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見此，忍不住諷刺道，“怎么，怕了？剛才刺我的膽兒，哪去了？”身后的小弟跟著起哄。外圍看熱鬧的人也議論紛紛，葉家家業再大，只怕也經不起一個月休業吧，這不是死路嗎？誰會答應？

葉良茉推開錢通，上前一步，面上似有薄怒，道，“行，不過四爺，若是我能證明又如何呢？”

老四嗤笑一聲，擺擺手，朝身后的小弟們道，“我這耳朵沒問題吧？她竟然問我能證明如何。”

身后小弟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老四扭頭，狠道，“哼！你要是能證明，我特么的把腦袋摘給你！”說完，伸出手掌，要與她擊掌為盟。

有人開始竊竊私語道：“這要是三擊掌了，按照幫中規定，可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我要是葉大小姐，巴不得沒有這個約定呢，我看她臉上不顯，心里肯定后悔極了。”

“事關葉家店鋪的聲譽，哪能說收回就收回？”

“不收回更沒有聲譽了。”

葉良茉也伸手，但并不靠近他。兩人之間隔著一米遠，誰也不上前。

圍觀的人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見兩人僵持著都不動，把個脖子都扭得要掉了。

老四啐了一口，“媽的！”大袖子一甩，走上前去，重重三擊掌。

他撇撇嘴，倨傲道，“說吧。怎么證明？”

“再等會兒。”葉良茉笑笑。

老四眉目一挑，心道她反正也想不出辦法，多等等也無妨。

過了大約半柱香時間，后面有人喊道，“大小姐，飯來啦。”

眾人疑惑地看過去，只見那人端來一個托盤，上面有兩大碗米飯，還有十雙筷子。

葉良茉伸手道，“四爺請，這幾位大娘請。”

他們依言夾了一口，又夾另外一碗，臉上的疑惑消失不見了，看似相同的米，為何味道相差這么多呢？

葉良茉站在一邊，輕聲解釋道：“去年戰事頻仍，朝廷急購糧，以致城中幾乎無糧，米價大漲。稻子還差半月成熟，割了可以大賺，不割，或許堅持不了幾天，就得關門。”

她說來，波瀾不驚，聽者心中卻掀起波瀾。

去年，大多糧商都收割了，高價出售，只有葉老爺沒動田里的稻穗，不知從哪兒調來大批糧食，平價售賣，才令整座城的人吃得上低價米。

眾人念起葉老爺來，各個低頭不語，心中少了幾分看戲的心思，多了些愧疚。

老四見此，皺了皺眉，重重撂下筷子，咒罵一聲，道，“講什么廢話！與今天的事兒八竿子打不著，你別想著我們念葉老爺的好，就饒了你。”

他這一吼，如“虎嘯龍吟”，將身邊的幾個大娘嚇得一哆嗦，貪圖米好吃的，也停下筷子，趕緊退出店門。

“去年我家的米是熟透了割的，而其他的人則全是早割的，仔細去看，大米的腹白不同，仔細去嘗，口感也不同。”葉良茉說著抓出一把，道，“之前你們沒有發現，是因為只注意分辨陳米、新米，沒有注意這一點。而且兩樣摻雜起來，的確不容易看出來。”

那幾個大娘點點頭，道，“吃起來的確不同。”

“看來的確不是葉家的米。”

“葉家的確沒有騙人。”

“想想也知道啊，葉家怎么會做出這種事兒？葉老爺那么好的一個人。”

大家一邊議論，一邊將目光投在老四身上。老四抱胸站著，黑沉著臉，不吭聲。

大家敢怒不敢言，可目光一直盯著他，老四怒瞪回去，想要立馬甩袖子走人，可他不能。江湖最講究道義，況且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他老四無論如何丟不起這臉。

可是……他看看葉良茉，見她低頭和錢通吩咐什么，一臉輕松，絲毫沒有感受到他目光的威脅。如今想想，她分明就是胸有成竹，方才卻裝模作樣，設局偏他立下賭約……死丫頭，給我等著瞧！

葉良茉故意晾了晾他，覺得差不多了，才走上前道，“大家，請聽我一句，傷人性命這種事兒，我葉家是不會做的。”

他的腦袋可沒用，有用的是他欠的人情。不可以殺，小懲卻是必要的。否則他以為，葉家好欺負呢。

她看了老四一眼，笑道，“不過嘛……”

老四原本松了一口氣，聽話音兒一轉，忙豎起耳朵，警惕地聽。

“不過嘛，四爺送禮，將我的地面染臟了，還請四爺親自打掃干凈。”她加重“親自”二字。

那天全城的人都瘋傳一件奇聞：青龍幫四爺在葉家店前掃街，而且是親自打掃。

李運搓著手，在官府門口打轉，平時那么容易見到的大人，在關鍵時刻，為何連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啊？

回去，還是接著等下去呢？李運苦惱地打轉。

李運停了一會兒，見管家出門，趕忙湊過去，遞了塊碎銀子，輕聲問，“大人何時能結束啊？”

總管收下銀子，塞進袖中，低聲道，“照這情形，沒一兩個時辰散不了的，你與其在這兒等著，還不如早早回去呢。”

“唉！”李運無奈重嘆一聲，一溜兒小跑，往回趕。

還未到店里，只見一群人往茶館走，錢通在身后喊道，“大小姐請客，大家受驚一場，都喝杯茶壓壓驚。”

那些看熱鬧的人眉開眼笑地進了茶樓，而錢通圓圓的臉上也是紅光滿面，笑呵呵的。

“事情解決了？”

“解決了，大小姐請喝酒。”趙卓雖然這么說，但是心中卻有幾分擔憂，老四這么小肚雞腸，怎么會善罷甘休呢。

“顧七，快瞧，人散了，老四竟然在掃地呢。”

顧梓安托腮，尾音泄露一絲笑意，“是么？”

少年朝窗外匆匆瞥了一眼，看見平安無事，才懶洋洋地好像無骨的花兒，“哦……你繼續。”

梁舟被他一打斷，“嗯？我說哪兒了？哦，對了，馬上就是花朝節了，到時候你能不能幫我啊，梓柔和她關系那么好，能不能約她出來呀？”

對面少年忽然低頭，下巴枕著手臂，另一只手臂擋住腦袋，心臟砰砰直跳，葉良茉也太敏銳了吧。

“喂，你到底聽沒聽？”

他不耐地揮揮手。“好好好！”

“阿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嗯？”我剛才說什么了？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