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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無花果樹

周五放學,從各個教學樓匯聚而來的人流一起往門口蔓延,清一色的藍色海洋里,林萱的顏色格外亮眼。

她背著書包安靜的走在墻邊,用額前的頭發隔絕與這個世界的交流。

很像故事里的女主角。

每一個這樣安靜的女孩子,可能都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吧,在外人看來很平淡的生活里,她們總能將自己的日子過成文藝片。

很羨慕這種能力。

人生里應該要有一段能夠稱之為美好的日子,這樣,在今后的漫漫人生里,不至于疲憊到失去信心。

生活是很寂寞的啊。

跟著人群走到門口的時候,遠遠的看到陳安站在對面的法國梧桐下面,旁邊立著一個大大的禁止停車的牌子。

我往前跨了一大步,正好站在大門口的中央,回過頭看著流動的藍色海洋,林萱還是低著頭走著,面前的畫面很像一張黑白畫卷,林萱是沒有著色的那一部分,單調而乏陳。

我沒辦法進去她的顏色里,只能目送她漸行漸遠。

過馬路走到陳安身邊,跟他一起站在路口,看著洶涌的人流和車流,交織在一起,被紅綠燈規律的分散到遠方。

“你認識林萱?”陳安疑惑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對呀,認識,她是我們班的。”我轉頭看著他說:“林萱學習好,長的也漂亮,是二中的風云人物了,你竟然不知道她是哪個班?”

“哦,沒太注意二中的事。”他輕飄飄的說道,半晌,又沒頭沒尾的問:“她,很難相處吧。”

“你怎么知道她難相處?不是說不注意二中的事嘛。”

他也發覺到自己的話自相矛盾,不再接我的話,又抬頭看著車流。

何莉姍姍來遲,從校門口對我們打了個手勢,示意我們等她打車。

我沒在揪著林萱的話題不放,按照從前的我,一定是不問到結果誓不罷休,但現在的我,不想變成討人厭的人,陳安這個強迫癥也開始說話說一半了,人都是會變的,我們都不能幸免。

何莉里家在城南,林城有名的別墅區,在出租車上看到路旁精致的房子,確實是被震撼了一番。

“老師你可真有錢。”我很狗腿的對著坐在副駕駛的何莉說道。

“你很喜歡這里的房子嗎?”何莉半轉過頭看路邊統一的高大建筑:“都是用青春換來的死物件而已。”

她指著飛速后退的建筑,對我們說:“那兒,以前是個幼兒園,那兒,之前是家超市…”

何莉如數家珍般的說著,像是進入了另一個空間,一個她無比懷念,卻沒辦法回去的地方。

“老師,你以前是住在這里的嗎?”

“嗯…“

陳安接話道:“事物新舊交替,這些落后的東西總該被代替的。”

何莉并不認同他的話,反駁說:“人從幼年到老年,會經歷很多事,在這些事情里,有些東西是能讓你永遠懷念的,比如青春。”

“還有,再大的財富也不應讓你羨慕,世上最好的東西叫年華,但最珍貴的東西,往往最容易被忽略。”

我似懂非懂的咀嚼著何莉的人生道理,這些在其他人口中晦澀難懂的東西,從她嘴里說出來,又好像并不是那么難以接受了。

現在的我和陳安,并不能從中獲得什么,很多事情,只有經歷過,才能有更深的體會。

不過我很喜歡她的語氣方式,沒有任何架子,也沒有任何優越感。

她只是比我們早幾年走完這條名為青春的路,而且在往后的人生里,我很慶幸她沒有被泥濘的生活所吞噬。

氣氛突然安靜下來,何莉打開出租車的車窗,路上的風從副駕駛上灌進來,帶動了整個車廂的釋然。

風把她的頭發撩起,帶來很好聞的山茶花味,何莉趴在窗子上,呆呆地看著不斷后退的樹木。

陳安低著頭玩手機,屏幕的冷光將后排的陰暗驅散了一些,何莉接著說,今天讓我們來幫她搬點東西,城南的房子太遠,她想搬到城北去住,離學校近點。

我沒有再接她類似自語的話,也沒有傻到要問她為什么選擇城北,都是曾在深夜崩潰的俗人而已,沒辦法讓生活怎樣怎樣,最多就是換個舒服的姿勢承受。

車子在一堆一模一樣的房子旁繞了很久,然后停留在其中一棟面前,房子兩邊栽種著統一的植株,千篇一律的好看裝潢。

這里不像家屬樓,沒有漆黑的門庭,也沒有單調的墻灰,它有的只是閃亮的大理石地板,反射頭頂的陽光,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有種錯覺,城北的陽光比城南的暖。

