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梅山外的千里、萬里之外。
數十道、數百道強弱不一的神念,如受驚的飛鳥,膽怯地掠過梅山上空那片仍未散去的煞氣雷云,又像被燙到般猛地縮回。暗處的大神通者終于不再安坐。
“那是…一支妖軍?”
“整整一萬…玄仙妖將…”
“葉軒…他麾下竟藏了如此一股滅世之力?”
“白焰敗退…五族核心弟子盡墨…梅山…要變天了……”
“不…是整個凡人界要變天了!”
“速報老祖!葉軒攜無敵妖軍,一戰屠盡五族仙修,五族數百名精銳盡滅…軒心谷當代谷主聞杰戰死…”
蒼茫的虛空中,幾個遙遠隱秘的節點回蕩著傳音秘符激射破空的急促尖嘯。這一刻,無論是那些深藏秘境的上古宗門,還是蟄伏荒山大澤的不世老怪,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那片剛剛平息卻更顯恐怖的焦土梅山——軒心谷。
“五族侵我山門,屠我弟子,此血海深仇,百世難消!”
葉軒踏空而立,聲音不高,卻如滾滾天雷,轟傳萬里!每一個字都帶著梅山焦土的血腥與雷劫的威嚴。
“今以尸山燃血旗為誓——”葉軒右手虛握,一道凝練至極的殺念如赤焰神劍,悍然刺下!
嗤啦!
戰場中央,堆積得最高的那堆五族長老與精英殘骸中心,一面由五族修士殘破袍服與殘軀為底座、斷裂旗桿為基、暗紅妖煞血氣為焰凝聚的詭異血旗,猛地刺穿尸山,迎風直立!那旗非布非帛,是純粹的煞氣冤魂糾纏著焚燒般的殺意凝成,在焦土深坑的背景中獵獵狂舞,釋放出令人心悸的絕望詛咒氣息!
“凡五族血脈者!斬!”“凡五族爪牙!斬!!”
“斬”字出口,梅山余脈內被白焰召喚而來,混雜在五族弟子之中,殘存的幾只僥幸未死的域外蟲獸,仿佛感受到滅頂之災,發出刺耳慘嘶,身體卻瞬間燃起由內而外的蒼白火焰,眨眼化灰!
無聲的沖擊波席卷四方!遠方窺探的神念齊齊劇震!這是宣戰!是復仇的號角!更是對所有敢于與五族勾結者的終極警告!
“軒心谷……誓滅五族根基!”葉軒冰冷的目光掃過虛空,仿佛穿透重重空間阻隔,落在那些心懷鬼胎的窺探者身上,“待我清理門戶后……再來清算天下!”
最后一句,是利劍,懸在那些旁觀宗門頭頂的利劍。
“清點。”葉軒收束目光,落到下方齊虹和白靈兒等人身上,只吐出兩個字。
齊虹在靈兒攙扶下強撐著跪地領命:“謹遵老祖法旨!弟子齊虹必傾盡殘軀,復我宗門根基!”
白翎默默站到葉軒身后,如山岳般沉穩。楚云帶著幸存的弟子已經開始動手搬運陣盤殘骸和收集有用材料。
佛丘早已暴吼一聲,沖向那些被種下血仇印、仍在掙扎的五族殘兵敗將:“沒死的,爺爺這就超度你們!”每一次金色的佛拳砸落,都帶起一片猩紅,將刻骨的仇恨宣泄成最原始的殺戮快意。
嗚——
一道冷冽的穿山風拂過這片剛剛停止殺戮、卻被無盡恨意和狂熱復仇意志填充的焦土廢墟。
殘陽如血。
葉軒的目光掠過血旗、尸山、沉默的鐵甲洪流,最終定格在東北方天際。
那里,隱約有一道凡人無法感知、卻讓量天尺共鳴的兇戾血光沖天而起。
嗡!量天尺在葉軒掌中嗡鳴如龍吟,尺身流轉的玄黃光芒驟然凝練成一束筆直的赤金鋒芒,如指向地獄的血矛,直指那片被標注著蒼藍山寒星殿的虛空!
目標:蒼藍山!中域五族!
