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東部，重水郡外。

在司空殞的一聲令下，司空家的族人們打開城門，映入眼簾的，除了重傷下的司空殞以及早已斷了氣的袁崇躺在不遠處的深坑里之外，只剩下滿地的鮮血與慘烈廝殺后的痕跡，近二十萬袁家大軍消失得無影無蹤。

單是看到滿地的血跡就讓所有人為之觸目，很難想象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不過他們最關心的還是司空殞的傷勢，好在家族中的長輩對魔功有所了解，沒有半點遲疑，安排好一切事宜之后便護著司空殞返回府中療傷，就連韓韻也不得靠近。

罪魁禍首袁崇伏誅本該是件可喜可賀之事，可是重水郡的人沒有一個高興得起來的。前前后后僅僅半天時間而已，就讓重水郡的人口急速縮水七、八成，傷者更是不計其數，眼下的重水郡十室九空，儼然不再是以前那個熱鬧非常的重水郡了。

入夜十分，外界突然傳來消息，袁留占所率領的十萬在軍于趕來重水郡的路上遇襲，雙方在經過慘烈的交戰后袁家軍大敗，據可靠消息稱，當時除了護衛袁留占的百余人外，近十萬大軍全軍覆沒，堪稱震驚了整個中州。

當下又有人傳，說自己親眼見到一個近二十萬人的隊伍截擊了袁留占的軍隊，黑壓壓的全是人，到最后就連袁留占也是拼著重傷才得以逃脫的。

二十萬人對十萬人，結果可想而知，只是有一點讓所有人表示不解，就眼下的中州而言到底是何方勢力擁有如此底蘊，一下子就可以派出近二十萬人的軍隊，甚至還有些人造謠，稱‘第二個袁崇就要出現了’，結果搞得中州百姓人心惶惶。

一個袁崇就已經攪得中州動蕩不堪、血流成河，再來一次的話，怕是整個中州就要淪為人間的煉獄了。

兩日后再度傳來消息，袁家大本營遭遇奇襲，一夜之間化為火海，死傷者不計其數，袁家所屬勢力人人自危，在確定了袁崇敗亡的消息后立即對外宣布脫離袁家，并主動派人追擊袁家的余孽。

袁家徹底落敗，再難有翻身之日，而洪門更慘，直接被滅了滿門，放眼整個中州，除了司空家尚有近千族人外，再無大族勢力。

至于截擊袁留占和奇襲袁家的大軍，幾乎在一夜之間銷聲匿跡，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就算一些有心之人想尋個究竟卻也無從著手。

中州大定，天下安寧，這一次中州的變故雖然時間不長，但卻讓每一個人都心有余悸。

劫后余生的人們在荼余飯后總會聊到這么幾個話題。一個是那二十萬奇兵的出處，二就是洪門被滅，而第三就是司空殞大敗袁崇，實力驚為天人。

作為話題主角的司空殞此時正悠閑的陪著妻子和孩子們，當時被韓韻帶回府里的小姑娘顯然還未能從悲傷中走出來，為了能夠讓她快快樂樂的長大，司空殞夫婦二人將其收為養女，并讓司空玉和司空逸帶著她一起玩耍。

小姑娘畢竟年歲尚有，快樂很容易沖淡悲傷，剛入府時也顯得很是拘束，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終于漸漸的融入了這個大家庭。

“琉璃姐姐，快來看，好漂亮的蝴蝶！~”司空府的后花園里，司空逸正追著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亂跑，不時向身后的小姑娘喊著。

這個小姑娘就是司空殞夫婦二人的養女，名為葉琉璃，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小少爺，你慢一點，當心摔到。”葉琉璃是個懂事的小姑娘，即使在沒人的時候對司空殞夫婦二人一口一個義父和義母的叫著，但是對司空玉和司空逸二人，她從來都沒有叫過姐姐和弟弟，總是尊稱二人為小姐和少爺。

“這孩子真是！~~~”司空殞夫婦二人恰好經過，聽到小琉璃的話后忍不住搖了搖頭，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養女小小年際就這般看重尊卑，性格更是倔強的可以。

關于稱呼一事，夫婦二人不知勸了葉琉璃多少次，可后者就是不聽，他們也知道琉璃是怎么想的，所以就沒有再勸什么，只好一切順其自然。

“哈哈！！~~姐，你快來看，真的好漂亮，哈哈！~~~”

“是啊，小姐，快來看，只的好漂亮呢！”

“嘁，有我漂亮嗎？”

“姐，你是在跟賣燒餅的張嬸比嗎？”

“臭小子，皮癢了是不是？”

“哎呀，姐你一說還真有點癢呢，琉璃姐，快幫我抓抓。”

“臭小子，你！！~~”

“嘻嘻！！~~~”

看著姐弟倆肆無忌憚的斗嘴，一旁的葉琉璃掩嘴偷笑起來。

只因這三個小家伙的存在，整個司空府里充滿了歡聲笑語，這般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就連司空殞夫婦也羨慕不矣。

突然，原本一臉滿足的司空殞面色一變，伸手撫向胸口，就在前一刻，他仿佛覺得有一利刃狠狠的刺了自己一下。

“殞哥！~”身連的韓韻最先發現異樣，一股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扭頭一看，此時司空殞的周身正泛起一層黑紫色的霧氣，忽隱忽現，情況非常的不穩定。

司空殞沒有言語，只是搖了搖頭，讓妻子不必太過擔心，而后強行將魔氣壓制回體內，“看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魔功對我的影響越來越大了，魔性也越來越強。”

恢復常態后，他無奈的擠出一絲笑意，之后很是溫柔的抓起妻子的雙手，“看來我對你的承諾就快就要兌現了，看好孩子們，三天后我們就去依水邊選個好位置建座宅子。”

