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鐵馬冰河4
- 長風瞞
- 小月球
- 3748字
- 2019-04-15 17:11:06
明玉出逃之后,薄谷王氣到發瘋,下令剝奪夜熙所有職權,連帶著王翰越的父親,爺爺都受到了不小的牽連,王家門前一時之間危在旦夕。
薄谷對外宣布長公主明玉病逝,同時派出探子暗自搜尋明玉下落,均沒有回音。
半年后,大明新出現一名舞姬,貌美如花,沉魚落雁,一躍成為大明皇帝最寵愛的妃子。
這位舞姬名為明玉,喜好看戰爭,常常勸說皇帝御駕親征,兩人攜手塞外,清理了不少小的部落。多方勢力重新洗牌,薄谷,明玉不為所動,薄谷的王只能寄希望于她念及生養之恩,還不至于對自己國家下手。
坐在綠夏的小院里,王翰越坐在椅子上看小荷紫煮茶,肥嫩的小臉不復當初的飽滿,看上去憔悴許多:“想不到我費盡心思放她出去,竟然是害了她。”
那日明玉逃跑,大司馬早已率領重兵把守在城門處,一旦她出現,便以叛國罪就地論處,王翰越緊趕慢趕,這才非要把她帶回去。
“說不定趙曌早已有了安排,她可以平安走掉呢?怎么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被人販子抓到,層層進貢,獻進大明皇宮。”
“人各有命。”綠夏對已經發生的事情非常理智,常常給人涼薄之感,王翰越卻懂得她語氣里的難過。
“祖父已經上奏,請求告老還鄉,父親早一步回去打理祖宅了。我們快要離開了。”王翰越看向這個自出生就沒有分開過的朋友,,叮囑:“你要好好照顧你自己。”
“什么時候走?”
“大概等王的批準下來,就出發了。”
“走得那天,不用知會我了。”
王翰越看著綠夏平靜的面容,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何必呢?這一別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干嘛非得說的那么絕情。”小荷紫埋怨綠夏總是得罪人。
“得不得罪的,”綠夏苦笑:“你也說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他怎么會介意這點小事。”
“都怪那個西厥的王子,自從他來,什么都變了。”
“別說了,我乏了,我去歇一會。”綠夏最近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外人在的時候還會勉強吃點東西,她自己的時候常常一睡不起,任誰看了都暗自搖頭,這姑娘,活不長了。
小荷紫擔心地把眉心擰成一個疙瘩,只能暗自期待顧瞞的到來,只有他來的時候綠夏才會笑一笑。
顧瞞這一次卻好幾天都沒來,綠夏整個單薄得如同一張白紙。
這天綠夏在睡夢中醒來,卻懶得睜開眼睛,門外有爭吵聲。那個女聲太過憤怒,吼得太粗啞,綠夏辨別不出是誰的聲音,直覺是小荷紫,她強撐著起身,不小心碰倒了凳子,外面瞬間安靜。下一秒小荷紫甩了簾子跑過來,帶著濃重的鼻音,訓著她說:“起來怎么不叫我,磕著碰著怎么辦!”
綠夏看著她核桃一樣紅腫的眼,皺著眉毛:“外面是誰?”
“沒有誰。”小荷紫側過身子躲避她的目光,綠夏自己出去,看見坎離巽正蹲在門口生悶氣。
她知道最近葉府不少人都收拾了東西,另外尋覓出路,可是想不到最信任的小荷紫也做了這個打算,她躲開小荷紫前來攙扶的手,對蹲在地上的人說:“起來,進來說說怎么回事。”
坎離巽梗著脖子,看見綠夏的樣子,語氣沒一開始那么沖,仍舊不作讓步:“小姐,現在咱們府上的人一批一批的走,我想帶小荷紫出去過好日子。”
綠夏淡淡哂笑:“走就走唄,吵什么呀?”
“小荷紫她不愿意走。”坎離巽心中不滿:“小姐您看小荷紫打小就跟著您,伺候您,肯定和一般仆人不一樣。咱們府上仁慈,每個遣散的仆人都給了體己,小荷紫的一定不會少吧?”
