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圣堂的考核，怎么如此兒戲？

而且看起來，除了他，其他排隊的人，無論是等待考核的小孩子，還是陪伴的大人，好像都沒什么異議似的。

潘陽也是有理想的人，并不滿足小富即安，所以他最終決定將戰馬賣了，懷揣一百多兩銀子，一路南下，路過三山鎮時見正好在進行入學考核，就報名參加了。

在大魏朝，想出人頭地，要么走科舉進官場的路子，要么就是進至圣堂修習正氣道，別無其他選擇。

黃衛忠一臉的不耐煩，只想早點結束這兩年一次的入學考核。

被派到這么小的一個鎮子當唯一的教化使，自然是因為他資質不高，在至圣堂混得不怎么樣，而且他的人生巔峰也基本就止步在這里了。

看著一群擁有“無限可能”滿懷希望的小孩子，他能有好心情就怪了。

所以他才自暴自棄，不修邊幅，邋遢得像個小老頭。

直到他看見潘陽，眼里才出現了一絲波動，訝聲問道：“你幾歲了？”

“稟大人，我十三歲。”潘陽恭謹抱拳。

人群中立刻傳出一陣陣竊笑，這點潘陽早有所料，在一群最多九歲的小孩子中間，加上他還長得偏高大，不冒尖才怪。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不緊不慢的補充道：“稟大人，我叫潘陽，之前由于父母早亡，家貧，未敢奢望拜入圣堂。不久前，一遠房族叔將我收養，資助于我，方才前來考核。”

黃衛忠盯著潘陽瞧了一會兒，才淡淡說道：“至圣堂不管出身來歷，只要你能交納得起入學費用即可。只是歷來修習正氣道都是從八歲開始，最晚九歲。雖沒規定超過九歲就不能入學，但你畢竟已經晚了五年。”

頓了頓，接著說道：“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八歲是最佳的開靈時間，能不能修煉正氣道，這段時間最為寶貴。根據以往經驗，超過十二歲才開始修習正氣道的，還從沒人能修習入門。所以，你不合格，下一個。”

潘陽一臉失落的走到了一旁。

拜入至圣堂一開始就要繳納一筆不小的費用，以后的修習過程中還要不少費用，所以在潘家村的時候，也就只有族長等寥寥兩三戶人家能送孩子去青牛鎮入學。

潘陽當時是不敢想的，因此也沒怎么關注，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個問題。

由于考核簡單到就是看一眼而已，所以僅僅半個時辰不到，考核就全部結束，要不是登記要一段時間，還能更快。

“大人，這是考核結果，參加考核的一百二十人，共錄取六十四人。”負責登記的小哥將花名冊雙手奉上。

黃衛忠接過花名冊看了一眼又還回去，朗聲道：“考核通過的人，排隊繳納費用，明天辰時入學。還有，最近鎮里不太平，大善人盧員外家里剛失竊，你們注意保管自己的財物。”

說罷就走了。

人群自動重新排隊在登記小哥處開始繳納費用，沒通過考核的人只能怏怏離去。

不過，不包括潘陽。

很快，黃衛忠就發現了跟在后頭的潘陽，轉過身，嘴角微微一笑。

“請大人收我為徒，我想做個好人。”潘陽屈膝，跪倒在地。

“你可想清楚了？看在銀子的份上，本使可以讓你旁聽。你不算正式入學，所以你的學費是歸我個人所得，入學加上后期學費約要一百兩銀子。但別看今天本使收了六十四個小孩子，這些人實際上最終有三個能修習到成功入門的程度就算頂天了。”

黃衛忠一臉玩味，頓了頓接著說道：“更何況，他們還是適齡入學。本使之前并未騙你，十二歲以后才開始修習正氣道的，大魏朝從來就沒人能修習入門。代價那么大，希望又是那么小，你確定想清楚了？”

潘陽再拜道：“請師父放心，弟子既然來了，自然是想清楚了。”

“有錢不賺，那是傻子，”黃衛忠上前一把扶起潘陽，微笑道：“不過你現在暫時只能稱我為大人，按圣堂規矩，只有修習到了入門程度，才能拜師。”

“是，大人！”潘陽躬身行禮，奉上百兩雪花銀。

…

三山鎮圣堂分部，黃衛忠手持一本書，搖頭晃腦，朗朗而談：

孟子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何謂浩然之氣？

曰：難言也。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則餒矣。

先圣孟子說的意思是：這難以說得明白。那浩然之氣，最宏大最剛強，用正義去培養它而不用邪惡去傷害它，就可以使它充滿天地之間無所不在。

那浩然之氣，與仁義和道德相配合輔助，不這樣做，那么浩然之氣就會像人得不到食物一樣疲軟衰竭。

浩然之氣是由正義在內心長期積累而形成的，不能做不義的事以獲取想要的東西。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不能心安理得的地方，則浩然之氣就會衰竭。