這里的房子每一個都富麗堂皇,每一寸土地都彌漫著裝修過剩的氣息,雖然好看,但總是缺少一點人情味。

城北的人、車,天空,都充斥著生活的煙火味,而這里只有精致無比的建筑。

我站在別墅區里的街道上,突然有點想念老舊的家屬樓,這里除了我們三個,沒有任何生物,到處都空蕩蕩的。

“傻站著干嘛呢。”陳安跟個幽靈一樣從我右邊冒出來。

我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能不能別突然竄出來,沒看到這里陰森森的嗎?”

他一臉茫然的看著我,“沒發燒吧,大白天的,哪里陰森了?”

“你不覺得這里空蕩蕩的嗎?”

“很正常啊,別墅區的安保級別是很高的,住戶又少,肯定空蕩蕩的啊。”

“你們進來了就直接來二樓吧。”何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別瞎想了,快走吧。”陳安說完就邁開腿往屋里走去。

“我哪有瞎想,就是不喜歡冷清。”我嘟囔了幾句,然后就跟著他后面進屋。

像是進到了愛麗絲的仙境,屋內整體裝修是歐式風格,顯得簡潔大氣,從陽臺一直到玄關的墻上,畫著層層疊疊的海浪,海浪上面有一頭占據整個墻面的巨大鯨魚。

屋里很引人注目的就是鯨魚墻繪,再有就是極少的墻壁,一樓并沒有多少家具,巨大的落地窗把室外的陽光牽引進來。

“陳安?”

半天沒聽到回音,應該是直接上二樓了。

我從鯨魚的下巴往上掃視,海浪仿佛帶來了咸濕海風,鯨魚的尾鰭隱沒在樓梯口的黑暗里,像是從虛無里游出來巨大生靈。

從螺旋式的樓梯爬上二樓,就像是走進了生物DNA的雙螺旋結構。

二樓的一切和一樓截然不同,滿室都是綠植花卉,就像是市中心的植物園,棚頂被獨立裝修過,露出外面的天空。

不敢相信,從外面看來一成不變的別墅房,內部竟然別有洞天,我撫摸著無花果葉子上的水珠,這些花卉和綠植都帶著新鮮的水分,應該是才澆的水。

再往里走,面前出現一道很老舊的三合板墻壁,因為是木制的原因,接觸地面的角落爬滿了綠色青苔。

不知道為什么這里會出現這樣一道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墻壁”。

穿過這道墻壁,就進到了一個帶著淺色調的臥室,何莉正坐在床上整理著衣服,陳安端著花灑,風度翩翩的澆著陽臺的花。

“老師,你這臥室也太小了點吧,不符合你這別墅的規格啊。”

臥室里只有一張很大的床,地板上鋪著地毯,被子延伸到離床很遠的地方。

墻壁上有一個巨大的花瓣,占據了大半的墻面,花瓣的前段像個倒置的司南,最低點落在墻角的坐地燈上。

“活動的地方就那么多,要那么大干嘛。”

“嘿嘿,說的也是。”

我的手無意間摸到了墻上的花瓣,帶著凸起的質感,不知道樓下的鯨魚墻繪是否跟這個一樣,因為鯨魚太過巨大,剛開始僅僅被它的恢宏所震撼,顯然,這些墻繪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

“老師,你的這個墻繪是哪家裝修公司做的啊?好精致!”

何莉起身走到陽臺,抱起一盆綠植往植物園走去。

“僅此一家。”

“嗯?什么意思?”

她沒在回答我無聊的問題,陳安拿著花灑從我旁邊經過,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你最近越來越傻了啊,僅此一家的意思不就是她自己嘛!”

“你是說這么大的工程,是她自己做的?”我懊惱的拍頭,“這怎么可能?”