說完，他扭頭便走，沒有給妻子任何問話的機會，然而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一抹血色從其眼底一閃而過。

聽了夫君的話后，韓韻不知自己該喜還是該憂，自那天與袁崇大戰之后，夫妻二人就再沒有對那天的事提及過一個字，她不問，司空殞也沒有多說，這也算是多年兩夫妻二人之間的默契。

可是這一次她是真的有點擔心了，同時她也清楚夫君要去做什么。

散功，散去所有功力，包括魔功和其它所有功法，這對一個習武之人而言是多么的殘酷，但是如果司空殞不這么做，那么隨著魔性的增強，他終有一天會淪為一個真真正正的魔頭。

鼎鼎大名的中州英雄，天下公認的天之嬌子，散去功力之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曾經所有的光環都會隨之而去，這對司空殞而言得需要多大么的勇氣？

盡管身為人妻的韓韻并不在乎這些，但依舊還是免不了為夫君惋惜和痛心。

為救天下人而從神壇跌落，從此為凡人，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當然值得，況且還有你和三個孩子相陪，我還有什么不滿足？！”這是司空殞三天后回來時對妻子說的第一句話，對他而言，妻子和孩子就是他的所有，只要妻子和孩子們在身邊，一家人快快樂樂的，其它的他一點也不在乎。

剛剛散去功力的他很是虛弱，就像孩童學走路一樣，總要有一個適應的過程，只是當韓韻看到他臉色蒼白如紙，就像大病了一場似的，險些哭出聲來。

又經過一個多月的修養，司空殞總算恢復了一些元氣，精氣神也好了許多，之后他就帶著妻子和孩子們來到依水邊選了一個好位置建宅子。

說是建宅子，其實就是清理出一片空地，簡簡單單的搭建了幾間茅草屋，圍了一個不大的小院子，準備用來種些蔬菜。院門外不遠處就是依水，他們就修了一座小橋，平時可以用來釣釣魚什么的。

等到一切都按照他們的設想建好后，一家四五口當天就住了進來，家雖不大，但貴在其樂融融，充滿了溫馨和幸福。

這本來就是韓韻夢寐以求的生活，也是司空殞所向往的。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他們一家人倒是生活得很是開心，全然沒有再去理會外面的世界變成了什么樣子。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一轉眼一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在這一年的時間里，中州大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仿佛又回到了洪武侯一統中州之前，百家爭鳴，千人爭霸。成百上千的家族和勢力冉冉崛起，迅猛的勢頭一點也不輸于一年前的袁家，只是論實力還遠遠趕不上當時的袁家而已，也很少有人像袁崇那般強勢。

這些天來司空殞夫妻二人來城里買生活必須品時，聽到最多的就是這些事了，然而他們就像是局外人一樣，對這些事沒有絲毫的興趣。

可就在他們一笑了知的時候，忽然又聽到了幾個商人的談話，頓時停下了腳步。

“你們聽說了嗎，一年前截擊袁留占和襲擊袁家本部的二十萬軍隊，其實是司空家……”那個商人深知這里是重水郡，并沒有大聲議論出來，所以他后面說了些什么司空殞根本沒有聽清楚。

“你說的是真的？”另一個商人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那還有假，此事我也聽說了，西部的萬毒門你們知道吧，當今中州最強的幾大勢力之一，相傳他們在尋找毒物的時候，在一個山坳里看到了數不盡的尸骸，上百人用了三天的時間才粗略統計出來，整整十八萬多人，十八萬多人啊，都死在了那里，想想都嚇死人了，最重要的是與一年前重水郡前失蹤的人數剛好對上，萬毒門懷疑就是那司空家主司空殞做的。”第三個商人也參與進來，說起這事就像自己曾親眼目睹過一樣，根本不像是在編瞎話騙人。

“那可真是夠可怕的，我還聽說當年司空家主雙手就那么一揮，近十萬人就一個個的變成了聽話的活死人，依次推測，那還真有可能是司空殞做的。”最先說話的商人隨著話題的深入也漸漸放開了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讓司空殞夫妻二人聽到。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只是有些事還需要時間去證明。

“別沖動，看看他們還知道些什么？”做為人妻的韓韻面帶怒色，轉身就欲沖過去理論，但是卻被司空殞給攔了下來，他深知這些做商人的走南闖北，消息最為靈通，保不準接下來還會談到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伸手將妻子拉了回來。

況且，雖然這些事都是商人們道聽途說來的，但是卻都是真實的。這也怪他當時因為魔性暴增就要壓制不住了，所以在火燒了袁家之后就將那十八萬活死人士兵驅趕到了一處隱蔽的山谷中，沒想到還是被人發現了。

細說起來這十八萬士兵，再加上袁家死掉的那些人，少數也有二十萬人，這些人都是死在他的手里的，有時候他自己都在想，是不是自己殺孽太重，所以才壓制不住魔性，只能散去功力。

或許這就是天道中提到的因果循環。

“這算什么，我曾在西北時遇到過一個人，他說當年他正準備來重水郡談生意，結果剛到重水郡就看到了那場大戰，曾親眼看到司空家主司空殞翻手間就把那八萬多人變成了活死人，你們說可怕不可怕。”第三個商人明顯比前兩個商人的消息更為靈通，說完這番放后，他下意識的向四下里瞄了一下，而后放低聲音，“你們還不知道吧，北部的天絕門、西部的萬毒門、東南部的王家以及東北部的飛雪閣，如今中州最強的四大勢力正在召集各方人馬，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打到這里來了。”

聽到這里，司空殞的心頭猛得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