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點半，王城來找她一起騎著自行車上學。

王珂家就在鄉上離和平一中不遠，她上學最方便了。

王城騎車技術一流，吹著口哨大撒把，被他玩的很溜。

七八里遠的鄉路，只遇到了兩輛馬車，空曠的大路隨便他敞開了愛怎么玩兒怎么玩兒。

越離學校近了，自行車越多起來，男孩子們撒把比賽，勝利的人好似得到了什么巨大的榮耀一般。

白玫個子小，一路就只能“掏襠”，這種騎法是小孩子騎大車，為了騎二八杠大自行車孩子們的一項'發明創造'。

掏襠也一樣可以騎的很快，熟練了沒有農村孩子干不了的事。

個別掏襠還要玩大撒把技術的，白玫趕緊離他們遠遠的，農村的男孩子淘氣皮實，摔個跟頭拍拍屁股起來繼續，她可不想被摔個好歹的。

一中新建了校舍，面南背北是氣派的大門：兩只大手捧著一本打開的書，高高的圍墻，三層高的教學大樓，在都是灰突突平房的鄉上絕對稱得上氣勢恢宏。

進了校門，正面是一個巨大的花壇，花壇里種滿一些綠植和常見的喇叭花小菊花，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兒來的小花兒。

左右兩側是五排大車棚，白玫把自己的自行車找了個空位推進去，支好腳撐子，鎖上鏈子鎖，背上她的小書包跟王城去看教室。

她跟王城、王珂都在初一一班。

據王城的小道消息，為了跟她調在同一個班，王珂家里還找了人。

教學樓里面水泥地面還沒干透，墻面上的白灰還有些返潮。

整棟大樓都透出一股子冰冷潮濕的水泥味兒。

大夏天的，騎了一路車子身上明明很熱，剛進來一下子就涼透了，汗濕的后背甚至有點冷。

推開還泛著油漆味兒的藍色教室門，白玫更是傻眼了。

教室里是空空蕩蕩的，沒有桌子，也沒有凳子。

一層臺階的水泥講臺還沒有干透，黑板上的油漆可能也沒干，早先被老師寫在上面的字，反白了已經有點看不清楚了。

仔細分辨寫的是“歡迎新同學”！

幾個先到的學生，拿著掃把掃干凈了地面，正在堆磚頭。

堆磚頭？

王珂從門外進來，手里抱著兩塊磚：“你們倆趕緊去搬吧，還能搶到些干的，下面的磚頭都是濕乎乎的，等會坐在屁股底下還不得像尿褲子啊！”

王珂放下磚頭，拉著白玫跟上人群向著教學樓大門的北面跑。

跟正門那邊整整齊齊的不同，這邊的大操場還沒完工，遠處看著像在建的籃球場的地方，堆放著一大堆廢磚頭。

就像剛才王珂說的，干爽的磚頭已經被搶的差不多了。

白玫挑了幾塊看起來還算整齊的，趕緊抱在懷里。

“怎么回事？沒有桌子凳子，我們就坐磚頭上課嗎？”白玫問王珂，她家在這里，知道的肯定多一些。

“我也不知道！老師剛才來過讓搬磚，我就跟著跑。”

“不會真坐磚頭吧？我還以為像城里圖書館那樣兒呢，這也太打擊人了。”王城道。

“趕緊搬吧，老師說等會還要集合開會呢！”

白玫幾人剛把抱來的磚頭放下，班主任老師胡旭文走了進來。

“同學們先找個地方坐下！”

哪來的地方啊，摞起磚頭，大家亂紛紛的自己找地方排排的坐好。

畢竟不是小學生了，不需要按著人頭一個一個講。

胡老師似乎是個不愛說廢話的人，看學生們都坐下了，拿出點名冊點名，點完名就道：“同學們，這周軍訓！”

軍訓？

“軍訓就是軍事訓練，給你們加強紀律性，強化鍛煉身體。”胡老師簡單的解釋后，指了幾個學生跟著他去拿軍裝。

當兵？軍事？老師出去以后，教室里議論紛紛，都對軍訓充滿了期待。

“我哥是當兵的，他們走正步可好看了！”

“軍訓會不會打靶啊？”

“我擦，一中真牛，我聽說只有大學才有軍訓呢！”

“王珂，你聽說過軍訓嗎？”白玫問她，她怎么沒聽說過初中生有軍訓的？

王珂表示不知道，她也是第一次聽說。

很快，衣服分下來了，胡老師跟二班的老師商量了一下，女生都去二班換衣服，男生都在一班換。

“同學們，換好衣服直接去操場，8點準時集合！我會去操場等著你們！”

白玫換上最小號的綠色作訓服，戴上沒有軍徽的軍帽。

上衣的衣襟到了膝蓋的位置，武裝帶綁了兩圈系上，袖子和褲腿也卷了好幾圈。沒辦法，就算是最小號的衣服，也是成年人的衣服，九歲的白玫無論怎么穿，都是又肥又大。

王珂拉住了白玫就怕她走丟了，一群人綠壓壓的，從身后根本就看不出來誰是誰！

在操場上找到了胡老師，按他指揮大小個排好隊，個子最高的男學生，被胡老師任命成了體育委員。

個子高還是有好處的，這官當的毫無爭議順理成章！

泥濘的操場上，初一的學生，認命的排著隊，等待著傳說中的開學典禮。

校長手持一個大喇叭，喊道：“同學們，為了提高團隊意識、提高政治覺悟、激發愛國熱情，發揚革命英雄主義、培養艱苦奮斗、吃苦耐勞的精神，增強國防觀念和組織紀律性，根據教委的最新指示，我們一中將從今年起將對新生進行軍訓！”

“本次軍訓，為期一周，學校請來了邊防戰士，希望同學們認真訓練，成為祖國需要的‘四有’新人”

四個穿著綠軍裝的邊防戰士，邁著正步，步伐整齊的走向了白玫他們的隊列前面。

“立正！”

操場上很快就喊起了口號。

學生們之前沒有收到通知，完全沒有準備。

穿著涼鞋、布鞋，各種鞋子，在泥濘的操場里練立正。

9月的東北夏天，太陽特別的大，頭上是能烤熟人的烈日，腳底是濕乎乎的爛泥。

爛泥還被太陽曬的熱乎乎的，那種感覺，很詭異。

雖然是初中學生的關系，也可能是因為是第一屆軍訓，軍姿并沒有要求的特別標準，時間也控制的比較短。

孩子們也堅持的很辛苦。

只一個上午，衣服就濕透了，腳也被爛泥泡的發白，干掉的泥巴貼在腳面上，刺癢難耐。

中午大多數的學生都要在學校里吃飯。

有條件能去校外餐館吃飯的寥寥無幾，都是帶的飯盒或者饅頭餅子。

白玫早上準備玉米餅子和咸菜，天氣太熱沒敢帶飯菜，她擔心被捂壞了。

吃了餅子就著咸菜，喝上兩口水，這才緩過勁來。

王城也一樣是帶飯的：“軍訓也不提前通知一下。水都沒帶，渴死我了！”拿過白玫的小水壺，咕咚咕咚喝了半壺。

吃完飯，還沒到下午軍訓的時間，大家可以在教室里休息一會兒。

這時候也不講究是干是濕了，有些男生干脆靠著墻根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