課堂中，六十四個孩童聽得如醉。

一聲響亮的“啪嗒”，只見黃衛忠一把合上手中書本，大聲道：“我們至圣堂修習的正氣道，入門以后有萬千種不同的修習法門，但入門之前，就只有一種修習方式，那就是養氣，養浩然正氣！”

“修習方式先圣孟子已經教你們了，打坐冥想，體會圣人經典，在內心中長期積累，平日里多行善事（這里故意曲解孟子的意思，成為小說的設定，大家別介意），不能為非作歹，慢慢養氣。”

“修習時間是兩年，一年之后，本使會教你們一套運氣法門。在這期間，你們如果能修習入門，則正式加入至圣堂。”

“接下來看個人資質，資質好的，本使會推薦保送你們去封易縣的上級圣堂，如果你們資質奇佳，甚至會被送往清平府、兗州乃至總部！”

一番話，聽得六十四個孩童個個激動得滿臉通紅。

潘陽也在課堂里，不過和昨天負責登記的那個小哥都站在角落處。

潘陽也抽空了解了一下，小哥名叫高一昌，大他三歲，不過兩人身材相仿。

黃衛忠等了一會兒，冷笑一聲接著道：“你們也別激動，丑話說前頭，你們當中最終有三個能修習到入門，就算是老天開眼了，這還是你們積極修煉的情況下。”

“所以如果不認真修煉，最終結果就是不合格，從哪來回哪去。本使到時候會視情況，收那么幾個還算有點希望的當下人，努力點，這輩子還是有希望入門的，比如他。”

黃衛忠指著高一昌說道：“一昌八歲入學，當年可惜差了一絲絲。如今隨身侍奉本使多年，耳潤目染，身上浩然正氣已經積累多了很多。本使估計，再過個一年半載，應當能夠入門。”

黃一昌連忙跪倒在地，連連稱謝。

黃衛忠擺擺手接著說道：“好了，以后你們就按課程上學，一昌會教你們背誦圣人經典。那么課余時間，你們應該怎么做？”

“多行善事！”學生們齊聲道。

潘陽則是撇了撇嘴，原來不是親自教啊，就說嘛，教化使身份尊貴，哪里會像個教書先生一樣。

沒時間腹誹了，因為他雖然站在課堂角落，也分到了一套書籍，黃一昌已經開始授課。

一個月時間轉瞬即逝，這段時間就如黃衛忠所說，他平常時候主要是打坐冥想。

但行俠仗義就甭想了，在至圣堂教化下，惡人可是稀罕物，是一出現就被“瘋搶”的“刷經驗”寶具，輪不到他。

可惜至今，他也沒有感覺到修煉有什么效果。

“嘻嘻，我好想感覺到正氣了。”潘陽正埋頭看書，一個小孩子突然叫了起來。

感覺到了？什么感覺？浩然正氣什么樣子的？

潘陽心里猶如有千萬條蟲子在爬，事關修煉及未來一生成就，饒是他平素沉穩，此時也憋著一堆問題，癢得要命。

偏偏由于他年紀較大，跟那些孩子湊不到一塊去，平時基本沒什么交流，這時候也知道怎么開口。

幸好，他都沉不住，更不用說別的小孩子。

很快，別的小孩子就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

小孩子嘛，心思純樸，哪有能忍住不顯擺的，那個小孩子一臉驕傲，立刻指著肚子說道：“就是肚臍附近這里，感覺到有一點暖洋洋的。”

“嘁，不會是你要拉肚子吧？”

“就是就是，我喝一杯熱茶下去，也會暖洋洋的。”

一堆小孩子立刻嘰嘰喳喳起來，都是不信。

不過這時，卻有人說道：“突然間感覺有點熱，確實很有可能。每修煉積累出一點浩然正氣，都會有一絲熱熱的感覺。如果以后你時不時又能感覺到一點，那就錯不了了。恭喜你，馮不異學弟。這么早就能修煉出一絲浩然正氣，你很有希望通過入門考核。”

眾人回頭一看，原來是黃一昌。不過雖然是道喜，臉色卻很是失落。

也難怪，別人越天才，越顯得他蠢笨。

失落的人可不止他一個，潘陽此時心拔涼拔涼的。

潘陽自忖聰穎不輸一般人，而且還是十三歲，對于圣人經典的領悟，應該遠超那些八、九歲的孩子。

而現實已經說明，他確實輸給了一個八歲的孩子。

輸沒什么可怕的，主要是這印證了黃衛忠的說法。超過十二歲，或許真的無法修煉正氣道。

然而，更失落的還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