。。。
軒心谷的戰斗逐漸平息下來,殘破的宗門,還需要重建。
軒心谷,往昔仙云繚繞、靈氣盎然的宗門核心,此刻滿目瘡痍。
曾經高達十丈、鐫刻著宗門箴言的巍峨山門化為遍地焦黑的碎石,最大的一塊星隕石殘骸上,一道深深的劍痕如泣血的傷口貫穿其上——那是聞杰谷主發動“湮滅劍陣”時立足的地方,劍痕深凹處,浸透著干涸成暗褐色的血跡,在夕陽殘照下凝成一種絕望的沉默。
山門之后,原本鱗次櫛比的殿閣群只剩下扭曲的梁架和冒著余煙的斷壁。倒塌的木石下,露出一角染血的弟子袍袖或殘缺的靈器碎片。核心地帶,象征著宗門根基的演武場,護宗大陣的核心陣基所在,如今是一個巨大的焦坑。
深坑中心,幾塊融化了邊角的晶石殘骸散亂著,正是昔日支撐整個大陣運轉的樞紐,此刻黯淡無光,殘留著一絲混亂狂暴的靈力余波。四周的黑土仿佛被異火燒透過,板結僵硬,踩上去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輕響,空氣中浮動著微小的塵埃,每一粒都攜裹著痛苦與死亡的氣息。這片焦土之中,竟生出了幾簇奇異的白色細草,纖弱卻執著地刺破死寂的土壤,透出一種慘烈后的、令人心頭發顫的生命力。
葉軒孤身一人立于深坑邊緣。青色長袍幾乎與廢墟的濃影融為一體,唯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倒映著這片焚毀的家園。他緩緩蹲下身,右手伸出,五指張開,無聲地按在焦黑發燙的土地上。堅硬的大地竟帶著一種詭異的溫熱,仿佛下面深埋的英魂,還未曾完全散去熾熱不甘的悸動。
神識如流水般鋪開,深入地脈的瘡痍,勾勒出曾經陣法的輝煌脈絡與此刻毀滅性的破碎。每一次斷裂的靈脈、每一次法則沖突的湮滅點,都化作刀,切在他的道心上,留下清晰的血痕。
就在這時,識海中沉寂的五鬼混元陣陣盤突然猛烈嗡鳴震顫!盤面上代表“生門”、“休門”的兩個古老篆文驟然亮起刺目的光華,一種沛然莫御的守護意念噴薄而出。無數關于空間節點勾連、生死之氣輪轉、星辰地脈借勢的深奧玄理瘋狂涌入腦海!陣道天人合一境界的感悟,在這一刻與五鬼陣盤蘊含的混元之力激烈碰撞、融合、蛻變!
一個前所未有的護山大陣雛形——結合了五鬼混元的封禁天地之力、陣盤本身的可怖防護靈能,乃至生死之氣流轉相生的恢弘構想——如混沌初開的星辰般,在他道心深處瞬間成型!輪回與守護的陣意洶涌碰撞,竟讓他身軀微震,指尖無意識地在滾燙的地表劃下深痕。
數日后,一場肅穆到窒息的悼念在焦坑旁舉行。沒有鼓樂鐘鳴,只有嗚咽的風聲。
齊虹捧著一套聞杰生前慣穿的青色常服,步履沉重地走向臨時壘砌的衣冠冢——墓室主體是移來的巨大山石,內嵌玉棺,表面覆蓋著全谷弟子一寸寸清理出的、帶有凝固熱血的上等黑土。當那襲青衫被仔細安放下去時,核心長老許塵帶領殘余的百余弟子齊跪塵埃。許塵的聲音嘶啞卻清晰,每一個字都砸在心上:
“諸位同門,聞谷主與諸位戰隕長老,以血肉為柴,燃魂靈為焰,為我等開辟一線生機。他們未竟之路,便是眼前這片焦土!此墳頭之土,由鮮血澆透;墳前之路,必以汗水鑄成!諸君——”他陡然提高聲音,字字如刀,“隨我叩首!謝谷主與長老們——賜我等,茍活之機、雪恥之命!”
百余弟子額頭重重撞地,無人呼喊,只余下壓抑至極、混合著泥土與血腥氣息的沉悶撞擊聲,以及胸膛里撕裂般的抽氣。悲傷是鈍刀,反復切割著生者的神魂。血債必須血償,但在復仇之火點燃之前,他們需要跪在英雄的墓前,拾起那柄斷裂的刀。
第一鏟摻雜著不知名弟子飛劍碎片的黑土被掘起,重建的旗幟正式立下。
葉軒沉默地站在動工的核心。他拒絕了所有輔佐,獨自走到那巨大的焦坑中心。深吸一口氣,體內雷霆本源震動,右手五指張開,掌心向下,竟不帶絲毫仙元,純粹以肉身之力,悍然插入堅硬如鐵的焦土之中!
“嗤!”一聲輕響,葉軒輕輕劃開自己的手掌,任由體內金色的血液流淌在黑土之上,奇異的事情發生了——葉軒的血液仿佛擁有奇特的靈性,沒有暈染,反而化作無數比發絲更細的血色脈絡,飛快地向焦坑的每一個角落蔓延,頃刻間勾勒出一幅巨大而玄奧的陣圖虛影,磅礴的生命精元在死寂的大地下轟鳴奔涌!
于此同時,識海中的五鬼混元陣盤被葉軒的心念徹底激活!盤面上五個猙獰惡鬼雕像的眼睛同時亮起暗紫色的幽光,低沉的鬼嘯在無形的通道里回蕩。一股浩瀚澎湃、帶著古老封鎮之意的能量波動,順著葉軒體內流轉的雷霆仙元,潮水般灌入他以血肉描摹出的地下陣圖!
嗡——!整個焦坑仿佛活了過來,覆蓋的黑土微微震蕩,一種堅實、厚重、包容生死的“勢”悄然拔地而起。陣圖核心處,一株蒼翠欲滴的靈樹幼苗猛地破開浸血的泥土,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舒展嫩葉,瞬間抽枝,長成三尺小樹,散發出柔和而堅韌的生命波動——新陣眼的“生”之核心,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