“嗯,想要什么隨她拿。”綠夏喝著蓋碗茶,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小荷紫不走!”小荷紫上前,坎離巽拉住她:“你不要傻,你難道不想和我一起過好日子?”
“我不能走啊,小姐,我怎么可以在這時候離您而去?”
“你不要傻,”綠夏撣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去和他一起過好日子去吧。”
“我不走!”
綠夏暴起,一碗茶摔得支離破碎:“都給我滾!都給我滾得遠遠的!要什么你們都拿去!給我留點清凈行不行!”
坎離巽拉著小荷紫就走,留下綠夏一個人落在孤零零的大堂,她忽然覺得好冷好冷。
小荷紫站定在門口,坎離巽不解回頭。
“我不會離開小姐的。”小荷紫看著坎離巽的眼睛:“如果你想要錢,我可以把我所有的積蓄給你,但是我不會跟你離開。”
坎離巽盯著她:“難道在你眼里我是這樣的人?”
“是我能給你的只有這么多。”小荷紫低頭,無顏面對這個一心為兩人未來打算的男子:“是我不好,是我失約,你莫怪我,早點忘了我吧。”
小荷紫說完不等坎離巽反應,推門走回去,她揩去眼淚,看見綠夏坐在凳子上發呆,輕手輕腳為她披上一件衣服:“天太冷,我們回床上吧。”
綠夏點點頭,叮囑道:“我早為你備了嫁妝,就放在梳妝臺后面。我的東西你都是有數的,看上哪個,直接拿走就好。”
“說什么呢,”小荷紫扶她起來:“我哪里也不去,就守著您。”
綠夏無神的眼睛此時匯聚了一點光彩,很快又暗淡下去:“不行,我不能耽誤你的幸福。”
“綠夏,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已經和坎離巽說開了,以后我哪也不去,就守著您。您要是身體不好,早早地去了,我尋個繩子馬上跟著去。”
“別亂說。”綠夏制止她的瞎說,主仆倆攜手對視,一時間彼此的心都暖洋洋的。
坎離巽心中不滿,整日借酒澆愁,醉醺醺地在葉府游蕩。這日他從外面喝高,酒壯慫人膽,他偷摸來到后院,想要偷看小荷紫一眼,迷迷糊糊看見圍墻邊閃過幾個人影,他好奇地跟了上去。那幾人鬼鬼祟祟跑到王家的后院,坎離巽借著酒勁也跟了上去。
一縷煙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夜里,等到人們發現王家走水,諾大的宅邸已經燒的差不多了。葉家人手不夠,就算發現,也只能盡一點綿薄之力。
綠夏不敢置信地看著燃燒了半邊天的火,感覺靈魂脫離了身體。
尸體被抬出來,官府一一審查,發現王家的人都死掉了。昨天還巍峨精致的宅邸一夜之間化為灰燼,前幾天還活生生在面前聊天的人怎么就成了那塊散發惡臭的黑色焦糊的東西?
綠夏不敢相信,她抓著官員的領子,要他把事情查清。官員被她纏的沒辦法,只能隱晦的說了一句:“今日本該是王大人啟程的日子。”
啟程?回祖宅嗎?王翰越說只要王同意,他們就可以回到祖宅,那王不同意呢?綠夏的手頹然落下,她不敢去想這件事的真相,這一樁樁一件件和她從小受到的教育太違和。混亂間,
沒有人發現坎離巽消失,就連小荷紫也以為他不愿看見這傷心地,一言不發地離開了葉府。
顧瞞這時終于上門,王家已經成為白丁之家,不能按照王公大臣的禮法來辦,連尸體也要等他們祖籍的同鄉前來領回去安葬。綠夏換上一身墨黑長袍,鬢間別了一朵小白花,正在竹林里大殺特殺。
她心亂如麻,腳步毫無章法,隨著心發泄,打到哪里算哪里。顧瞞在一邊吹簫伴奏,本來雜亂暴躁的心緒在樂曲的引導下,傾瀉如洪流,綠夏手中功夫快到如影隨形,騰挪轉移間隱隱有大家之風。很快,樂曲跟不上她的步伐,綠夏憋著一口氣提步上升,竟然踩著一棵竹子直上云霄,霎時間,她從天而降,劍整個沒入泥土,她也重重跌到地上。
顧瞞上前扶起她,兩人沉悶了半天,依舊相顧無言。
綠夏一屁股坐在地上,佯裝無事:“你怎么來了?”
