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嗎？”

楊啟雖然是逐漸熟悉了和希莉歐特相處的方式，但這位略顯陰沉的騎士小姐則一直散發(fā)出令楊啟不愿接近的氣息。

“她們已經(jīng)睡著了，我們來聊聊吧。”

洛伊爾在一旁的雜物箱上坐下，拿出一袋血漿，用虎牙撕開了袋口，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我們有什么好聊的？”楊啟暗暗在手心運(yùn)起圣咒術(shù)。

他對她并不信任，在一行人里，她是唯一一個實(shí)際上并不受希莉歐特控制的人，也就是說，如果她想殺楊啟是毫無限制的，熟睡的希莉歐特就會受契約牽連而死，鑒于她與希莉歐特有血海深仇，因此楊啟還是需要提防她。

“墮入黑暗之人無法受到圣光的認(rèn)同，即便沒有被祭司剝奪，圣光也會離他而去。”

洛伊爾昂脖飲起血漿，無神的瞳孔在血液的刺激下變得更紅了一些。

“少年，先前說你是走狗，是我失言了。你的心中仍有光明，否則，圣光不會眷顧你。”

楊啟將藏在兜里的手露了出來，在黑暗中，包裹著他手的金色薄膜格外明顯：

“畢竟是曾經(jīng)的教會騎士，你早就發(fā)現(xiàn)了。”

“哼。這與騎士不騎士無關(guān)。我們吸血鬼對光非常敏感。”她說。

楊啟兩句話就把話聊死了，楊啟一時不知道怎么接話。

一片黑暗之中，唯有洛伊爾的雙眼在黑暗中清晰可見，這還是令楊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想了想還是打斷了這十來秒的尷尬，開口道：

“所以，你就是來道個歉的？”

“...”

洛伊爾沉默片刻，開口道：

“你還想要我說什么？”

楊啟撓了撓頭：“嗯...說說希莉歐特吧。”

洛伊爾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別誤會，我只是...嗯，和你互相交換一下情報，以便日后更輕松地消滅她。”楊啟搪塞道。

洛伊爾飲盡血漿袋里最后一滴血，將它塞回了兜里。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受她的命令來套我的？”

“也是。那我就先說吧。”楊啟很干脆地說道。

“對我來說，她是奪走了我平靜生活的惡魔。她甚至加害了小離，讓我不得不聽從她的說法，去尋找能拯救小離的所謂‘禁術(shù)’。至始至終，我都不知道她說的是否屬實(shí)，但現(xiàn)在我卻我只能選擇相信她，別無他法。她害得小離不人不鬼卻仍然置身事外，對人類的生命如同螻蟻一樣漠視。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仍然無法發(fā)自內(nèi)心地討厭她。這讓我感覺非常矛盾。”

洛伊爾嗤笑：“哼，當(dāng)她真的害死了你的小離時，你就會和我一樣了。”

“不...不是那個意思。她似乎并非是天生如此的。她以前也曾是人類。”

“哈哈哈——人類，你瘋了嗎？”洛伊爾看著一臉嚴(yán)肅的楊啟，笑得腹痛。

“血族的王者豈能是從人類轉(zhuǎn)化而來的低階血族？你看看她那強(qiáng)得離譜的力量，像是不純血的血族能擁有的嗎？”

楊啟道：“我曾經(jīng)也是這樣想的，但是...”

楊啟想了想，還是決定將那些記憶中所看見的東西暫時保密。畢竟他并不信任洛伊爾。

“算了，她的事情還是不說了。抱歉。讓你感到...”

“對一介吸血鬼這樣文彬彬的，你不覺得很惡心么？”洛伊爾譏諷道。

楊啟深呼吸道：“我只是有點(diǎn)緊張。跟血族共處一室我不緊張才怪。”

“血族...呵，不過是高級的吸血鬼用來粉飾自己的稱呼罷了。”

洛伊爾抬頭看向上方，她和外面熾烈的陽光只隔著一層薄薄的天花板。

“吸血鬼就是吸血鬼。永遠(yuǎn)畏懼陽光的可悲生物。”

“你好像特別在意你吸血鬼的身份。”楊啟道。

洛伊爾苦笑一聲：“哼。我早就說過了，少年。我厭惡吸血鬼，厭惡自己，亦厭惡身為吸血鬼永遠(yuǎn)活著的自己。如果不是為了以人類的身份死去，我又怎么會甘愿向把我變成這樣的罪魁禍?zhǔn)椎皖^？”

“希莉歐特除了奪走你人類的身份和自由意志，還對你做了什么？”楊啟問。

“沒做些什么。她確實(shí)‘僅僅’做了這些而已。但這也足以毀了我的一切。”

洛伊爾述說起了一段楊啟未能在她的記憶中看到的故事。

“我在被轉(zhuǎn)化為血族后，攜帶著她的棺木一路向東，直到離開了歐羅巴，踏入西伯利亞的雪原里。我只想著逃得越遠(yuǎn)越好，尋找一個能永遠(yuǎn)把她藏起來，不被任何人所發(fā)現(xiàn)的地方。但我逃至莫斯科時，無意間暴露了身份，昔日對我崇敬萬分的人，統(tǒng)統(tǒng)將我視為了魔物，對我鋪天蓋地地圍追堵截...”

洛伊爾失神的瞳孔掠過一絲痛苦。

“因?qū)ρ旱酿嚳剩拖＠驓W特在我腦海里刻下的命令，我將追殺的教會追兵都?xì)⑺懒恕Ｆ渲校踔涟ㄎ以谀箍平虝ぷ鞯膿从选Ｎ译S后狼狽地逃離了莫斯科，繼續(xù)向東，再然后，就逃到了你們遠(yuǎn)東的國度里。五百年，已經(jīng)沒有人會記得我所做的一切了，但我記得，我永遠(yuǎn)不會原諒自己，亦不會原諒她。”

“結(jié)果還是聊回了她身上。”楊啟道。

“不，到此為止，我已經(jīng)聊夠了。”

洛伊爾站起身，轉(zhuǎn)身下樓。

“我知道你對我的猜疑，少年。為了變回人類并體面地死去，我選擇相信了她的承諾，至少現(xiàn)在，我是不會背叛她的。我告訴你這些，也只是作為暫時的‘盟友’而言，為‘盟友’提供的有限情報。”

她嘴上是這么說，但楊啟總覺得她其實(shí)是憋了很久，終于找到楊啟在閣樓的這個機(jī)會向他倒了一肚子苦水。畢竟她平時話就特別少。

“少年。你相不相信我，我都不能替你做決定。那位孤傲的血族女王亦是。但光明和黑暗，你又會選擇哪一邊呢？”

“至少在小離得救之前，我會選擇暫時相信希莉歐特。”楊啟道。

洛伊爾停下腳步，回頭補(bǔ)了一句：“呵。既然你決定維持這個脆弱聯(lián)盟的現(xiàn)狀...那我不妨幫你一把。”

“你的女王曾經(jīng)賜予我一個能偽裝吸血鬼身形的手鏡，我在逃離莫斯科時，將它遺失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它是出自血族工匠之手的造物，出于研究需要，莫斯科的教會如果撿到了，可不會把它隨便亂扔。如果找回了它...我們的旅程就能節(jié)省不少時間了。但五百年過去了...哼。如果你找不到，就別浪費(fèi)時間，盡早出發(fā)。”

她頓了頓，最后補(bǔ)了一句。

“我可是一刻都不想呆在這樣的軀殼里了。如果能讓我恢復(fù)原本的樣貌，那至少...哼，算了，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