯嘛。賢侄到我家來,還是第一次碰上哩,咳、咳咳…”程昊遠裝腔作勢地清一清嗓子,道:
“言歸正傳!賢侄,你三爹昨天將你的大概意思轉達了,你的技術折算成股本金1000塊,我沒意見,搞工廠得懂技術,外面專家都要去高薪請嘛,這何況出于自己手上,那更加可靠嘛。”
程昊遠斜靠在椅子背上,從茶幾上的雪茄煙匣中,取出一枝雪茄煙,劃擦火柴點燃后,銜在嘴里吸吮起來,吐出幾個煙圈,裊裊繞繞,他斜睨水根一眼,故作姿態。
“就是股本金,少了些,應該增加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