顧瞞盯著她,一言不發似乎在賭氣。
綠夏煩躁地拍拍屁股站起來:“不說算了。”剛站起來,就被顧瞞拉住。
顧瞞沒有讓她轉身,就這樣面對著她的背影,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輕聲說:“想哭就哭吧,我不看你。”
綠夏鋼鐵一樣的肩膀沒有一絲聳動,她僵直地站在那里,一點聲息都沒有。
顧瞞感受著手心汩汩不斷的熱流,心疼綠夏如此要強,連哭都如此壓抑。
兩人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顧瞞覺得世界已經走到洪荒盡頭,胳膊酸到毫無知覺。
綠夏轉過身紅著一雙眼,還要強顏歡笑:“你掐我一下,我怎么覺得我在做夢啊。要不你打我一下吧,這個夢一點都不好玩。”這話說出來,她自己嫌幼稚,嘆了口氣:“我胡說的。”
顧瞞點頭,短短數月,他參與見證了綠夏生命里重大的變故,心里自有一番沉痛滋味,可是他到頭來只能和那些前來吊唁的人一樣,說著空虛無用的假話:“逝者已矣,節哀順變。”
綠夏覺得這句話太冰冷,她不想把這句話套在王翰越身上,沒有接話。
“要不然,我陪你喝酒?”顧瞞心事重重,綠夏看出他有事要說,心里咯噔一聲,暗自希望顧瞞不要那么殘忍,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腦砸過來。
兩人把綠夏埋的桃花酒全部扒拉出來,解封的香氣撲鼻,綠夏念及師父,心中黯然,一言不發,悶頭灌酒。顧瞞不甘落后,兩人喝水一樣把一壇酒見了底,話匣子才慢慢打開。
“你知道嗎,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大明,我喜歡薄谷,我喜歡你。”顧瞞醉醺醺地歪頭靠著綠夏說:“可是我要回去了。”
“為什么?你不是說回去有危險?”
“皇兄出來找我,走丟在宮外,我必須回去找到他。皇兄對我特別好,雖然姨母很討厭我,但是每一次都是皇兄在照顧我。”
綠夏點點頭,她喝酒是悄無聲息的,就算已經醉眼迷離,臉上依舊不顯山不露水。
“我舍不得你,綠夏,你說我要不要走,只要你說你需要我,我就,我就……”
“就什么?”看他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綠夏忍不住激他一激。
“我就和你私奔!”見綠夏沉默,顧瞞忍不住問起來:“你一直都知道我是你喜歡你的對不對,你告訴我,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我們一起走,什么都不要了,去一個只有我們兩個的地方,看花賞月讀書寫字,好不好?”
“你點頭,只要你點頭。”
“綠夏?”顧瞞的語氣幾乎有了哀求的意味,綠夏抱起一壇子就咕嚕咕嚕地灌,喝到最后一滴也不剩,她覺得撐得難受,全身都飽脹著液體,就連眼睛,稍不注意也會溢出酒氣。
她響亮地打了一個酒嗝,壞心眼地對著顧瞞噴氣,把顧瞞噴的后退,惡作劇得逞般咯咯直笑。她湊近顧瞞,眨眨眼睛,在顧瞞臉頰上印下一吻,起身拍拍屁股,就這樣走開了。
冷冽的風刮著燥熱通紅的臉頰,顧瞞腦海瞬間清醒,綠夏離開前說:“從此我們不必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