陳安輕嗤一聲,邁開長腿往門外走去。

“嘿~你小子等等我!”

穿過老舊的三合板,何莉正貓著腰擺弄腳邊的花卉盆栽。

發覺到我們的到來,何莉自顧自的說:“這些花和植物,是我上大學的時候,從全國各地帶來的,剛開始只挑些鮮艷好看的花,因為它們占地面積小,又能討人喜歡。”

她費力的搬動一個四十公分的花盆,陳安和我見狀上前幫忙,畢竟是女子,搬完后就氣喘吁吁的。

不過她并沒有停止講述,又轉身整理另一邊的盆栽。

“喏,你們腳邊的花都是那時候帶回來的。”

靠近三合板的地方,擺放著五顏六色的花卉,不過可能還沒到花期,所以并不是那么引人注目。

“畢業過后啊……日子快了起來,工作也忙,等我安定下來后,再來看這些花的時候,卻發現它們并沒有以前那樣好看了。”

“零八年我去非洲,回來的時候路過馬六甲海峽,看到當地這些生長充沛的綠植,突然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何莉搬著一人高的綠色植物,葉子頂端的水珠被陽光照的閃閃發亮。

“從那以后啊,我就喜歡上了這些不起眼的綠色生靈。”

我呆呆的聽她描述那些五顏六色的生活,不知道說什么來回答她,我的生活太過于貧瘠,根本沒見過那些風景。

陳安的反應和我差不多,不過他很機靈,選擇用勞動掩飾尷尬。

何莉在連續搬動三個盆栽以后,終于從內側搬出了一個陶土花盆,與周圍的白花盆格格不入。

陶土盆里的綠植倔強的生長著,它的根部成一個很彎曲的形狀,應該是被其他花盆擠壓形成的。

是我一進來就看到的那個無花果樹,沒想到它的葉子在陽光里,根部卻在那么遙遠的黑暗里。

何莉靜靜的盯了花盆幾秒,沒頭沒尾的說:“有些事就像是這些綠植一樣,就算你再怎么壓制,它們還是會倔強的生長在黑暗里,最終形成一個沒辦法解開的牢籠。”

頭頂突然吹進來一股清風,帶動無花果的葉子搖晃著。

“你們把這盆樹搬到樓下吧,其他的東西我會讓搬家公司來。”

花盆并沒有多重,之前因為樹的高度影響到移動,等我和陳安再上來的時候,分隔臥室與植物房的三合板已經被何莉弄倒了,露出底層的防水圈。

“小時候我家門口就有這樣一堵木板墻,那時候是在一個胡同里,墻角經常會有爬蟲和壁虎。”

傾倒的木板砸到了屋內的床,何莉踩著木板墻走到陽臺,搬起兩盆綠植往這邊走來。

“今天浪費了你們這么長時間,老師也沒什么貴重東西,就送你們一人一盆花吧。”

我和陳安受寵若驚的接過她手里的盆栽,陳安選擇了他剛剛澆過水的君子蘭,而我選擇了一盆不認識的綠色植物。

“好了,我們走吧。”

何莉拎起墻角的旅行箱,拉上陽臺的窗簾,墻上的花瓣墻繪露出暗暗的光芒。

“這是國外的一種新興礦物顏料,在黑暗時會發出熒光,不過他們說有毒。”

她轉過頭看我:“怎么樣,還敢用這種墻繪嗎?”

“用啊,怎么不敢用!”

“騙你的,這東西很貴的,哪有那么多給你。”

何莉拎著行李箱率先下樓。

“老師,樓下的鯨魚也會發光嗎?”

“會啊,不過要等到晚上”

“那我能在這兒等嗎?”

“可以啊。不過,這里鬧鬼哦。”

她最后的聲音因為離得太遠,我沒聽清,所以轉頭問陳安,“她說的什么?”

陳安的臉隱沒在黑暗里,露出一個很陰險的表情,突然在我耳朵邊咆哮:“她說鬧鬼啊!!”

“臥槽,我殺了你!”

不過他的腿比我長,三兩步就跑下樓。

“哎,你等會兒我,我有夜盲癥!這樓梯怎么這么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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